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志明暗想:难道玉师姊记录有误?随即摇了摇头,不会,每至日夜交替,玉师姊便记一次,自己也在旁看着,绝对不曾出错。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想起金光大作之时,时间便即停滞,既能停滞,或许也能变快?只是那山洞中明暗变化,亦随洞外昼夜更迭而交替,怎会不同?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人或事物,能令岁月忽快忽慢么?那又得是何种修为?
韩志诚见莫志明脸上一片迷惘神色,不由问道:“八师弟,什么事这么难以决断?”
莫志明便将一路所遇奇事说了,自己怎样遇见玉凝碧,又怎样被廖师伯打下山洞,又怎样逃出,只隐去了魂诀和太极图一事,因他自己也觉此事太过离奇,亦真亦幻。
韩志诚自是相信莫志明所言,一时也奇道:“洞中怎会已过了十年?”
两人思索了半晌,都觉不可索解。
末了,韩志诚道:“八师弟,依我说此事不必再想,反正你此刻不仅毫发未损,反而修为大进,说来倒是一件喜事。”
莫志明点了点头,道:“这也说的是,只不过廖守珍这厮故意将我和玉师姊打下山洞,却需向掌门人禀告,我总觉这厮似乎有什么阴谋!”说行便行,道:“七师兄,走,咱们一块去见掌门人!”
谁知韩志诚脸上却露出悲伤之色,黯然道:“八师弟,掌门人已经……已经仙去了!”
莫志明大吃一惊,道:“怎么回事?”
韩志诚恨恨道:“还不是那魔头下的手!”随即幽幽道:“那晚掌门人和四宗宗主带领宗内三皇法师以上境界弟子,风驰电掣赶往益州,刚到荆州地界时,便觌面碰见一人,掌门人凝目一瞧,正是那魔头。两人对望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即出手。然而斗了片刻,掌门人却处下风,渐渐不支。林师伯、汪师伯、萨师伯、萧师伯和师父见不是势头,当即纵身而出,六人共斗魔头一人。尽管如此,仍是不敌。正危急间,空中突然飞下两人,一人掠阵,一人与魔头独斗,竟与魔头打了个平手,八师弟,你绝猜不出这人是谁……”
莫志明道:“是谁?”
韩志诚道:“却是天师道的人!”
莫志明奇道:“符箓三宗?”
韩志诚点头道:“不错!”
莫志明道:“他们怎么会来?”
韩志诚道:“恐怕是碰巧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神霄派虽是符箓三宗支派之一,但其实说白了,在三宗眼中看来,神霄派不过是芝麻粒一般,并不放在心里,他们能出手救下咱们,已是给了老大脸面!”
莫志明道:“不错,后来呢?”
韩志诚道:“后来魔头见势头不对,便自逃了。那两名天师道弟子一时并未离开,忽然冷笑了两声,道:‘丹鼎派的两位道兄,还不现身么?’然而喊了几声,不见回答,那两名天师道弟子便也走了。掌门人他们心想魔头既在此出现,想来天心派已然落败,都觉沮丧。掌门人顾念两宗情谊,虽呕血不止,仍吩咐大家,继续往益州进发。然而刚走了半晌,又见一人迎面而来,却是廖师伯。”
莫志明心中一动,道:“廖师伯?他怎么来了?”
韩志诚道:“掌门人也极为奇怪,便出声相询。谁知廖师伯脸色铁青,只瞪着萧师伯,喝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勾结魔头,你……你罪该万死!’说完,竟不容情,抬手便是一记符箓。萧师伯本就受伤不轻,修为又没廖师伯高,一句话也没说出,便当场毙命!另两名弟子欲要逃走,也被他两下打死。”
莫志明奇道:“萧师伯怎的勾结魔头了?”
韩志诚道:“廖师伯言道,他几日前便发觉萧师伯不大对劲,后来严刑逼问萧师伯心腹弟子,却得知萧师伯已然与魔头勾结,妄图覆灭天心、清微、东华、神霄四派。萧师伯捏造谎言,说什么魔崽子已然逃出封印,请神霄派救援,其实并无此事,丰都山仍旧安然无恙。萧师伯真实目的,乃是让魔头埋伏在侧,自己却引神霄派众人前来,然后一举歼灭神霄派!”
莫志明点头道:“原来如此!”
韩志诚接着道:“掌门人也恍然大悟,心中顿觉后怕,若非天师道弟子出手,神霄派只怕就完了!当即与廖师伯作别,返回了宗门。”
莫志明听他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却仍未说清掌门人究竟怎样死的,不由道:“七师兄,掌门人不是回来了么?怎么又说他仙去了?”
