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开虽在崆峒山上养尊处优,但是打小勤练武功,身体自是颇为结实。
他背着胡仙翁,拼了命地跑,跑了许久,方才停下歇脚。
萧开放下胡仙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地上的胡仙翁,道:“胡前辈,你没事吧?”
胡仙翁,脸上一怒,说道:“怎么没事,受了这一掌,我得两个月内没了内力,幸好我修为不差,要不然,我可就废了。”
萧开一听,笑道:“那太好了,咱们找了隐蔽的所在,躲上两个月,等你内力恢复后,再出来。”
胡仙翁点点头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萧开问道:“那,咱们躲在哪里才最为隐秘呢?”
胡仙翁,沉吟了一下,说道:“正所谓,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寺。我们又不是光头和尚,这寺庙,咱们是躲不进去的。但这中隐,倒是还可以。此处离西安府不远,我们可以往那长安赶去,躲在鱼龙混杂的闹市之中,岂不妙哉。”说着,他竟得意扬扬起来。
萧开心下暗喜,傻笑道:“好好好,前辈说得甚妙,我们这就去西安府吧?我的若儿mèi mèi,就住在城西的凤阳巷高阳府,我们十年没见了。”
胡仙翁瞧着他那兴奋的劲儿,说道:“若儿是谁?是你婆娘?”
萧开一听,脸上微红,低声道:“还……还,不算是。”
胡仙翁道:“还不算是,那就是差不多咯,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啊,咱们是去避难的,又不是去相亲,就算有婆娘在长安,你也别去找她,你已经把我给坑苦了,要是再拖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那你可就罪过大咯。”
萧开一听有理,只得点点头。
胡仙翁道:“你功夫不济,内力不行,你背着我,就靠你的蛮力,没个四五天是不行的。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别说中隐隐于市,在路上,已经被那帮狗腿子大卸八块。”
萧开一愕,问道:“那怎么办?”
胡仙翁瞥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办,我只得传你一门夸父逐日神行法,唉,也不知道你是那里修来的福,竟得我胡仙翁传授武功。”
萧开听了,先是一喜,但听到胡仙翁竟是如此嫌弃自己,便道:“胡前辈,既是你不情愿,那我就不学了,等明儿,咱们雇一辆马车,便可以了。”
胡仙翁一听,摇头叹息道:“唉,我说你是不是傻了,怎么跟个呆木驴似的,我们就算去西安府,能走官道么?那帮狗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咱们俩雇马车,雇个屁啊,不说一天了,就明儿中午,咱们就要横死官道了。”
萧开这才想起,自己逃下山的时候也是走小道,现而今,怎么就变笨了呢?
于是便道:“嗯,既是如此,那我就学吧。”
说着便跪下去磕头,这是崆峒派的规矩,谁传授你武功,你就要磕十八个响头。
借着星光,胡仙翁看到萧开在向自己磕头,只听得“咚咚咚”的响声,萧开已磕了五六个,这时,胡仙翁不耐烦了,说道:“你个小娃娃,有完没完,赶快起来,如若不然,狗腿子追上来了,咱们爷俩就别想活命了。”
萧开一听,并没有起来,而是加快了速度,磕够了十八个,方才起身。
胡仙翁道:“你听清楚啦,我可只说一遍。”
萧开只得认真倾听。
胡仙翁道:“神行之法,在于身轻,身轻之要,止于阴阳,阴阳之气,凝汇丹田,丹田之舟,若能蓄势,则可游曳苍穹,效仿夸父逐日。是以,御气章门,阴阳协调于周天,虚实兼济至涌泉,涌泉周天,返还聚气,凝涩肺腑……”
萧开按照胡仙翁所授,练习了片刻,忽觉丹田一阵暖和,脚下轻飘飘的,如腾云驾雾一般,不由地跃了一下,竟飞起七八丈高,超出了旁边的一棵挺拔的松树。萧开一时兴奋,便向下望去,结果泄了真气,直直率了下了。
幸好他反应较快,急忙抓住那棵松树的树梢,这才没有摔至地面。
胡仙翁,见了,暗感好笑,也不瞧他一下,只是,咕嘟咕嘟地喝着美酒。
萧开此时上下不得,喊道:“胡前辈救命,胡前辈救命!”
