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势都已摆好,正准备昏天黑地打个天翻地覆的时候,一个颔下三苒长须衣冠楚楚地文士排众而出,怒视着手持宝剑的王苗,大声斥道:
“以五品之能,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老太傅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还不给我滚下来,还在上面戳着干嘛?”
王苗看着台下怒发冲冠的老者,不由一阵头皮发麻,很像撞着胆子反骂回去,但又害怕爷爷能生生杖死了自己。但若不出这口恶气,他又实在憋闷的慌。因此,便闷闷得回道:
“孙叔爷,孩儿这是光明正大的比武,下了帖子,人家应战而来,压根没有逼迫那书生。今日既然站在了比武场上,不较量一番就下去,实在是不像话的很。”
孙长功一听,气得胡须都快翘了起来,指着王苗的鼻子颤抖得骂道:
“你在人家未婚妻之前那般羞辱,他若是再不应战,颜面何存?偏偏你仗着五品之能,是打算好逑不成,便直接害了人家相公?你个奸邪小人,老太傅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王苗被骂的郁闷得可以,今天诸事不顺,己方人马拆台的比比皆是,他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孙叔爷,您这就实在误会孩儿了,孩儿岂是那种人?今日比武,不过点到即止,怎会出现害人性命的事情?这大周朝的煌煌天法则容不得我啊!”
“唔……说得倒也有理……”孙长功捋着颔下的三苒黑须,沉吟得点了点头,“那你还在上面干什么?下来吧。”
“还要下来?”
王苗是在是想要撞墙了,好说歹说还是不让比,有这样的吗?
孙长功却不理他,脸一板严肃地说道:
“纵然不下辣手,但胜负早知,还比个什么劲?快下来。”
“唉……”王苗叹了口气,垂头搭脑的便准备迈动步子跃下比武台。
却不料一直很没有存在感地王弗突然高声喊道:
“且慢!”
众人都一副懵懂的样子看着他,包括孙长功。
“咳咳……那个……其实啊……比一比也无妨”
“荒谬!”
“愚蠢!”
“无知!”
“真是莽书生,初生牛犊不怕虎!”
……
“不比说不过去,来都来了,而且该喝了人家一杯上品茅峰,不让人家把这口气出了,我怕他今晚就会憋死!”
这话就相当恶毒了,不仅王苗瞪了两颗牛眼,就是孙长功也面色不豫。
“你既如此执着,老夫也不好说些什么了。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料……罢了,你们打吧,有老夫在,你不会被打死。”
言下之意可以打个半死给我出口恶气。
王弗也不由有些讪讪,人家老头儿明明是好意,自己如此不给面子,换了自己也想抽人。
“文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东华门唱名的才是好汉。你们争强斗狠有个何用?”
说完,便不再理睬场中众人,径直离开了。
他虽离去了,王苗也不敢放肆,本打算将王弗整治成个残废地心思也去了,只想着猛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三个月下不来床。
只可惜……我的筱筱妹子啊!你怎么就爱这些小白脸子呢?
“你要什么兵器?只要是世间有的,本公子都能给你弄来。”
这话霸气,却也是事实。十八般wǔ qì这别苑中放置了不下千柄,刀枪斧钺,拐子流星,应有尽有。
王弗却淡然地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又摊了摊手,无所谓地道:
“还是空手吧,对付你用拳头就行了!”
“好胆!”
“这装的……啧啧……惊天地泣鬼神啊……”
连石平波也不由捂住了额头,心想,这下子这书生想必惨极了,至少比说出这番话之前惨上不止十倍。
王苗却反而不怒了,他感觉这王弗脑子有病,压根就是一小丑,真不知道筱筱妹子怎么会看上他。
深吸了口气,王苗攥紧了手中的宝剑,耍了个帅气的剑花,也不施展什么武学,就此中规中矩得直刺过去。
这题目太简单,王苗都不屑解了。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王弗竟然躲过去了
他……竟然……躲过去了……
就那么轻飘飘毫无烟火气的左脚往左前方跨了半步,不多不少,剑贴着王弗的腰身刺在了空处。
巧合!
所有人都这么想,除了曹筱筱。
她很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这场闹剧简直无聊极了,她开始后悔来看这出戏了,还不如在家好好地看看《资治通鉴》呢!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王苗有些怒气了,因为他听到了嘲笑声,他决不允许自己堂堂的五品武者,竟然不能对一个无品书生一招制敌。
可事实就这样发生了,他即使懊悔也于事无补。但他准备第二招结果了他,虽然依旧有损自己的威名,但也是无可奈何了。
因此,第二招他上了心,使出家传的青叶一瓢水,剑如水涟,势若叶飘,如影随形,难以捉摸痕迹。
众人先是不由一阵轻呼,被王苗的剑势所折,暗叹自己实在不如。但紧接着,便又不由得嘲讽起来,你堂堂五品武者,竟然使出了全力对付一个无品的书生,传出去就很好听吗?
石平波亦如是,先是感叹王苗的精湛剑技,接着就反感地大骂出声。
王苗脸色涨红,也不理睬中人地冷嘲热讽,专心致志得一剑向王弗地右肩刺去。
这一剑,他要伤了王弗的根筋,让他以后只能提笔写字,却连搬个桌子的力气也没有。
但第二剑也刺空了。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王弗压根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真是奸诈!”
“王苗这次要倒霉了。”
“装的跟个什么似的,原来会武技啊!”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过王苗,老子早就看这小子不爽了!”
……
王弗轻轻巧巧地避开王苗的必杀一击,给他抛了个你很逊的不屑目光,气得王苗怒不可遏,眼里欲喷出火来,活活烧死这个贱人。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如此奸诈心性,如何能成为当朝工部侍郎的女婿?筱筱也看错人了。要是知道你是如此城府的人,定不会再与你相好!”