韩志诚叹道:“回是回来了,只不过掌门人本就年老力衰,此番又身受重伤,回来第二天,便双目一闭,撒手人寰了。”
莫志明想起王文卿慈祥面容,心下不禁恻然,又听韩志诚娓娓道来,宛如亲见,疑惑道:“七师兄,你又不曾亲眼看见,怎知道这么详尽?”
韩志诚道:“我自不曾亲见,但当时掌门人还带着许多三皇法师,他们却是亲眼目睹。这些事便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我只略略润色了一番。”
莫志明点头称是,想到掌门人已然仙去,那么自己和玉凝碧被袭之事,却又向谁禀告?一时想起师父,便道:“那我便把此事跟师父说吧。”
韩志诚却摆了摆手,道:“罢罢罢,八师弟,你跟他说了也是白说!”脸上竟大有愤愤之色。
莫志明道:“怎么?”
韩志诚哼了一声,道:“这几个月来,太极宗的人隔三差五便来羞辱咱们,他竟一声儿也不吭,从来不曾露面,你跟他说又有什么屁用?”
莫志明恨恨道:“费仲他们竟敢如此猖狂?”
韩志诚道:“八师弟,你现下也是三皇法师,跟费仲比起来,究竟孰高孰低?”说着,眼中露出希冀神色,显是渴望莫志明能打败费仲,以解心头怨气。
莫志明却想:费仲早就是三皇法师,我虽能使出神霄五雷诀,其实仍处于正一法师之境,若单论内丹修为,自己绝不是费仲对手,但他实不愿韩志诚失望,便道:“若真个殊死一战,我绝不会输!”说着,脑中便浮现出魂诀两字。
韩志诚大喜道:“一月后便是宗门大比,你便在众rén miàn前,教训教训费仲,也让其余三宗弟子看看,我骆驼宗也出了一个天才人物!”一时豪情万丈,仿佛这天才人物便是自己一般。
正说时,裘志道忽然哼了一声,悠悠醒来。他一眼看见莫志明,也是惊喜不已,道:“八师弟?你没死?”
韩志诚在旁笑道:“大师兄,我便说八师弟不会死,你只不信!”
裘志道不理会韩志诚,仍问莫志明道:“八师弟,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莫志明便依前言,略略叙说了一遍,又问道:“大师兄,你们又是怎么逃脱的?”
裘志道心有余悸道:“那日你和玉师姊跌落山崖之后,大伙儿心神大震,又是精疲力竭,一个疏忽,便败下阵来,为魔崽子所擒。危急之间,天心派彭元泰彭师伯正巧路过,他修为精深,当即出手将魔崽子全部赶走了,又告诉我们,丰都山安然无恙,无须再去,而且掌门人一行人也已返回阁皂山了。我们听了,就都回来了。”
莫志明不曾听过彭元泰名字,便问道:“彭师伯?是天心派的长老么?”
裘志道点头道:“不错。”
三人又说了半晌,裘志道便别了二人,自回住处去了。
入夜,莫志明坐于卧榻之上,欲待修行,却久久不能入定。他在洞中生活了十年,此刻陡然返回旧居,自有许多不适应处。但他并不勉强,索性躺在床上,呆呆出神。一时想起玉凝碧,不由暗想:也不知玉师姊此刻在做什么?一念及此,倒吃了一惊,心想自己没来由想玉师姊做什么?欲要驱散念头时,脑海中玉凝碧身影反而愈是清晰。
他心烦意乱,连忙翻了翻身。胡思乱想之间,忽然想到一月后宗门大比,倒倏然冷静下来,暗忖:一月之后便是宗门大比,时间已是极为紧迫,自己需得好好准备才是。自己内丹法已是正一法师巅峰之境,距离突破便只一线之隔,若能在此月突破,胜算便又多了几分。若内丹法无法胜出,那就直接使用魂诀。
自他踏入炼魂诀第二层境界以来,便从未用此法与人动手,但他心中对魂诀极有信心,暗想自己在未入第一层境界之前,便能击杀江尤这个正一法师,如今已是第二层境界,对付费仲自是绰绰有余。
又想也不知何时自己才能破入第三层境界?那时便可修炼灭、噬二诀,自己单是简单灵识攻击,略具灭魂诀其意,便已有这般威力,若能完整修成灭魂诀,不知要强到何种地步?
正满心期待时,脑中忽然想及一事,不由啊哟一声,坐起身来。
若自己使出魂诀,四宗宗主只怕会认为是灭灵咒吧?
一念及此,心下大感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