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带上老花眼镜，开始端详苏绾带来的绣品。</p>
苏绾和顾煜安站在李奶奶旁边，屏息静气，注视着奶奶的一举一动。</p>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刻意放慢了脚步，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如一个世纪。</p>
“小绾啊，来，奶奶和你说。”李奶奶伸手拉了拉苏绾，可是目光依旧落在她的刺绣上。</p>
苏绾蹲下身，“奶奶你说，我听着。”</p>
“这里，绣线拉重了。这里，不平整。这里……”李奶奶把苏绾绣品的瑕疵一一指出来。</p>
苏绾本是新手，可谓是错误百出，好在李奶奶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还夸奖她自己学着绣就绣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p>
一旁的顾煜安看着李奶奶还是挺满意苏绾这第一次作品的，便问：“奶奶你看，这丫头能当您的入室弟子吗？”</p>
李奶奶拿着绣帕，偏头思索了片刻，闷哼一声，再缓慢地摆了摆脑袋。</p>
见到李奶奶是这个反应，苏绾和顾煜安的目光同时瞬间失色，透着的全是失望。</p>
“奶奶，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真的很认真的在学。”苏绾还在垂死挣扎。</p>
顾煜安也说：“李奶奶，我也知道这丫头有点笨，不是很有天赋，但是她肯学啊，我相信只要有您的指导，她一定会飞速进步。”</p>
苏绾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还接二连三的向李奶奶保证，只要能拜成师傅，什么苦都能吃。</p>
李奶奶见面前这个女娃急得恐怕连眼泪都能挤出来了，哈哈大笑了几声，说：“我又没说不收你做徒弟。”</p>
“奶奶的意思就是要收我咯？”苏绾惊中带喜，“那奶奶您先前摇什么头啊，幸亏我心脏好。”</p>
“我摇头的意思是不收你做我的入室弟子，而是关门弟子，自你之后我都不再收徒了。”李奶奶慈祥地笑着说。</p>
“奶奶，你说的是真的吗？”</p>
“你这丫头”李奶奶宠溺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奶奶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p>
苏绾傻笑着摇头，说：“不像”</p>
“苏丫头，那你还愣着干嘛，快叫师傅啊！”顾煜安真心心疼自家女朋友的智商加情商，分分钟感慨离了自己她怎么办！</p>
“师傅”</p>
苏绾甜甜的一声乐得李奶奶合不拢嘴，直说：“好孩子，好孩子。”</p>
“小绾你来，跟奶奶进屋去看看。”李奶奶还特意嘱咐顾煜安就不要跟来了。</p>
苏绾扶上李奶奶，跟着她进了绣品房。</p>
古色古香的房间挂上了琳琅满目的苏绣精品，花鸟鱼虫，山川河流，应有尽有，一时让苏绾看得眼花缭乱。</p>
李奶奶从一个柜子里抱出一个木盒，上面刻满朵朵梅花，看得出来，这盒子和这屋子一样，有些年头了。</p>
“在我们那个年代，sū zhōu的女孩儿自小就要开始学苏绣，你看，这是我跟着我娘学绣的第一件成品。”李奶奶从木盒里拿出一张绣帕递给苏绾，“那年，我六岁。”</p>
那张绣帕已然泛黄，就连绣线都褪了颜色，但上面所展示的良好绣工让苏绾不由感叹：“这真看不出来是一个六岁的初学者绣的，奶奶的天赋一定很高吧？”</p>
李奶奶笑着说：“别人都说我是有天赋的，但是孩子啊，刺绣这玩意儿，天赋最多只占三成，其余的还是要靠勤奋和坚持”</p>
“我会勤能补拙的”苏绾看着李奶奶的处女作，才知道自己的那朵牡丹是有多糟糕。</p>
李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从木盒里面拿出几本老书，说：“这是我外婆那辈传下来的针法书，上面记载了苏绾大部分针法，有些现在都已经失传了。现在给你了，你拿回去好好琢磨，切记，要保管好，这已经是孤本了。”</p>
苏绾知道这一定算是李奶奶的祖传宝贝，双手接过，说：“奶奶，您就放心，我一定会像爱惜我的脸蛋儿一样爱惜它。”</p>
“奶奶就喜欢你嘴甜。”李奶奶乐呵呵地说，转身又去拿了两个撑好布的花绷子，“现在奶奶就来教你一些基本的针法”</p>
刺绣本就要慢工出细活，何况还是初学，几个最简单的针法学下来也耗了两三个小时。</p>
“李爷爷，顾煜安呢？”苏绾学完基本针法后从绣品房出来就发现顾煜安不见了。</p>
李爷爷说：“好像是和你们一起来古镇的同学出了点事，煜安就去找他们了”</p>
苏绾听见是方城和古小佩出事了，问清是在小河边后就跑出去了。</p>
这里的小河绕镇而流，说不长也绝算短，没有方向的沿河找人也不是件轻松的事。</p>
好在，顾煜安今天穿了件汉元素，苏绾向镇上人打听的时候方便了许多，没一会儿，在镇民的指引下，于河边一颗大榕树下找到了他们。</p>
“方城！你怎么了？今天没下雨啊？”苏绾看着方城全身湿透，呆坐在树下的石凳上。</p>
方城才被顾煜安骂了一顿，好不痛快，怄气不说话。</p>
“他和我一起去坐船，结果画纸不小心飘水里了，他去捡，就不小心掉河里了。”古小佩解释说。</p>
苏绾眼睛都瞪圆了，问：“什么画纸那么重要？你要跳进河里去捡？”</p>
方城依旧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响。顾煜安从一旁扯了张画纸给苏绾，说：“就是这个。”</p>
画纸已经被水浸湿，墨汁已经全部晕染成一团，完全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p>
古小佩看出了苏绾一脸疑惑，补充说：“这画的是沈学姐，她要过生日了，方城想亲手画一张她的肖像送给她。”</p>
苏绾再看了一眼方城，哭笑不得，这情种为爱做起事来还真是连命都不要了。</p>
“大不了再画一张呗！”苏绾说。</p>
“你说得轻巧，这可是我画了两个多小时的！而且我画的时候那种状态是最好的！现在肯定都画不出来了。”方城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越说越丧气。</p>
