中年妇女又一拍案板,果肉飞起,竖起几刀连斩,双手灵力牵引,将整个果肉拉成一条长片整齐地排列在盘子里。她手指点过盛有盐水的大碗,一束盐水顺指尖所引盘旋而出,盘踞在已成片状的火凤梨上。妇人摊开手掌向下缓缓压去,那盐水竟被压入梨中,从其背面穿透而去。妇人长吁一口气,又是指尖一点,将盘中过滤的盐水流走。“大功告成。”她道一句,将盘子放在桌面上,“请慢用。”
“大姐刀法了得。“独孤玄暗叹大隐隐于市的大姐也是奇人。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都是些看家的小本事,何足挂齿呢?”“多吃东西少说话。”弱袅袅抓起一片。丹无极也捏起一片咬了一口。
“无极,看我去街上买了什么?”一女子扬扬手中的布袋。丹无极正眯着眼在院子里晒太阳,迷迷糊糊地说:“八成又是火凤梨吧。”女子笑盈盈地去皮,泡盐水,道:“还是夫君了解我。”丹无极侧过头看向她,后者今日一袭白衣分外的袅娜,而那背影却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苍老地背影。
丹无极不觉红了眼。独孤玄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丹,你盯着人家大姐看什么?这么入神。”丹无极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你师娘罢了。”独孤玄努努嘴,不再说什么,只是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弱袅袅横扫半盘火凤梨,优哉游哉地道:“看来丹老头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哪。”
独孤玄道:“思念之人远隔天边,这种感觉也唯有你这没心没肝的小妖兽不能体会了,不论过得如何,在一起便是万幸。”他忽而扭头对容千儿道:“容姑娘,在容家待着不如意,如今容大哥已救出,你也不必回容家了。跟我们在一起,该吃吃该喝喝,乐得逍遥。如何?”容千儿面露犹疑。
“好。”她重重地一点头。容家是个是非之地,自己何必再回去受苦呢?
“饭前甜点已经吃完,该去西街一品醉香楼的奇珍了。”独孤玄站起,“大姐,结账。”
“什么西街,我们还没去吃李嫂的葡萄呢。”弱袅袅叫道。大姐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就是李嫂,只是今天葡萄已卖完,诸位要等上几天了。”“啊?——”弱袅袅有些失望。独孤玄取出一百灵源币,道:“大不了再等上几天便是了。大姐,叨唠了。”“无妨,几位慢走,以后常来啊。”李嫂笑吟吟地说。
坐在醉香楼的包间里,弱袅袅指着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看得店小二满脸笑容,好容易罢了手,店小二已将手中单子记得满满当当,乐滋滋地要去后厨包菜。“等一下,敢问小哥,这道菜是……”独孤玄指着菜单上地一个tú piàn。店小二道:“这是我们醉香楼新来的厨子推荐的菜。几位要不试试?”见到独孤玄点头,店小二更加高兴地记上一笔,屁颠屁颠地跑下楼去了。
“或许会遇上老熟人。”独孤玄心想,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个倔强的女子面容。
“客官,您的菜到了。”店小二端着餐盘上楼来,将菜玢份摆在桌上,偌大个圆桌竟是有些挤。
独孤玄看了一眼:“小弱,你还真点了一份满汉全席啊?”弱袅袅抓起筷子,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辨白:“哪有?我只是……”“看这里。”独孤玄已掏出shǒu jī给她拍了一张。看着画面中的小弱双手占满,一脸迷茫的呆呆模样,独孤玄忍不住笑起来。“嗯,好好珍藏。”独孤玄收起shǒu jī。
“小哥,你们的最后一道菜到喽。”店小二托着盘子走上前来,见到此菜,众人一愣。
“白鹭飞升”弱袅袅说着,上去夹了一筷子。“味道与当日一样啊。莫非是当日那个女娃娃?”
独孤玄白了她一眼:“对于她来讲你才是娃娃。”细细品尝了一口,摇头道:“少了红豆的香味。可能不是那个姑娘,也可能是那个姑娘看破了红尘,心境豁朗了。”弱袅袅越尝眉头皱得越厉害。“什么红豆最相思,我一直都没有尝出来。这一味材料该不会是你胡诌的吧?”
