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陵本地的茶商们都云集到“春风楼”洽谈生意。“春风楼”名字有些香艳,但其实还是一座茶酒楼,特色是整个建筑有着波斯风情,还有曼妙大胆的胡姬歌舞,是一处大型举办商会的好去处。
黄兴祖兴奋地对四子黄广武说道:“方才又传来好消息,这次北方来的茶商又多了两位,加买三万斤的茶叶,嘿,好久没这么好赚了。”
黄广武奇怪地问道:“这有什么,往年一次交易五六万斤的大买卖又不是没有过。”
黄兴祖一拍他脑袋,训道;“你心思都放习武上了,哪里知道今年生意的难处。今年也不知怎么邪门了,北边襄州(襄阳)的安节度使经常无故lán jié南来北往的商贾,普通商人被抓去刺字充军,连南边楚国马王爷的贡品,也被他截留了!这节度使要钱的话,收税就行了,怎么像山贼一样劫财还绑架呢?”
黄广武听到这,登时一个念头闪过,他来自后世,对战争、挑拨、炒作的各种手段是耳濡目染,所以很快就想到了这次“北方茶商大进货事件”背后可能的原因。他仔细想了想,考虑是不是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淘上一匹好马。
正想着这事,一个身材高大的胡商走上前来,拱手笑道:“黄君,一年不见,一向可好?这位小郎君是令公子?”
黄兴祖忙堆满笑脸,高兴地回礼道:“托颉跌兄的褔,一切安好。这个正是犬子,家里行四。四郎,快些拜见你颉跌大伯。”
黄广武长揖至地道:“小侄见过颉跌伯伯。”
颉跌哈哈笑道:“免礼,免礼。哎呀,又是一年不见,想不到黄君的四子也都这般大了,人丁兴旺,正是让人羡慕啊。哦,郭荣,快来见过你黄家叔叔。”
黄广武一看,颉跌氏长得一副长圆大饼脸,像是鞑靼和契丹胡人,却又长着略有鹰勾的突兀高鼻,有点西域和北亚混血的样子。再看那叫郭荣的人,就比较北边汉人长相了,细长的肿泡眼,脸型宽窄适中,鼻子也高低适中,鼻孔稍大。
只见那叫郭荣的青年走上前来,严肃的脸上微露笑意,作揖拜道:“黄大叔好,黄家四郎好,郭荣这厢有礼了。”
黄兴祖扶住郭荣的手,呵呵笑道:“见过,见过。郭郎是越发的英武了,真是少年才俊啊。四郎,看看,学学,你郭家哥哥在你这个年纪,就当家里顶梁柱了。”
郭荣谦虚道:“黄大叔过奖了。我也是家境逼的,这北方不比荆南,兵火战乱,我们平民家的孩子就得早当家,出来讨生活。其实,我还挺羡慕四郎,能在家里读书呢。”
黄兴祖摆摆手道:“别提了,一提我就来气。这小冤家,叫他学文不愿意,学算术也不愿意,偏要学武,还叫着当游侠。嗨,我们荆南哪里要游侠啊!”
颉跌、郭荣听到这,正想问个究竟,只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偏西域长相的男子穿着唐人的衣袍,拱手笑道:“颉跌兄、兴祖兄,欢迎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来来来,这边请,二楼有雅座。”
众人跟着走上二楼,坐在正对舞台的桌子处,一边等煮茶和吃果品,一边观看胡姬歌舞,只见那胡姬身材婀娜,略带huáng sè的头发绾成高高的双嬛,轻罗做衣,绿绮为裙,露出肚脐,显出绝好的身材比例,双袖飞舞,吟唱道:
春还春节美,春日春风过。
春心日日异,春情处处多。
处处春芳动,日日春禽变。
春意春已繁,春人春不见。
不见怀春人,徒望春光新。
春愁春自结,春结讵能申。
欲道春园趣,复忆春时人。
春人竟何在,空爽上春期。
独念春花落,还似昔春时。
“好!”楼上楼下喝彩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宾客往侍女端着的花篮里扔赏钱。
正在一旁观察黄广武的郭荣见黄广武对歌舞没什么反应,好奇地问道:“黄家四郎小弟,怎么你对这歌舞不欣赏?对了,方才黄大叔说你正学武,要当游侠,原因何在?”
黄广武一阵不耐烦,心说这种级别的表演,后世我见多了,正宗金发碧眼的都不少,这在中原混血多年的胡姬有什么稀奇?不过他还是看在“买马大计”的份上,微笑答道:“红粉骷髅,空花幻月,都是色障耳目罢了,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故而不值得让人留念。至于习武嘛,郭大哥不是也说北方战乱不息吗?我们这小小的荆南,也不晓得何时就会被刀兵威胁,当然要早做准备,未雨绸缪了。”
郭荣眼睛一亮,来了精神,继续问道:“听黄小弟的话,似乎读过佛经和道德经?不知可否有空论道一番?”
黄兴祖说道:“郭贤侄你莫要同他当真,这小子就是野狐禅的,也不晓得从哪里偷听一些胡言乱语,瞧不起正经的儒学师傅,整天满口歪理胡话,莫理他!”
这时,一旁伺候的侍女已经把茶煮好了,于是轻声说道:“各位客官,香茶已备好,请问,从哪位开始分茶汤?”
黄兴祖指着颉跌说道:“小娘子请先给这位第一碗茶汤,第二给这位小哥,第三给我,第四,给犬子。”
郭荣忙说道:“黄大叔是本地人,是主,当然是第一碗茶汤,我们是客,当然后分。这样吧,颉跌大叔第二碗,黄小弟第三碗,我第四碗。”
颉跌也说道:“对对,黄老弟是主,先请。”
黄广武见他们推来推去,浪费时间,便站起来指挥侍女道:“长幼有序,远来贵客,当然是颉跌大伯吃第一碗。”说着握住侍女掌勺的手,把第一碗茶汤均匀地洒在颉跌的茶碗中,然后对颉跌朗声道:“颉跌大伯,请。”说着又分别给自己父亲、郭荣送上第二、第三碗茶。
颉跌呵呵笑道:“黄老弟,我看你是对你家四郎要求过严了,我家的孩子要是有这么知礼,我都欢喜紧了。”
郭荣也说:“黄大叔,我看四郎非池中之物,他日必能有一番作为,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四郎不是想当游侠吗?正好,我也会些弓马技艺,有时间同四郎切磋切磋。”
黄广武一听,高兴坏了,一把拉住郭荣的手,笑道:“如此就多谢郭大哥了。小弟还有个小心愿,不知郭大哥同颉跌大伯能不能从北方给我带一匹好马来。你看,当游侠总不能走路吧?那多**份。”
颉跌哈哈笑道:“黄小侄真是快人快语。这事,我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得你自己跟我们到河北去取,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