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一声乍响,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耀眼的闪电在夜空中划亮,降落到了樊府后院。
“啊……”正朝着唐谦狂奔而来的烈焰妖魔,在被闪电击中了之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随即被弹飞到了墙角的一棵树下。本是叶绿枝繁的树木,瞬间被他身上火焰点燃了,很快便沦陷在了熊熊烈焰之中。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唐谦,顿时惊诧不已,心想:莫非是这个妖魔实在天理难容,上天也要来收他了?
正当唐谦疑惑万分之际,紧接着降落下来的一道闪电,在他前方不远处触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炸裂声,地面上升腾起了滚滚浓烟,被祭堂燃烧的火焰渲染成通红。
待浓烟散去,一个身型高硕的光头和尚出现在了唐谦面前。只见他全身萦绕着白光,手持着龙头法杖,一席银色镶边的白素袈裟在身,更是仙气逼人。
虽然唐谦只看到了来人的背影,但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更不由的惊唤出声来:“坛……坛德大师……”
的确,这位樊府上下苦苦等待的化灾解难之人,便是凡间传闻甚广,却少有人能见其真容的深缘寺坛德方丈。
对于唐谦的惊呼,坛德大师并未答话,依然以背相对,面对凶魔,不过示意了一个手势,算是和唐谦招呼了。
这时,缓过气来的烈焰妖魔扶着烧焦了的树干站了起来,他那被烈火包围住的脸庞之上,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咧着嘴邪恶的笑着,似乎对眼前这位突来的仙人毫无畏惧。
只见烈焰妖魔狂吼一声,张开利爪,朝着坛德大师飞奔而来,他身上逆风向后的火焰,被拖出了长长的火影。
面对妖魔来势汹汹,坛德大师却不慌不忙,依然立足原位,可见他自有应对之法。
坛德大师伸出一只手臂,手掌朝向身后的水井,一条隐动的气流从他掌心之中喷射了出来,一头钻进了水井之中。随后,他将手挥起,一条水龙从水井中被牵引了出来,在祭堂燃烧的烈火之前,就如同一条燃烧的火龙一般,朝着妖魔的方向飞扑而去。
烈焰妖魔还没有奔到坛德大师的面前发动攻击,便被水龙倾泻之水,浇了个猝不及防,也被冲倒在地,滚到了墙边。随即,他身上的火焰被全部浇灭了,发出一阵“呲呲”之声,缕缕浅色水汽从他身上漂浮出来。
失去了火焰的掩饰,妖魔露出了真容,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位样貌甚为俊俏的少年,容貌甚至与樊千颇有几分相似。
少年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闭着眼睛,面目却是异常的平常。若不是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慑人的邪气,想必没人会相信他就是邪恶的妖魔。
少爷凌乱的长发还在不停地落着滴水,他似乎是在养神,或是在酝酿下一次攻击吧。
坛德大师依然伫立在原地,气息平稳,并未对少爷继续发动攻击,似乎他的来意并非是要杀死这位妖魔,而只是为了阻止这场杀戮。如果这真是他的本意,又显然他是来晚了。
唐谦倚墙而坐,纵然他是满腹疑惑,也只能耐心观战了。
片刻沉寂之后,少年突然瞪圆了双目,眼色之中充斥着赤红色的火光,面容之上更是青筋暴起。只见他大吼一声,双臂做出飞扑向前的姿势,一阵狂风在他在身前骤然而成,随后朝着坛德大师席卷而来。
迎着狂风扑面,坛德大师的袈裟在剧烈的飘动着,但他身型却依然坚定,完全不为所动。
“咳咳……”狂风到了唐谦之处,势力已经减弱许多,然而强烈的邪气,依然让他感到窒息,不由的咳嗽了起来,表情痛苦捂住口鼻,伏在地面之上。
顺着风势,少年的脚步变得更为极速,几乎是一瞬之间,便来到了坛德大师面前。
少年邪笑一声,伸出利爪,朝着坛德大师的胸膛直戳而去。
只不过,坛德大师完全识破了对方的招数,灵巧的一个侧身闪躲,轻易的避开了攻击。
在避开攻击的同时,坛德大师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臂,顺势将他摔倒在地,随即举起手中的法杖,从少年的腹部直插了下去。
只听见一声惨叫,法杖从少年的身体之中穿过,牢牢的扎进了地下,少爷也被定在地面之上。
只是,少年并未因此重伤而就是此罢休,甚至戾气不减,张牙舞爪的挣扎着,试图挣脱法杖的束缚。
不过,无论少年如何挣扎,法杖依然纹丝不动,似乎此等神器,当下修为的他是无法抵抗的。
坛德大师站起身来,立在少年一旁。他侧脸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表情略有波动,却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
坛德大师向前走了几步,从手掌之中射出气流,将所有尸体都抬了起来,移落到了同一个位置。他一咬牙,握紧拳头,所有尸体都开始消散了。
顿时间,夜空之中飘满了闪烁着红光的灰烬,就像被火焰映红的雪絮一般,缓缓升腾到了无尽黑暗的夜空之中,消失了踪迹。
再看被龙头法杖镇压住的少年,几番挣扎之后,他已有些泄气了,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目之中的赤色已经消失,正呆呆的凝望着夜空。
“唉……”坛德大师叹了口气,或许是被当下樊府的面貌所感触吧。
也是,赤龙城的名门望族,地位显赫的樊府,本是城民们无比敬仰之地,却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留下这庞大的府邸,怕是以后只能冷冷清清的静谧在这座城中,历经岁月的沧桑之后,再无人问津,彻底被遗忘了吧。
坛德大师回到少年面前,蹲下身去,举起手臂,酝酿着掌中的白光,随即将手掌伸进了少年的胸膛之中。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少年的心脏被挖了出来,在坛德大师掌中规则的跳动着。而失去了心脏的少年,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让在远处一直观望的唐谦甚为震惊的是,坛德大师从少年体内挖出来的心脏,并非常人心脏那般血肉鲜红,更不像是妖魔的心脏那般污浊不堪,而是一块好似遍布着无数孔洞的肉团,在这些孔洞之中,一束束赤白交错的光线穿射出来,与其说是邪物,它却更像是件神物。
只不过,即便是神物,也是被妖邪之气玷污过的,它所散发出来让吸入者顿时心生恶念的邪气便是极好的证明。
只见坛德大师取出一个刻有封印妖邪之物符咒图案的盒子,将掌中的肉团小心的放了进去。盖上盒子之后,他低声的念叨了一番,手指比划了几下,随即将盒子收好。
坛德大师将少年身上的法杖拔出,将他扛到了肩上。
少年虽然已经没有了心脏,但唐谦真切的看到他的手指还在隐约动着。
“莫非他还活着?”唐谦不由的喃喃自语着。
更让他想不透的,是这名化身为烈焰妖魔的少年到底是谁?他与樊府究竟有何冤仇?坛德大师的举措并不像是在杀他,而是在救他,为什么?