独孤玄道:“品菜也是要有人生阅历的好么?任何一项工作,比如画画,写作等,无不寄托作者的感情。这做菜也一样,寄托着厨师的感情。品菜不止品味道,还要品出其中隐含的爱恨痴嗔哀五味。若无丰富的人生经历,如何成来品菜大家?小姑娘,你还太年轻,吃不出红豆的甜与苦呀!”
弱袅袅听得直嘀咕:“说得这么高大上,可我怎么觉得这理论是你胡说的呢?”
独孤玄笑道:“你还未曾恋爱,不知红豆中的相思苦。待你长大了,有心有肺了,自然会明白的。”弱袅袅一瞪眼:“那你言外之意是你是有家室的人喽?这爱恨五味品得很深嘛。”独孤玄道:“经历过现代社会的韩剧无脑抢美男,美剧崇高救世界,泰剧冷暖争家产,我的人生阅历已臻化境。”弱袅袅扮个鬼脸:“真是恬不知耻。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吹牛皮。”丹无极咳两声:“这话有点像说我啊。”
独孤玄给他碗里夹菜,笑道:“就是在说你呢,快吃吧。”
“小二。”独孤玄招呼道。“客官,有什么事?”小二忙走过来,点头哈腰道。独孤玄甩给他一百灵源币,道:“我想见一见做这道菜的厨师。”店小二将钱揣在口袋里,满脸堆笑道:“是,我这就去叫,您稍等。”
过了没多久,一个女子被带了上来。“就是这位爷要见见你。爷,人带到了,我先下去了。”小二笑嘻嘻道。
独孤玄看那女子,却不是当日在容家客栈的紫衣女子,心中有些失望,但仍有些好奇:“请问你是做这道‘白鹭飞升’的厨师?”女了点头,有点惶恐道:“不知客官所为何事,是菜不好吃吗?”
独孤试卷摇摇头:“不,菜很不错,但我想请问,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这菜的做法?”
女子沉默良久:“英雄都不问出处,客官又何必问菜的出处呢?”
独孤玄靠在椅背上:“那请问,你与容家客栈的那个厨子是何关系?”女子身体一颤,独孤玄眼睛微眯表示更加起疑。良久女子仍不说话,独孤玄摆摆手:“行了,请退下吧,若你想说,再跟我说吧。”“谢谢大人。”女子忙转身离去。动作果决让众人皆有些诧异,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独孤玄。
独孤玄道:“这女的有问题,不得不防。”丹无极疑惑道:“不过一厨子不想说菜的出处罢了。有什么问题?诚如她所说,英雄都不问出处呢。你如此小心会不会有些过头了?”
独孤玄道:“从这道菜上桌我就有些起疑了。你们年这白鹭身上,刮开这层淀粉烘干而成的**,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洞。”“是啊,可那又怎么了?”独孤玄继续道:“这是以针将其中的红豆香粉剔出造成的。也就是说,这道白鹭飞升的菜是当日容家客栈的紫衣女子所做。这个女的只是剽窃他人厨艺作品罢了。”
弱袅袅皱起眉头:“诚然如此,但也无法断定这个女子是买了别人的菜来当成自已的来卖啊。”
独孤玄伸出手,指尖正有一粒小点:“这是从刚刚那个厨子手上飘下的一缕红豆碾成的香,没有用到红豆却有红豆的痕迹,而且那厨子的气息不过比我强上一丝,断然没有那指力将红豆碾得如此细微。”
“那她为何要不厌其烦地将红豆剔除出去?”弱袅袅又问道:“这样子不是自找麻烦吗?”