胡仙翁假装没听,只是悠悠叹道:“好酒啊,好酒,这绍兴的女儿红就是妙,醇香可口,回味无穷。”
萧开,见他不睬自己,只得继续哀求。
隔了半晌,胡仙翁才仰头看向萧开,喊道:“喂,小娃娃,你先吐纳四下,然后聚气丹田,接着,双手托住树梢,运劲一拍,接着反弹之力,跃起,再缓慢落地,别泄了真气,不然,你的腿可就有得疼咯。”
照着吩咐,萧开落至地面,而后,连忙道谢:“谢谢胡前辈,现在,感觉自己能飞了。”
胡仙翁道:“你倒是块练武的料,资质不错,只是可惜拜在了崆峒门下,要是在武当少林,倒是前途坦荡。”
说毕,停了一下,喝了口酒,继续道:“平常人练着神行轻功,练到你这水平,得花上三两天,你倒还行,一个时辰就可以了。”
其实,只因萧开心性单纯、做事专一,练那神行轻功时,能做到心无杂念,物我相忘的境地。静与专,乃是练武的要诀,越是静,越是专,那武功修炼就越要快些。
隔了一段时间,忽听得,窸窸窣窣,草丛中一阵响动。
胡仙翁才记起,在此处一已呆了一个多时辰,心想,定是那狗腿子赶上来了。
于是,低声对萧开道:“背起我,用这神行轻功,沿小路去长安。”
萧开点点头,背起胡仙翁,捻了诀,使出夸父逐日神行法,飞奔了起来。
此时,繁星满天,月却消隐,但仍能隐隐看到路面。
萧开没有去过长安,本是照着那,天上太阳月亮走的,此时,想要去细看北斗南极,已是不及,只得按着胡仙翁所指路径,跑了起来。
这胡仙翁,仿佛对那路径颇为熟悉,时时拍着萧开的脑袋指指点点,偶尔笑吟吟地喝口绍兴女儿红。
但见,小径两旁,藤蔓交错,松柏齐天;且听,四野之下,虫鸣螽跃,莺啾乌啼。
到了清晨,萧开已是困乏不已,便对背上的胡仙翁道:“胡前辈,我累得着实不行了,能歇一歇吗?”
胡仙翁笑呵呵道:“我看你这小娃娃也累了,好吧,就在前面那棵乌桕树下歇歇脚吧。”说着用右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颗乌桕树。
萧开走了过去,放下胡仙翁,然后一屁股靠着那乌桕树坐了下来。
胡仙翁道:“小娃娃,你脚力不错,已经跑了九百里路。那日行三千,夜行八百的乌骓马,也是比你不过啊!”
萧开瞪大眼睛,隔了好久,嘴里才吐出几个字:“九……九百里?”
胡仙翁捋了捋长胡子,点点头道:“嗯,是啊,这三十六策,走为上计,我可是教给你了。以后,要是那帮狗腿子来抓你和你那婆娘,你就背着她使这一招,就算是狗腿子骑了汗血宝马,也是追你不上。”说着,竟得意扬扬地笑了起来。
胡仙翁,拿起那酒葫芦,刚想往那嘴唇送,忽然想到什么,停住了,抬起头,问萧开道:“对了,我竟还没知道你这小娃娃叫什么?”
萧开道:“哦,我叫萧开。”
胡仙翁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死了的爹爹,跑了的妈妈,还有失踪的师父都叫什么?”
萧开答道:“我师父叫尚弘非,我爹爹叫萧遥,我妈妈叫商雅萱。”
胡仙翁低头沉吟了一下,嘴里念着“商雅萱,商雅萱,雅萱”,忽地眉头紧锁。
萧开问道:“胡前辈,你念叨我妈妈的名字做甚?难道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儿吗?”
胡仙翁道:“我并不知道你妈妈在哪儿,不过她的爹爹与我倒是颇有渊源。”
萧开惊愕道:“我妈妈的爹爹,那不是我外公吗?他还活在这世上吗?”
胡仙翁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说道:“死了,早就死了。”说着,将头微昂,看向那熹微晨光,眼神之中,流露出阵阵思念。
接着,胡仙翁道:“你既是他外孙,我传你这套夸父逐日神行法,也算应该。”
萧开,见到胡仙翁既是自己外公故友,不由得大喜,说道:“那……那你岂不是知道我外公是谁?”
胡仙翁道:“知道又能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人生于世且行乐,何必管那恩与仇。前朝往事随黄土,昨日幽梦绕指柔。”吟完此诗,又是喝了口酒。
萧开听了胡仙翁的诗,挠头道:“前辈与既然认识我外公,可曾知道,我外公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胡仙翁道:“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很喜欢他。”胡仙翁说着,又呆呆地出神,仿佛心一下子飘回了从前。
过了许久,忽闻雷声阵阵,萧胡二人,抬头看去,那天空已是乌云汇聚,似有一场暴雨将来。
胡仙翁,见了,脸色顿时大变,自言自语道:“糟了糟了,我的斗笠还在那破观音庙了。”
萧开道:“看来要被雨淋了,我们找个山洞避避雨吧?”胡仙翁摆摆手,焦虑道:“山洞?这一带没有山洞。”萧开叹了口气,道:“哪没办法了?只能让雨淋一下了。”
胡翁仙道:“你个小娃娃,让雨淋,你年轻力壮,是没什么问题,可我不行啊!”
萧开道:“嗯,既是这样,胡前辈,我们该怎么办啊?”
胡仙翁眼珠溜溜转了几圈,说道:“你快背起我,到三百里外的那个西安城隍庙,躲一躲。”
“三百里?”
萧开不由一愕。
胡仙翁不耐烦道:“你快点,背着我跑,等一下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