种种疑问,唐谦就算挠破头皮都是想不透的。
“坛德大师……”坛德大师正要离开,唐谦慌忙的喊出声来。
的确,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可是,坛德大师真会为他解开众多的疑惑么?
坛德大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已经从扶着墙壁站起来的唐谦,语气平稳的说道:“唐谦,老夫知道你心有疑惑,但你不必过问,此乃天机,你无需知晓。至于这樊府之内,还有一活人,请谨记你对樊千的承诺,将那名婴孩儿抚养chéng rén。待此婴孩儿成长至二十岁时,你可带他上双龙峰,我会传授他武艺。切记,待他上山之际,你方可告诉他今夜所发生的事情。”
还未等唐谦回过神来,坛德大师便已经幻化成一团烟雾,消失无踪了。
“轰隆隆……”随着几声震耳的响雷从厚重的云层之中传出来,瓢泼大雨瞬间倾泻而下,不仅很快扑灭了祭堂之中的烈火,更洗刷着遍地的血液,带入了地沟,消抹着所有打斗过的痕迹,仿佛是在告诫生者忘掉今夜的悲剧,重新开始生活。
烈火焚烧过的祭堂,只剩下一副残破的外壳。樊家沿袭了数百年繁盛家业,在这场大火之后,戛然而止了,连祖辈们存在过的踪迹,都难以找寻了。
唐谦正要离开后院,却被祭堂废墟之中的一道亮光给吸引住了,他便怀着忐忑的情绪走上前去察看。
让唐谦意想不到的是,在散发着木头焦臭着的废物之中,居然有成堆的金块,虽然有些已经被烈火熏的发黑,但终究是改变不了它们无比贵重的本质。
“哼……想不到这个樊老爷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如此一笔巨大的财富隐藏在祭堂之中吧。好一招后手啊,即便是他日后生意经营不善,家道中落,也可以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好一个大善人呐,经商之人的本性果真是改变不了的。”唐谦面对满地的金块,喃喃自语的苦笑着。
一番思量之后,他已经有了打算,既然樊千这辈子都在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大善人的模样,那又何不把他留下来的这笔财富全部捐给穷人呢,即便不能以他的名义捐出,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会甚感安慰的吧。
唐谦将所有金块都从废墟之中分离出来,足足有一马车之多,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搬运得走的。
当务之急,还是察看樊家少爷的安危最要紧。
唐谦快步跑到了少爷厢房,却没看到少爷和奶妈的身影,才突然想起二位夫人在这里被杀死之后,樊千便把少爷暂时安顿到书房去了。
不过,少爷厢房之中,还来不及清点的宾客贺礼,本是整齐罗列在桌子上的,而此时却全部散落在了地上,所有盒子都是空的,盒里的贺礼不翼而飞了,显然是被人洗劫过。
唐谦来不及细想,连忙来到了樊千的书房。
与其说这是一间书房,倒不如说是卧房更为贴切,除了大量的藏书之外,衣食起居的各式家具也是应有尽有。
这樊千的脾性,他唐谦实在是琢磨不透啊。
此时,在书房的床上,樊少爷正安静的睡着,却不见奶妈的踪影。再细一看,房间之中也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桌脚处掉落着一个盛装贺礼的盒子,只是盒子同样是空的。
毫无疑问,这名奶妈便是洗劫了这些贺礼的贼人,这下可谓是发了一笔横财了。
也罢,樊府如今已经不在了,又何必费心去追究一个贼人的恶劣行径呢,更何况他唐谦还是樊府之外的人。
唐谦抱起床上的樊少爷,轻声细步的出了樊府,将婴孩儿安顿到了自己府中。
随后,他驾来一辆马车,在天亮之前,将樊府后院的金块全部搬走,带回了唐府之中。
至此,赤龙城人尽皆知的大富之家樊府,已经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