独孤玄垂下眼眸:“麻烦也得麻烦。因为是我们一行人来点了这道菜。她应该当日在容家客栈见到过我们评点菜肴的本事。唯恐我们品尝出一模一样的味道而起疑。再者,刚刚她见到我们时有一股惊惧。这也说明了她对我们有一阵担心以及——对她所做的菜的不自信——假如是她亲自做的话。所以我刻意问了出处,一般对于一个厨师来讲得到客人的称赞会很自豪地说是家传菜或师承某一大厨,但她只搪塞过去。我本意只想问关于紫衣姑娘的事,她却诚惶诚恐。”独孤玄长出一口气,“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弱袅袅眨眨眼睛:“我们离开容家客栈时,紫衣女子随逸无尘一同离去,这道白鹭飞升成了绝版。若她在之前就买了,那么如何能存放这么久?”这次是丹无极开口说话了:“你应该还记得我当日说过,一杯热茶放进收天囊里千年,取出之后还是一杯热茶。”弱袅袅点头称是。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揭发她吗?”弱袅袅问道,“人家小姑娘在这么大的酒楼混也不容易,你为什么要死揪着不放?”独孤玄叹口气:“嗯,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吃菜吃菜。”
容千儿小心地看了独孤玄一眼,心中只觉得独孤玄的推理本事出神入化,所思所想似乎全一一亲临,不觉有些……吃菜。她轻轻摇摇头,将胡思乱想甩开一边。
“这个男人,好生厉害。”在包间门外偷听的女厨子心中暗叹,不觉冷汗涟涟。“苏厨,您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小二走过来见到此景,惊讶道。“哦,没什么。去忙吧。”女子忙正正衣襟,跑下楼去了。
包间内,独孤玄一笑,弱袅袅白了他一眼:“还在为刚才的推理沾沾自喜?”
独孤玄道:“其实刚刚话不是说给你们听的,是说给外面的小贼听的。”“我也发现她贴着门许久了。”丹无极停下筷子,呵呵笑道,“在炼丹师的元魂侦测下,无所循形。”
“那你是什么意思?警告她吗?”弱袅袅又有些愕然了。这对师徒真是天生一对令人无法捉摸。独孤玄笑道:“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我刚刚所说对她来讲是事实,但对真正的事实来讲就是虚假了。”“什么,又真又假的。”弱袅袅嘟着嘴,“就知道卖关子。”
独孤玄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她与紫衣姑娘关系不一般,到了一定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哦,”弱袅袅颇为不爽地猛嚼一口。这不忿的模样引得独孤玄手痒痒又掏出了shǒu jī。
“酒足饭饱,可以打道回府了。”好容易一顿饭吃完,已是日薄西山。饱饱的好心情却被老板的一句话而破坏:“一共是四十万八千灵源币,诸位是刷卡还是xiàn jīn?”
“丹无极,给我把收天囊交出来!”独孤玄叫道。“不给,就知道花我的钱。”丹无极抱着收天囊闪到一边。独孤玄无语:“你好歹也是大陆首富了,这么小气?”“我这叫持家。”
独孤玄扶额:“算了。老板,用丹药付款可以么?”
老板抠抠鼻子:“那得看你是什么丹药了。不要拿一粒糖豆来糊弄我。”独孤玄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框台上。
“哦,回灵丹?”老板立即眉开眼笑,仔细瞅了瞅,惊呼,“还是上品灵丹?小哥,你没开玩笑吧?”独孤玄摇摇头:“不知这一颗够不够?”老板两眼放光:“够够,五品灵丹,摆上十桌满汉全席都够了呀!”“哦,那不用找了。先记着,日后我们还要来吃饭呢。”独孤玄随意地说道。
丹无极捂着心脏悲愤万分:“败家小子,一顿饭用五品灵丹抵债,还是上品!”独孤玄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谁叫你以前财大气粗不炼一些四品三品的?最垃圾的就是五品了,我能怎么办?还不给我钱。”老板一听眼都直了:感情这老家伙是一个炼丹师!还看不上凡丹,必定是五六品以上的炼丹师了!于是更加谄媚道:“老先生光临本店,实在是让本店蓬荜生辉……”“走了。”丹无极抽身就走。
看到丹无极这么不给面子,老板一拍脑袋——叫你刚刚威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