话说得斩钉截铁,好似他就是曹家父女肚中的蛔虫一般。
王弗再次抛给了他个不屑的目光,慢慢悠悠地道:
“我配不配做曹侍郎的女婿,这事儿你说课不算。再说,曹筱筱早就知我文武双全,就你这自以为是的人看不清楚,还望向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也敢打筱筱姑娘的主意。”
说着向台下曹筱筱处看去,曹筱筱妩媚地给他回了个大大的笑容,气得王苗当场三尸神暴跳,攥着宝剑便连续使出青叶一瓢水,微风锤拂柳,秋雨弄金桂,刹那间光华四放,整个比武场都笼罩在了一股股强大的剑势之中。
台下的人看得惊呼连连。
“想不到,王苗竟然将他家学修炼到了第三式。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一吧,这样下去,不到六十,他就能成武技宗师了!”
“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
“本以为就那王弗一个人藏着掖着,谁知道竟然王苗也留了老大一手,看来,这京城武技第三少实在是实至名归啊!”
“比不上,确实比不上。”
“我们得练到哪一年才能练成如此剑势啊?”
“王弗危矣!”
……
王弗自然不会危矣,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青叶柳枝金桂一个接一个的凭空出现,华丽中甚至带着芬芳,轻飘飘的,从王弗的身边划过,绕着一个又一个圈,就是捕捉不到王弗的身体。
似左实右,似前还后,往往一朵茂盛的花枝刚刚扫中王弗,却发现那不过是一道残影,王弗的本身早就出现在了另一边。
“这步法……究竟是什么?”
王苗心中惊骇,却骑虎难下,只得使出一招又一招威猛的剑势。在大多数台下人看来,依旧是王苗占据上风,打得王弗毫无还手之力。
但在石平波等少数几人眼中,却浑然不是如此。
这几rén miàn面相觑,纷纷总眼神示意,大致地意思便是——
“你可曾见过这等奇妙绝伦的步法?”
“不曾。”
“不曾。”
“如此看来,这王弗看来并不是一介文弱书生了,要么家学渊源,要么师门深厚。定是一个有着大背景的人。”
“不错,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的师长会是谁呢?有谁能教出如此年青的七品武者呢?”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王弗完全具备七品的能力。
“如此年轻的七品武者,实在可怕。若不能友之,便要杀之。定不可教咱们的敌人笼络住。”
“可是,他的后台必然很硬,就算事有不协,也绝不可施那雷霆手段,要不然,我们怕是也不会好过。”
“有理。”
“有理。”
这几人便打定主意,不惜代价笼络住王弗,定不可教自己的敌人抢占了他。
而台上,王苗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难看了,他算是彻底看出来了,王弗这是在猫戏老鼠呢。虽然气愤,但更多的却是无力,他不得不承认王府的身法实在是古怪难以捉摸,凭他还抓不住王弗的本身所在。
王弗却早就料到会有如此场景,且戏了半天的老鼠也累了,正打算一口吞下,却不料……
“全部停手!”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比武场上,然后王弗便看见一个壮硕无比,高有九尺的浓眉大汉猛地跃上比武台,一只手抓住了王苗的剑尖,一只手将王弗的左脚拦在了半空。
“今日且算平手吧!两位看如何?”
王苗一听,喜不自胜,猛点头不住地喊着“好好好”,让台下的石平波等人分在鄙夷。
王弗却皱着眉头望着大汉,没好气地问道:
“你是谁啊?”
大汉怒目圆睁,粗鲁地回道:
“大周四品羽林拱辰卫,欧阳康是也。”
“拱辰卫?很了不起吗?不知道随便打断别人的比武很没有礼貌吗?你是王苗一伙的?”
王弗巴拉巴拉地像弹珠一样地问道。
大汉怒哼一声,道:
“王苗?哼,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使王苗脸色黑得如锅底灰,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却丝毫不敢发作。
看来,这四品拱辰卫确实来头不小。
“清嘉郡主赴新南别苑游玩,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要不然,别管你们老子爷是谁,我欧阳康都要扛起你们丢出去!”
呃……真是封建等级制度严明啊!
那伙武将倒是无所谓,被人赶着赶着都赶习惯了,那些文士却顷刻间闹了起来。
“我大周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她一个郡主来了,便要我等离开吗?实在是荒谬!这又不是皇家私苑,谁人不可来得?老夫定要赴皇极殿好好参一参这胆大妄为恃宠而骄的皇家天女!”
“同去同去。”
“不错,带上我,我倒要看看,陛下究竟是站在苍生一边,还是袒护自家人。”
这俨然就是无限上升了,将自己与天下黎民划上等号。
不由得使欧阳康心中一阵腻味。
却又不能不敬。
“原来是户部主簿杨大人李大人宋大人,欧阳康刚才眼拙,未曾看见,在此向诸位赔罪了。”
“赔罪?呵……老夫岂敢?四品拱辰卫呢,比老夫还要大上两级呢,应该是下官拜见上官才是。”
说话的是个拿腔捏调的短须老鼠脸的老头儿,脸上满是褐色的老年斑,看着分外恶心。
欧阳康心中大怒,也不再虚与委蛇,径直变北方拱起了拳头,大声说道:
“圣上口谕,诸位听旨。”
于是,哗啦啦一片躬下身子,口喊“臣听旨”“小民听旨”的。
包括刚刚还大放厥词的老鼠脸,也恭恭敬敬地躬下身去,庄严肃穆地候旨。
“荣国之女清嘉,四年前大病,于今日方才初愈,你们就不要为难一个小女子了。
钦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