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帅的小伙子呢”
理发店中一个时尚的女子理发师,站在刚剪好头发的青年身后,冲镜子里的他展颜一笑。
“谢谢”
清瘦的脸颊,墨染的剑眉,黑色头发微微向后背起,有点沧桑的容颜在理发店的灯光下泛起淡淡的古铜色光泽,彰显着他的年轻和健康。只是他的眼睛,却是带着几分忧郁和落寞。
起身,整理下衣服,并没有理会店里几个年轻女子冒着星星的炙热目光,林钟只是看着镜中那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青年,愣神片刻。
挺拔的身形,简单白色西服上衣,浅蓝色牛仔裤,脚蹬浅棕色皮鞋,别有一种潇洒。
“还蛮帅的”
林钟自语一声,眼底却是无尽的落寞,丝毫不见欣喜之色。
出了理发店,停在门口,抬头望向繁华的城市夜景,内心更添几分孤独。
常青市,春之城。
夏国的一个边陲山城,山水入画,四季如春,是夏国人非常喜欢的旅游胜地。三月的常青,更是处处花香沁人心脾,让人心神俱爽。而这都和林钟无关。
一路木然的走到花店,停在门口,眼睛扫过柔和的灯光下,花团锦簇,馨香四溢的百花。
蓦然眼前一亮,呆木的眼神多了几分色彩,柔和了许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角落处,一株白色蔷薇含苞待放。静静伫立。在姹紫嫣红中独自美丽,一如那娇弱的背影,与世无争,却是他心底最温柔的记忆。
“先生…”
“哦,帮我把这一株包装好”
不等fú wù员甜美的嗓音说完,林钟就指着眼底那唯一的花儿说到。
“您要怎么包装呢,您可以选择其他种类的花搭配在一起,会更好看呢”
“不必了,只要她就好了”
…
在fú wù生的诧异里,林钟小心的捧着一株白色蔷薇,还有九十九朵红玫瑰及一些百花花瓣走出了花店,回了酒店。
再次出来,买了些红烛,荧光小灯和一个旋转彩灯,还专门挑了一些零食,再去糕点铺取了订做的蛋糕,才在茫茫人海里怅然若失的往酒店走去。
路上要斜穿过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林钟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和蛋糕步入地下通道,正是晚高峰的时候,通道里人不少。多是游客,也有人在摆地摊,多是小饰品等小件东西。路过一个墨镜的小摊,扫了一眼,就发现了那熟悉的款式。
黑色的框架,略有复古的味道,镜脚精致不失大气,和当初那副唯一不同的只是镜脚的logo,那是一支老式烟斗,而这是一串英文字母。
“帅哥,好眼力,这眼镜绝对的意大利品牌…”摊主是一个比林钟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子,见林钟看的认真,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多少钱?”
“九十九”
“不用找了”林钟俯身再从地摊上拿起一个浅咖啡色相同款式的墨镜,才递出一百块钱。
“帅哥,是一副九十九啊”那女子眼中一丝窃喜一闪而过赶忙道。
“卖不卖吧?”对于地摊的物品价格,林钟还是比较了解的,两副眼镜一百就不少了。
“卖,卖,帅哥真会买东西。”那女子赔笑一声收钱又找了一块给林钟。
刚欲转身,有个冷清的地摊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张三尺见方的发黄纸张上摆着一些奇怪的物品,将近百十来个铜钱大小的怪异四方木刻,那种木刻着实拙劣,三岁小孩都不会玩的东西。而那摊主是个中年道士模样,留有寸许胡须,一身破旧道袍,正老神在在的闭着眼。让林钟感到奇怪的是,那些木刻好像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其中一个木块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像心有灵犀?林钟不由自主的来到那摊位前。在夏国,这样神神道道的东西都被斥为荒谬,摊位前此时根本没人去买这么丑陋的木雕,甚至都没人去看一眼。
“师傅,怎么卖?”
