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半岛西部龙川国隆安郡
祠堂中香烟缭绕案桌上前后两排供奉着十数个牌位,下面三个年轻人正毕恭毕敬按一旁老者的提示跪下磕头。
三跪九叩完毕那身着员外服的老者眯着眼打量了眼前三人,其中两个在二十上下,另一个矮了大半头只有十三岁。
他略微点了点头道:“你们的学业都准备得怎样了?”
“回九太公、九爷爷,这半年来苦读孙儿已预备妥当,此次赶考必全力以赴求得功名回来。”
那两个年纪大的叫的是九太公,而那个小的竟大了他们一辈呼九爷爷。
华服老者见三人俱都胸有成竹脸色满意几分,却依然神情一肃道:“嗯,我丁族在此地立足百年如今已是本县第一大族,然世道沧桑我族要传承壮大殊为不易,你们几个如今学有小成当为族人榜样决不可忘乎所以不知警醒,你们先将祖训族规背上一遍。”
“丁氏族规第一条,族人当友爱团结相互扶持不得欺压弱小,有违者逐出。丁氏族规第二条,族人当安分守法不得偷盗、邪淫、沉溺赌博,若有违者族规严惩不贷。丁氏族规第三条……”几人异口同声将七条族规一字不差的背完。
这时,上面的华服老者和另两个青年有意无意的目光瞟了一下那个少年。
华服老者心中暗叹一口气也是老十三去的早让宗海那小子失了管教竟做下如此丢人现眼之事,倒是毅儿那孩子倒也争气,希望能替他爹挽回颜面……
丁毅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脸上略微一红,心中暗叹一声,都是那个已经没什么印象的老爹惹下的事。
他爹叫丁宗海年轻时便死了双亲因此一直以来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地沉迷赌博花天酒地,不光将家产败光最后甚至勾引了富商的小妾合谋偷盗了一大笔钱财后逃之夭夭,最后事发被捕回来吃了板子充军边疆。
族里早就将其除名要不是族长九爷爷和其祖父是一母同胞看他们母子可怜留在族中养活,他们母子恐怕日子将过得苦不堪言了。
即便如此母亲王氏和他也没少受白眼和轻视,倒也渐渐培养了他坚韧要强的性子,就像这个祠堂每个年节所有的丁氏族人无论贫富都在此祭祖祈福,可他们母子却从未被允许进入。
今天却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心里颇有几分复杂,想起每年过年所有人都在这里热热闹闹,自己母子却窝在寒冷的屋子里冷冷清清,这番滋味实在不好受。
经过数年苦读上半年终于通过了童生试,明天便要离家去考秀才,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为吃了这么多苦的母亲争口气。
从祠堂里告辞出来丁毅走向村庄偏僻角落自己的蜗居,这是毫不起眼的农家小院,两间土屋和一个灶间。
推开陈旧的木门,房里传来轻轻的呼声:“毅儿,回来啦!”
母亲王氏慈祥的目光中隐含着几分激动,丁毅知道这是因为今天自己进了祠堂了却了她的一个小小心愿。
看着母亲四十不到的年纪已经因生活的坎坷而华发早生,丁毅心头不禁一酸,重重地点头应道:“嗯,母亲今天孩儿进了祠堂向祖宗磕头了。”
王氏望着已经与自己一样身高的儿子,略带稚气的面庞中包含着坚定的情绪,忍不住眼睛一酸说道:“好,好!毅儿你长大了,将来一定会光宗耀祖,母亲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毕竟是十三岁的孩子见母亲情绪激动流下眼泪再也忍不住扑到了她怀中同样轻轻抽泣,“母亲,您不用伤心。毅儿一定会争气。”
母子俩感怀伤心往事不禁相拥而泣,就在这时门口想起银铃般笑声:“咯咯咯咯,小毅子害不害羞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和舅母撒娇!”
丁毅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哪还不知道谁来了,回过身来果然一个高挑秀美的少女立在门口朝着他笑个不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颖姐,你来啦!”
少女大他一岁今年十四叫舒颖云是他的表姐,说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的母亲是九爷爷的女儿可惜在其六岁的时候便因一场疫病和她父亲双双撒手人寰。
舒颖云虽被外祖接回抚养可毕竟孤苦,机缘巧合下两个有些同病相怜的孩子渐渐成了好友,再加上王氏也是善良心性尽管生活艰难但对舒颖云也是怜爱有加。
因此这个偏僻的小院舒颖云也是常客了,倒是最近几年来得少了,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丁毅也听说了她是因为某次祭祖时得家族老祖宗青眼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具体教导什么他也不清楚,但她可以说是如今家族中最得宠的小辈了。
王氏见两小亲近的模样,悄悄拭去泪痕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招呼起了舒颖云进屋。
丁毅见舒颖云应了一声亲热地跑过来挽着王氏聊起来,可她的目光时不时望向自己,其中却蕴含许多莫名的情绪。
王氏说了几句便拍了拍舒颖云道:“你们姐弟聊吧,我去给小毅将饭菜热一下。”
说完王氏便径自离去,屋里留下的两小互望一眼却都突兀地沉默下来。
年少懵懂的少年带着好奇望着一贯爽朗的表姐展现出一副腼腆的模样盯住自己,那目光更是饱含复杂。
“小毅,你明天就走了吗?”终于舒颖云开口问道。
“嗯,明天出发去府城赶考,若得中秀才便要留下求学,以备后年的乡试。”
“哦,那这一去便要好几年了啊!”
“是啊,虽说族长答应族中会照应母亲大人,但小弟实在是不甚放心。颖姐,小弟恳请您有空之时来替我看看母亲,可好?”
少年的请求让舒颖云脸色尴尬不已,他难道是在表露什么心意吗?她带着几分羞涩又怀着歉意道:“小毅,其实……其实这次我是来向你和舅母辞行的,老祖宗说马上要送我到一个的地方去求学,可能会很久很久才能回来……”某种情绪下让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
丁毅一脸关切地问道:“要去很久吗?颖姐你是去学什么?那地方很远吗?”
一连几个问题让舒颖云情绪更显低落喃喃地回答道:“嗯,很久很久,起码十几年或许更长,至于学什么老祖宗不让说出去,我告诉你但你别告诉别人,我是去学修仙。”
“啊!什么是修仙啊?”丁毅完全没有搞懂修仙是什么东东。
“嗯,反正是很有用的东西,比你读圣贤书还要有用。这样,舅母的事情我去和老祖宗提提让他吩咐一声便绝对没有问题的。”
“哦,谢谢颖姐!”
舒颖云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表弟,眼看着两人就要各奔东西了,这些年来他们相处的一幕幕不由地再次浮现起来,最终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命运交集以后仙凡相隔难再相逢了。
丁毅却无法体会到表姐的心情,继续自顾自说道:“那也没事,颖姐以后你有机会捎封信来,将来我去找你。”
舒颖云只觉难言的心痛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丁毅搂住将臻首埋在他肩头哭泣起来。
丁毅顿时大囧没想到这个性格爽朗的表姐离别时如此伤感,他有些无奈地屏住肌肉不敢动弹,隔了好一会才努力岔开话题说道:“颖姐,今天我第一次进祠堂拜祖先,九爷爷也鼓励我们……。”
舒颖云听着听着脑子里灵光一闪,虽只是万一的机会但她忽然感到希望之门敞开了一条缝。“你是第一次进祠堂?以前见到过老祖宗吗?”
“嗯?没有见过!”丁毅茫然地摇头道。
只见舒颖云咬了咬下唇,拖着他就往外跑,“走,跟我去见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