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时不时会传出董老痛苦的的低吼,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廖辕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片刻都不曾离开,从傍晚到深夜,再到天色放亮。</p>
‘吱呀……’</p>
终于,房门被打开了,廖辕等人急忙凑上前去:“怎么样了!”</p>
从屋内走出来的乔沫雨满面愁容:“可以进去了,只有三个时辰,长话短说吧。”廖辕闻言一怔,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是再次听到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p>
见廖辕目光黯然,乔沫雨也只有暗自叹息,她比谁都要明白,紫爵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三个时辰真是从阎王爷手中抢来的!</p>
廖辕越过乔沫雨跨入了屋内,走到了董老的床边,紫爵刚给董老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衫,直起身来对廖辕说道:“再有半刻董老便会醒来,长话短说!”见廖辕点了点头,才向门外的方向走去。</p>
“辛苦了。”</p>
紫爵关上了房门,目光扫视过门口的万子恒,还有后来赶来的夜归与闻人菁,最后停留在了乔沫雨的脸上。</p>
疲惫,心有余悸,还有深深的无奈。</p>
这一夜的凶险,旁人不知,可乔沫雨却全程见证,董老的伤比表面上严重得多,再加上年事已高,导致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乔沫雨整夜心惊胆战,汗水都浸湿了衣衫好几次,更别提一直与阎王抢人的紫爵了。</p>
用心力交瘁四个字来形容,毫不为过!</p>
但是尽管如此,也仅仅只是争取到三个时辰罢了,面对生命的流逝,是医者最大的无奈。</p>
廖辕在董老床边安安静静的守着,直至董老悠悠转醒。</p>
“辕儿……”董老的声音尽显虚弱,满含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廖辕偷偷擦掉了面颊上的泪水,勉强自己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p>
“我在,辕儿在!”</p>
“别难过,我老了,早就该走了,就是一直放心不下你与晶儿,以后的路,需要你们二人自己走了。”说完这话,董老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疲惫的揉着自己的眉心。</p>
“董老,我……”</p>
董老摆着手打断了廖辕的话:“我的时间不不多了,你听我说!”廖辕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听董老说道:“前段时间,我本与晶儿在一起,从川水镇一路被追杀到了孟萝城,追杀的人里,不但有官兵,还有江湖中人!”</p>
廖辕点头道:“我听医仙大人提起过,的确有一些不知来路的江湖人士参于其中!”</p>
“救我那人,是医仙紫爵?”</p>
廖辕点点头:“另外那位是医仙的妻子。”</p>
“好好好!”</p>
董老连说了三个好字:“与医仙为友,等于多给了自己一条命!如此我便放心了!”</p>
“董老,晶儿此时在何处?”董老伸出了手,让廖辕将自己扶起来坐在床上,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董老却喘息不止,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p>
“不知?!”</p>
廖辕疑惑的看向董老,他们不是在一块儿吗?怎会不知?</p>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廖辕不在说话了,董老比起刚醒来时,显得更加虚弱了。</p>
“我们逃到孟萝时,被朝廷的官兵追上,廖家的护卫队只剩下寥寥数十人,而官兵却足有数百人之多,当时,我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p>
董老描述当时的情景,只用了寥寥数语,可廖辕却能想象得到这其中的凶险,十人对百人,这是种怎样的绝望啊……</p>
“晶儿不懂武功,被护卫队保护在中间,可对方的人实在太多了,虽然我廖家的护卫队个个英勇,却也只支撑了两刻而已,最后,只剩下了我与晶儿二人,被官兵团团包围!” </p>
董老紧紧的握住了廖辕的双手。</p>
“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老天开眼,让我还能再见到你!”廖辕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堂堂七尺男儿,在董老面前哭得像个孩子。</p>
“辕儿莫哭,你是雾山谷的谷主,要足够坚强才可以。”</p>
廖辕抹干眼泪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董老欣慰的点了点头:“正当我们以为必死无疑之时,一对姐妹突然闯了过来,这两位女子长得奇美,其中一名更是美若天仙”,董老说着,眼中出现了一抹轻蔑。</p>
“那帮朝廷的蛀虫,见到漂亮女人,连腿都迈不开了,竟然给了我与晶儿一线生机!”廖辕听得手心直冒冷汗,他的晶儿究竟如何了?!</p>
“那侍卫中领头的一人,对那两名姑娘起了歹念,那俩姑娘也真是狠!”董老的眼神出透着点点钦佩,接着说道:“眼也不眨就连杀了十人!那群侍卫开始混乱,我将晶儿委托给了那两位姑娘,自己留下挡住侍卫!”</p>
见廖辕紧皱着眉头的模样,董老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是怎么活下来,而且还回到了山庄的?”廖辕没有答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董老。</p>
