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夜月色正好。
四名园之一长乐园外接河道,画船可以行到园天心湖,湖上一道飞虹贯月,温黄的灵气灯画出恣意的线条,仿佛行在天上。
此乃揽月桥。
月至天心,入我怀来。
自楼阁之上开始登桥,清风徐来,送来画船上动人丝竹之声,眼前是羌管弄晴、菱歌泛夜望不尽的繁华景,秋桂子、十里荷花里诉不完的风月情。
楚未逍看着如此天地,只觉得心头一畅,感叹道:“澜州果然是人间胜地。”
吕风瑶一双明眸只在他身上,闻言笑道:“能够寻到共此一轮明月的人,也可称造化了。”
楚未逍并不接话,此刻两人已到桥,脚下正有一艘五层画船行过,船头一白衣女子在chuī xiāo,箫声清亮悠扬,传得很远。风拂起两人的衣袍和长发,似乎就要乘风而起,稍稍抬头,便觉得一轮玉盘触可及。
“你似乎有心事。”楚未逍突然说。
吕风瑶一愣,“是我败兴了么……我……”
“怎么会?你掩饰得很好,想叫我玩得高兴,不过我胡乱一问,你不愿说也没事。”楚未逍有心想问点李家的动向,却又不好开口,“我也想叫你高兴些罢了。”
这话说得吕风瑶心头酥酥麻麻的,他这都发现了……他有那么关注我吗?“我只是,愈发有些不明白家族了。”
“我一直都不怎么明白,左右都是家主说了算。”楚未逍胡乱附和了一句,想引她多说点,“吕家最近很忙?”
“对,我今夜出来后,或许几天都不得空了,”吕风瑶很是难舍,“因你是顾家的人,是不许我和你靠得太近的。”
“还有这等规矩?”楚未逍挑眉,“我顾家怎么了?”
“不是只针对顾家,”吕风瑶忙解释道,“对其他家族也一样。”
“如今乱成这样,大家都在抱团,难道吕家要单打独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说着看见下方一船头上的人,心头一惊,急转过头拉了他就走,“我们去那边。”
怎么了这是?楚未逍回头一望,见那下面数艘船上都是人在玩乐,没什么特别的。
“不能被家里的人看见?”他把心里猜想说了出来。
吕风瑶拉着他走了一段,又被他如此一问,突然觉得这情景仿佛是在tōu qíng一般,霎时羞红到耳根,对方的很温暖,却仿佛要烫伤她,一时脸上愈发烧红。
楚未逍本来没甚感觉,结果那双渐渐绕了过来,似乎想和他十指相握,他下意识反把那扣住,捏在掌心,既觉得柔,又觉得嫩,仿佛握了一块软玉,触感十分迷人。
“你——!”吕风瑶行动万分小心翼翼,却被他这么一打岔,反而把整只都落在对方里,分明他握得不紧,臂却仿佛僵了一般挣也挣不动,更觉得脸上要烧起来,“几日不见……你……你竟如此……如此……”她既想叫他放,也不想叫他放,如此了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楚未逍笑了笑,张开五指和她扣在一起,“你是想这样吗?”
吕风瑶一怔,随后发觉他似乎在逗弄自己,于是似怒还瞋地瞪他一眼,掉头便走,上力道却暗暗加重了些。
两人步下桥来,天上孤星伴月,万里清明。
其实今夜,韩成旭也在长乐园。
他如今奉命谈情说爱,自然要跟着谈情说爱的对象。
岳黛宜心情不好喜欢到长乐园听曲,而且不爱上船,只叫一队乐师,在园子深处寂静无人处,奏上几曲。
岳家xiǎo jiě包场的地方,旁人是进不去的,不过韩成旭有牌子,他将那标明十一的牌子给守卫看了,说是黛宜叫我来的。
这守卫常年跟着岳黛宜,知道他这几天和xiǎo jiě离得近,也没觉得有假,问了几句便放他进去了。
“怎么哪哪都是你?”岳黛宜笑嘻嘻冲他招,“十一,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那是。”韩成旭坐下听了会儿,“这不是落青丝么?我也会弹啊。”
韩二公子常年在风月场玩乐,勾搭各色才女佳人,自然玩得一好琴,岳黛宜一听便叫琴师把琴给他,“弹不出你就把这琴吃了!”
“许久不碰这玩意儿了,有些生疏……”韩成旭试了几个音,“落青丝有何难?你听好了。”
言罢便动,乐声如水般自他指下流淌而出,忽而荡荡悠悠,忽而缓慢低沉,忽而激越高亢,十指翻拂,抚琴rén miàn沉如水,稳坐不动。前面还好,到后来,竟硬生生从诉情之曲弹出了一股激昂的慷慨战意和莫名的肃杀之气。
岳黛宜之前喝了些酒,有些懒洋洋的,默默地看着他好半天,眼睛眨也不眨,她总觉得此刻的他,hé píng常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此刻这个男人,很吸引人。
韩成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情去了,他想到了曾经,想到了永安,想到了家族和自己的大哥,还有那未报的大仇……不停,然而弹出来的感觉完全变了。
一曲终了,岳黛宜出声,这才如梦初醒,只听她说:“弹的什么玩意儿……”
韩成旭:“……”
“不过,”岳黛宜又加上一句,“很有意思。我喜欢,还有别的吗?”
韩成旭心说为了哄美人开心,今晚豁出去了,“你说,只要我会,无不应允。”
这一晚,各方相安无事。
此刻才是惠灵帝即位的第二年,刚刚开春,沐春节还尚有些日子,澜州城里大多数人都在醉梦繁华,殊不知,数百年来帝国最大的一次浩劫,已然不远。
夜渐渐深了,两人走在路上,楚未逍想起方才的情形,突然问:“你们家族是又有人过来了么?”
“嗯……”吕风瑶依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你可会去参加繁英会?”
“自然会去。”
“好,我……我到时候再来找你……”吕风瑶往前走了几步,笑道:“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多谢今天陪我出来。”
楚未逍自然含笑目送。吕风瑶对他有好感,这是肯定的,但是很显然,在家族之事上,这个姑娘不会对他透露一星半点。
长青说吕家来了不少人,之前攻洗春园折损了一批,如今剩下的估计也带伤,吕风瑶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人,肯定要在外奔忙,负责疗伤供给,她应该很难抽出身来的。她来约自己,真的是因为一时喜欢么?
楚未逍很难在这方面信任任何人,除了母后给他的,他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纯粹美好的爱。爱上旁人,都是或为容颜,或为****,或为权贵,若是他下一刻一身褴褛,乞讨为生,只怕很多所谓的喜欢都要退而却步了。
不过这也无可指责,他自问也不会对平庸无味的人有感觉,也无权去怪罪旁人。
一个人正好无事,也难得月色正好,他没有回宅子,而是在不知名的园子里寻了处寂静无人的地界,将艳魄出鞘,听清啸如龙。
快至天亮,才动身回去,刚进门,就听长青笑道:“未逍哥哥一夜未归,可是一夜风流快活去了?”
楚未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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