“一块一个”摊主眼都没睁就道。
让林钟无语的是,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到了摊位近前消失了。
“来二十个”林钟递过钱,扫了一眼那片奇异区域。
“一人只能买一个”摊主[茅山道派分正邪]冷冷的道,语气中更是带着一丝不屑。
“老牛鼻子”林钟低语一声,转身走到刚才能感觉到的位置,但是那种感觉再没出现。好在林钟记性不差,站在那个位置,扫了一眼远处那个摊位上的百十个木刻,就发现了要找的。
“那,拿一个。”
说着看似随意的拿起那古怪木刻,丢下一块钱转身就走。这是一个铜钱大小,三指宽的高度,紫黑色人物木雕,倒不如说更像是鬼物。脑袋扁圆,眼若铜铃,上身**,肌肉隆起。身上还有一些枝装的绳索,勒进身体,绳索末端则并没明显刻出。但是林钟总感觉有数万双手在拉着那些绳索。有点疑惑,突然想到今天的事,不禁自嘲一番,随手装进口袋里,转身离开。
那道士看着走远的林钟,看着那木刻空出来的位置,手中掐怪异指诀。
“死中无生的命数,却加了一丝众生之生道[众生道。个体独立出来,和众生联系起来是又一说法。],似沧漠于水,浩海藏火,十分死相,却又祸福难料。”中年道士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仔细看了一遍黄纸上排布的木刻。
“啊,这是?”中年道士震惊了片刻之后,就收起地摊,匆匆离去。
忆常青。常青市唯一的一座七星级酒店,楼高三百多米,水蓝色的玻璃,从上到下,像一条垂下的巨大蓝色飘带,瑰丽。雄伟。林钟穿过奢靡的fú wù大厅,乘电梯直达58层。
5819,是林钟定的房间。这是一个套间,外边是会客室,里屋卧室,中间只是用一个巨大的有机玻璃隔开,紧挨卧室的还有一个时尚的大浴室。
随手关好屋门,脱下外套挂好,换了拖鞋,着手布置房间。旋转彩灯装在天花板的角上,正好对着整个会客室。红蜡烛沿着门口通道两侧摆成两排。那些五彩的荧光小灯也贴在了卧室前的玻璃上,贴出一行字“致我的ài rén雪:宠你,爱你,至生命尽头。”落款处是“林钟”。
会客室的茶几上,林钟撒了几瓣花瓣上去,认真的放好那束白色蔷薇。愣了片刻,才叹口气转身,将剩余的九十九朵红玫瑰束成一大束,放置在卧室的大床上。周围同样撒着花瓣,就连会客室和卧室的地毯上也撒满各色花瓣。布置好后,屋子里就有了些淡淡的花香。
林钟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看了看时间。自忖:“还有近两个小时。”似想到什么,起身拿起电视机旁的酒店tí gòng的信笺,抓起笔坐在了会客室的桌子前。
“林钟,二十三岁…”
往事一幕幕的涌现在眼前。
雁山,林钟的出生地,家境在雁山也算中等,父亲是老师,母亲照理家庭。在旁人眼里,这样的三口之家应该是最幸福的,可是事实不尽然。在林钟的记忆中,父亲经常打骂母亲,有时候连带他也打。身上隔三差五的淤青,成了那时林钟的标签。尽管林钟从小听话,学习优秀,但这并没有换来父母的一丝笑脸。父亲好像只为酒活着,母亲好像只为父亲活着。对父亲的打骂母亲毫不在意,还一直用心照顾着他,而对林钟则是任其生长,不闻不问。甚至在林钟初上高中的那年,父亲竟然把学费交到了初中所在的学校。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林钟都没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家的感觉。
“……一个醉生梦死,一个爱恨纠结,那么我算什么?…”
林钟几乎是在父亲的咆哮和母亲的哭泣中长大的,直到高三那年。父亲酗酒酿车祸,包括父亲在内的三人当场死亡。因为赔偿,从那一天起,林钟再无家可归。母亲也从那一天起下落不明。而林钟也开始了他的艰难生活。
“…希望天堂有美酒,希望他处有佳偶,只剩这里一个我,孤独的走…”
因为学习好,在老师的援助下,林钟庆幸的参加了高考,也以班级第三的成绩被燕京工大录取。为了学费,林钟从高三暑假开始就打各种零工直到大学毕业。从街头单页,酒店帮厨,到工地小工,门卫保安,再到夜市小摊,车站搬运,jiān zhí家教等等,几乎没有他不干的活。风雨霜雪,常常照顾他那单薄的身躯。也在这四年多时间里遍尝人情冷暖,冷眼嘲讽,叹息怜悯组成了他瘦弱背影后的交响乐。这一切他都不在乎,因为心底还有一种坚持,到毕业就好了,而且这样的苦日子还有吉他的陪伴,也算有苦有乐。
“…生在江湖,苦楚谁知?冷言冷语,心累身疲,一曲江湖笑,忘掉百般苦。我甘愿,因为还有个美好的明天…”
终于毕业了,为了不再受苦,就因为工资高那么一点,他选择了一家偏远地方的大型企业。好日子就要到了,就连那时吉他的琴弦也欢快了几分。然而,现实的残酷性,远非他的想象。企业属于私人企业,工资是押三付一,而且工资只发一半,另一半以代金券的方式发,而这些代金券只能在企业领导开的超市里使用。这超市的价格实在是黑的很,有时候从超市还能买到假货。甚至在那超市里买的面包,有时候有烟头。就更别说过期产品了。更加糟糕的是,不到一年金融危机来袭,企业亏损严重,工资一拖再拖,最终在拖欠了九个月的工资后,林钟cí zhí了。