“我遇到了沐诺!”</p>
“沐诺?那个御医?”</p>
董老点头道:“我被那侍卫头子刺穿了胸口,昏迷了过去,他们大概是以为我已经死透了,急着追赶晶儿,并未仔细检查便离开了。”</p>
董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说一句话就要休息好一会儿,并且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虚弱。</p>
“我中途醒来过几次,见到了沐诺的身影,是他将我送到了雾山,为我做了简单的治疗,不过……他只将我放在了雾山,然后便不知所踪了,连只言片语也未曾留下。”</p>
待董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时,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日头早已高高升起,而门外的人也一直没有离开,乔沫雨走到了紫爵的身旁,紧紧的握住了他冰凉的手,紫爵转头看向身边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p>
“吩咐谷中下人,为董老准备后事吧。”</p>
紫爵此言一出,门外的众人的情绪比之前更加的低落。</p>
“董老!董老你醒醒,你醒醒啊!再跟辕儿说一句话吧……再跟辕儿……说一句话吧……”</p>
乔沫雨沉默的低着头,虽然还不知道这董老究竟是廖辕的什么人,但这生死离别的时刻,还是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紧紧抓住了紫爵的手掌,像是想要得到一丝支撑一般。感觉到了紫爵的回握,乔沫雨才浅浅安心。</p>
廖辕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闻人菁别过了头,不忍再听,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万子恒也深深的埋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一瞬间,就像整个天空都被悲伤笼罩住了一般。</p>
夜归望向了紫爵,见紫爵朝他点了点头,沉默的离开了董老的门外,无论如何,还是需要有人去通知准备后事的。</p>
‘吱呀……’房门再次被打开,廖辕步履阑珊的走了出来,面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廖辕欠身抱拳:“劳各位费心了!”</p>
乔沫雨心中暗赞,是条汉子!</p>
紫爵与万子恒对望一眼,各自暗中叹息,并未说话,闻人菁咬了咬唇:“廖谷主节哀!”</p>
整整三日,雾山谷一片素白,处处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压得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乔沫雨也终于弄清楚了这董老究竟是何人。</p>
原来董老是廖辕父亲身边的心腹,后来廖老谷主与主母被仇家暗杀,董老将廖辕抚养长大,如此说来,董老与廖辕有父子之情!</p>
廖辕将董老葬入了雾山中,一个能够俯瞰整个雾山谷的地方。</p>
“董老为了雾山谷牺牲了自己的一生,至死也未曾娶妻,我以亚父之礼厚葬董老,也算不辱没他这一生!”</p>
紫爵等人依次给董老上了香,安静的等在原地,廖辕将大家叫来,应该不止是为了祭拜董老。</p>
待众人上完香后,廖辕将大家请到了正厅中,桌上已经整整齐齐的摆上了香茗,悠悠茶香在厅内回荡,沁人心脾。</p>
乔沫雨微微落后了半步,觉得众人的座次颇有意思,廖辕自然是坐在了主位,而万子恒与紫爵,却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下首位,闻人菁坐在了万子恒的身旁,紫岚被丫鬟带着去玩儿了,而夜归则站在了紫爵的身后。</p>
乔沫雨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两个男人还真有意思!</p>
走至厅内,乔沫雨在紫爵身旁坐下,刚刚落座,小手便被紫爵牢牢握住,万子恒的眸光中的黯然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p>
“今日将大家聚齐,是要商量一下董老带回来的消息。”提到董老,廖辕的眼中还是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但是他明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晶儿还没有找到,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p>
“几位对沐诺此人,可有了解?”</p>
沐诺?听到这个名字后,厅中众人的面色可谓精彩至极,特别是万子恒,他算是与沐诺接触最多的人了。</p>
“此事可是与沐诺有关?”</p>
见万子恒发问。廖辕慎重的点了点头:“董老说,是这沐诺将他送回雾山的。”</p>
“这沐诺,曾救过乔姑娘与闻人姑娘,可是目的却不清楚。”</p>
廖辕闻言皱了皱眉,将董老告诉自己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有一对姐妹将自家夫人救走之事。</p>
“这么说来,救走夫人的的确是那第一美人牧柔?”紫爵疑惑的看向万子恒:“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像是早就被人算计好了一般。”</p>
万子恒点头道:“还有那沐诺,为何三番五次的相助?目的为何?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廖谷主,董老当时意识并不清醒,嫩确定是沐诺本人吗?”</p>
面对万子恒的问题,廖辕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实话,他也不敢肯定董老有没有看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