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蜀王府闭门谢客，而司马颖极少出自己的居室，一切都因他正闭门造车，感悟墨中内源之力的奥妙。
前几天他皆是一无所获，直到第八日，他才领悟到了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韵。只可惜那种玄之又玄的灵光仅是乍现，并不长久。
所以到了这第十日，司马颖依旧只觉得自己学了些许皮毛。
只见他往那墨水惊鸿一瞥，右手放出个苍劲有力的虚抓，原本平如镜的水面，突兀地冒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墨水团。
司马颖的手仿佛是拥有引力的，那团墨水在浮出水面后，陡然地往他的掌面暴射而来。他振臂一呼时，那诡异的水球又瞬间转换方向，冲向西角茶几上的一只青釉瓷杯。
在水球移动的同时，它的形体竟然也开始由球形渐变成了一只漆黑兽爪，猛地握住那只釉被，犹似猛虎扑食。
“喝——”司马颖凤目张得极大，口中银亮的牙露出，颇有气势地暴喝一声。旋即，他右手青筋暴起，手掌迅速成握拳，好似蕴含了极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那个由墨水形变的兽爪，也与他的动作一致，狠力一握!司马颖便是亲眼目睹那张兽爪把釉杯无声无息地捏成了齑粉。
内源之力竟然强悍如斯!
纵使司马颖知晓内源之力的绝妙，也还是极其欣喜地捏了捏衣襟，咋舌道:“貌似把力用大了，初成形体变化，我对墨水的掌控力差了点。”
“嗯……”司马颖用拇指摩擦着下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在心头计算了一番道，“今天好像要去收账了。”
贾谧着实欺我太甚!
司马颖沉吭一声，往日我不与你计较那般琐事，便是时势所致。可贾谧你这厮竟然得寸进尺，堂而皇之的抵赖。正好本王府库空虚，你小子邀我去你府上一叙，那我就与你算一笔小账。
“话虽如此，我也要带上墨水以备不时之需。”
他目光在房中跳跃了几下，想找到一个盛墨水的合适器皿。
砚台酒樽太小不合适，似那酒葫芦也不合适，酒中醉翁我可不当。司马颖此刻是翻箱倒柜，几乎快把房掀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中意的物品。
他也明了了，这房中是寻不到合适的东西，遂推开门，放眼整个王府去寻那容墨之物。
“何不剃几节青竹子来用？事急从简嘛!”
不过司马颖很快联想到了自己身袭华服，腰白玉之环，却背个破竹筒的画面，感觉有些违和，立刻就将之否定。
他只觉腹中有些空荡，就大步来到了膳房。
“王上!”
见司马颖突临膳房，几个肥得流油的厨子面色惶恐，连忙扔下手中的活计，拍去手上的食材碎屑，忙不迭地向他行礼。
“嗯，我只是有些饿，顺便来看看有什么吃的。”司马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闻言，一个白嫩的厨子谄媚道:“王上，早膳奴才们早已准备好了!今晨奴才还烹煮了一只落地不久的鲜鹿，王上请用膳!”
语罢，那个白嫩的厨子往灶台上一指，还满意地暗笑一声，我烹制的绝味鲜鹿，想必能讨得王上欢喜。幸好我嘴快，不然就让那几个伙计夺宠呐。
“嗯——不错!”司马颖嗅到一股鲜香之味，看见一盏两方大小的青铜簋中正乘放着只细嫩的小鹿羔子，眼中满是期待之色，不觉间点头沉吟起来。
听到司马颖的赞赏，他身旁的一些人可是羡煞了那个白嫩的胖厨，叹息道，要是我能够做出那道菜就好了!
可司马颖眼中只在意那个精致的青铜簋:敞口束颈，双耳对称，微鼓的腹下有安稳的圈足，耳的正面各铸有一只怒目暴突的饕餮，跃然如活物。
此物可当墨水容器。
司马颖眉头一挑，指着青铜簋，急切地对厨子们道:“此鹿甚好，但我要那青铜簋有重用。你们快将肉汤腾出，至于鹿食，你们便拿去填腹。”
话音刚落，那白嫩厨子的笑容在一点点凝固，满眼茫然，余人都是幸灾乐祸地看他出丑。
他们虽各怀心绪，但也极为麻利地将青铜簋收拾干净。
很快，司马颖便来到榻室将青铜簋中满载墨汁，又盖上铜盖，弄了几根锦带把簋缚在后背之上。
今日司马颖一字玉巾扎额上，身袭白玄衣，衣外又罩件琨黑边的蓝袍，背负那青铜簋居然毫无违和感。
“冠侯，我们走。”司马颖往墙角自言自语地轻念了声，又使了个眼色。
一阵轻微的鼻息探出，左寒从那阴暗的墙角闪出，双手环抱着一把古剑，松散的黑发如瀑布般至颈部，悠寒目光从暗沉的双目中迸出，往不远处那道妖冶的背影一扫而过。
左寒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竟是无声地透出股锋寒冷黠的气息，犹如一把潜藏至深的锯阙。
只将凤目一斜，司马颖便隐约窥见一个闪烁的身影跟了上来。他摸了摸鼻子，转念一想，既然是登门要账，还是多些人好的，免得势单力薄。
他便把陆千雪叫上了，心里想着，有个鬼灵精或许能帮上些忙。
“王上我们去哪里玩啊？”陆千雪晶莹的琥珀眸子泛着几分灵光，微昂首，真挚地望着高她半头的司马颖。
很快，她便嗤笑一声，因为司马颖的那一身行头太滑稽了。
真正吸引她的，当是司马颖背着的精致青铜簋。
陆千雪似一个好奇宝宝，在那青铜簋附近转来转去，还不时敲出沉闷的响声，诧异道:“里面装得什么东西啊？”
在被人一番摆弄下，司马颖有些重心不稳，幸亏及时调整，否则非把簋中的墨水打翻不可。
“里面的东西很贵重，别乱动!不然你就在府中给我好好研墨。”
司马颖故意露出神秘的调调，心中却是真把墨水当成了稀世珍宝，不想再让陆千雪靠近。
“哼，不让碰就算了!真是小家子气!”
陆千雪贝齿咬唇，轻哼一声，对于“研墨”，她可是深有体会，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左寒则是直接漠视了二人的嬉笑，有些犹豫地观望着，那道早已被自己打量了千百遍的身影，心境中的粒粒尘埃徐徐落下。
他左寒已经不是在心中第一遍问自己了，蜀王司马颖可是真如父亲所说，有明主之相？
左寒修为不浅，幼时始读兵书，又弓马娴熟浅涉文理，自恃有上将之才，若是从兵必然拜将封侯，何须自在一介无权无势的郡王手下充当护卫？
然而，他永远也无法忘却临走前，老父对自己的说的话:“蜀王有明主之相，为父相命几十年来只见这一合，寒儿务必竭才佐之!”。
父命难违，左寒这些年便常伴司马颖左右。
出府不久，司马颖便隐约感觉到了有一双诡异的眼瞳正在晦暗处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一行人。
“哏？”左寒也是异常机敏，鹰眼一转，瞬间感知到那人的气息，刚欲发作。司马颖却伸手一挡，气定神闲道:“无妨无妨，让他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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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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