“…出师未捷心已死,满腔热血空余恨,前路漫漫,何去何从?仰天嘶吼,路在哪里?…”
一度怀疑人生的林钟,挤进人才市场找工作大军中,流浪数月,才深深体会了工作难求。最后找了一份xiāo shòu的工作,为了一个单子,在觥筹交错,灯红酒绿里醉生梦死。渐渐的生出了厌倦之感,尤其是在那些风月场所,看**中沉浮的众生之态,更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于是常在夜深之时,点一根香烟,怀念那些满怀憧憬的青葱岁月,。
“…声色犬马间,世俗名利场,游戏人间,恍惚间重回昨天…”
两年前,相同的场合,相同的情景,举杯,豪饮,吹牛,千篇一律的低俗段子,唾沫星子横飞。一个身影出现了,那曾是在他寒窗苦读的岁月里,窗外的一道风景,也是他心底甜蜜的秘密。没错就是她,他曾暗恋的她。因为一直自卑,他只是远远的观望,直到她的身边有了别人,他则是默默的祝福。没曾想数年之后,这个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身前,还是这种场合,以这样的身份。
一个六十多岁的秃子,搂着她的腰,错列的黄牙间夹着菜叶,冲着一桌的客人唾沫星子横飞,介绍着:这是小曼,我的女朋友。来,小曼,跟诸位朋友喝一个。她端起酒杯,甜甜一笑,轻抿一口。让一桌客人目光迟滞不已。
那曾经迷人的笑脸瞬间在林钟心底碎成残渣。在众人眼巴巴的痴迷里,林钟拉着小曼就往外走,心底更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能干这个?你怎么这样了?你到底怎么了?有困难和我说啊,怎么可以做这个?只是自己又算哪个?可是没走两步,那小曼便甩开林钟的手,瞪了他一眼,回到那秃子身边。“林老弟,你这是闹哪个,你要是喜欢,我让小曼陪你又如何?”那人揽过那小曼的腰冲林钟笑道。林钟知道这些老油条的嘴脸,对于生意来说,女人就是大家用来交流感情的。“刘总,我想和小曼单独聊聊,不知?”林钟道。“没关系的拉,谈谈人生理想,聊聊生命的意义吗?我们理解,林老弟随意。”那秃子笑眯眯的道,随手把小曼推出,还不忘抓一下小曼的臀部。而酒桌上的一伙人都露出我们理解的表情。
一间单独的会客室内,林钟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暗恋的女生,千言万语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林钟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想起了那个校园内美丽的身影,无限感慨。小曼则背对着他轻轻褪下衣裙,雪白丰萸的身体出现在了林钟面前。而林钟只是目光迷离,沉醉在那校园的那个年轻靓丽的身影里,久久不能自拔。小曼等了一会儿,不见客人上前,不尽有点愣怔。回头一看,发现林钟坐在那里,目光茫然,泪水无声,成股流下。擦干泪,洗去曾经,把一张卡递给小曼“密码是六个9”。许是和过去告别,和不堪的昨天告别,林钟再次cí zhí。
“…花已尽,泪痕远,蓦然回首知晓,所谓伊人,已非昨天…”
几经辗转,林钟在酒吧驻唱了几天,因为不唱客人点的《**的妹子》《火辣辣的爱》等网络热歌,被酒吧辞退。后来在一处图书馆找了一份管理的工作,才心里又找到了一点有意义的东西。每天看着小朋友进出,看到像自己曾经一样努力的少男少女选书,好像找到归途的浪子一般,心终有了一丝宁静。
生活在恬静,淡然里匆匆度过,一天,一位身着浅蓝色百褶裙的女孩来借书,大方,优雅,和人说话总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丝丝的娇羞,这让林钟的心底初现微澜。女孩比林钟小一岁,是一位老师。相见倾心,慢慢热恋。对于女孩的单纯,林钟心里暗暗发誓要保护好这种美好,而对林钟的成熟,稳重,多才多艺,女孩也甚是喜爱和依赖。
一天天过去,林钟已经非她不娶,女孩也信誓旦旦非他不嫁。然而,那天之后,女孩随之消失不见,而林钟也因为莫名其妙的读者投诉,被图书馆强行辞退。几次三番,苦寻数月,最终收到一张远方寄来的zhào piàn。
蔚蓝的大海边,青翠的椰树下,帅气的外籍新郎,熟悉的新娘,幸福甜蜜。zhào piàn背后还留下一行娟秀的字迹“钟,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忘了我吧。雪。”。
“…生活原本就是一场谎言,奈何我从未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