苏绾没来得及回话，顾煜安又开始教训他了：“画得再好又怎么样？有你的命值钱吗？这么冷的天，你还敢下河？万一脚抽筋了怎么办？你爸妈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p>
“你当我想啊！我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方城委屈得像个小媳妇一样。</p>
苏绾不由发笑，见顾煜安还有要训骂他的架势，拦了拦，说：“好了，人没事就好。我们先去找李爷爷给他换身衣服吧，这大冬天的，别生病了。”</p>
方城很配合地打了一个喷嚏，还双手合抱直打哆嗦，可怜巴巴地看着顾煜安。</p>
“你别看着我，冻死你活该。”</p>
顾煜安现在一心只想给这个混小子一个教训，让他下次能安分守己一点！</p>
古小佩看着方城心疼，便帮着求情：“顾学长，你就让方城先去换衣服吧，他要是冻生病了，你还要照顾他。”</p>
方城挤出一个苦瓜脸，冲着顾煜安使劲儿点头，还说：“我生病了一定会赖着你，到时候你就没时间陪苏绾了。”</p>
顾煜安白了他一眼，再想着他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便点头同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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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爷爷家的衣服哪里有适合方城这种年轻大小伙儿穿的，只给他找了套自己穿的衣服。</p>
方城本来千不愿万不愿穿这种七八十岁老人的衣服，却迫于顾煜安的余威，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去换了衣服。</p>
等方城换好衣服，四个人就告别李家爷爷奶奶回学校了。</p>
“小伙子，你这身衣服哪里买的？我回头也跟我爸买一套。”出租车司机带着一口东北腔，对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方城说。</p>
方城低头再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绣了大红“福”字的棉袄，憋了憋嘴，冷回一句“不知道”。</p>
这个时候，后座的三个人已经笑上了，就连古小佩也没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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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到学校方城就把顾煜安拉来挡在自己前面，俯身把头埋在他背上，不让路人认出自己是方城。</p>
顾煜安本想甩开他，无奈，他简直活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旦黏上要想甩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索性就当江湖救急了。</p>
可惜方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忘了顾煜安的知名度在学校一点也不比他低，而一认出是顾煜安，难道猜不出和他同行的是方城吗？</p>
毕竟在北固大学，谁都知道这两人很少和除了对方以外的同性一路，况且，这动作还有点儿亲密。</p>
“你看顾煜安背后那个是不是方城啊？”</p>
“好像是吧，除了他，谁还能这样拉着顾煜安啊？”</p>
“他怎么穿得这么奇怪？今天不是万圣节啊”</p>
“谁知道啊！他一向神叨叨的”</p>
……</p>
路过女生的议论声传入了方城的耳朵，他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正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直起了身板，大摇大摆走过去，拦住了那两个女生的去路，放开嗓门说：</p>
“你说我穿的奇怪？我还看你们穿的奇怪呢！你看你们这都是些什么搭配，绿色衣服配粉色鞋子？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红配绿，丑的哭’”</p>
这话一出苏绾她们几个人都笑了，其实那个女生的衣服是很淡的绿色，配上那双鞋子没多大违和，只是被方城这么挑出来一说，就觉得非常奇怪了！</p>
“还有你，你以为穿的没问题吗？还笑你的同伴。”方城指着另外一个女生说，“腿短就不要穿长裙，我们北固大学的校园卫生还是做的挺好的，不需要你拿裙子来当扫帚！”</p>
事实证明方城真是不能惹的，他可是直插那两个女生的死穴，气得她们只甩下一句“要你管”就极速消失了。</p>
“方城，你平时不是挺怜香惜玉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绝情啊？”苏绾故意打趣儿，“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少了一大批崇拜者哦。”</p>
方城无所谓地说：“我怜香惜玉也要分是谁好吗！刚刚那种就是欠调教，敢说我方城神叨叨的，她们还神经病呢！”</p>
顾煜安无奈地摇摇头，说了他一句“幼稚”后就向前走了。方城不服气啊，追上去一个劲儿地问：“你说谁幼稚呢？”</p>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p>
“好你个顾煜安，看我不收拾你”</p>
方城正想施展拳脚时，迎面走来一个女生让他又缩回顾煜安身后去了，还双手合十作揖，外加嘴里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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