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天边飞过几只大雁,遥远的叫声飘散在傍晚的山丘上,巨大的枫树落了漫山遍野的枫叶。地上的枫叶仿佛违反自然规律般,没有丝毫褪败的迹象。
忽然,巨大的枫树上掉下来一个人,落在厚厚的枫叶堆上。
他躺在枫叶上,兀自做着梦,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浓浓的眉毛时不时地轻轻动几下,睫毛也随之微颤。直挺的鼻子下边,嘴唇喃喃细语,好像在跟谁说话。
恰好此时万籁俱静,方隐约听得他那细蚊般的声音在说:
“去吧,到新的世界去。”
他就这样在枫树山坡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阳光穿过枫树的孔隙,细碎的光斑洒在他的脸上。
那浓眉之下的眼睛慢慢睁开,眼前是一棵巨大的枫树,还有斑斓的阳光。对一个刚睡醒的人来说,这阳光实在有点刺眼。他微眯着眼睛适应,一边站起来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哪?”他完全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眸子有着纯粹而深不见底的黑。他把手伸到头上,揉了揉黑色头发——那些短发因为刚睡醒,调皮的竖立起来。
在这个枫树山坡上,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色。远远近近都是山坡,仿佛绿色铺满了地表,夹杂着一些大得不可思议的蘑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蘑菇,几乎有房子般大小。
他用白色跑鞋的鞋底蹭蹭脚下,分开落叶后,露出了绿色的草地。原来这山坡本是绿的,却被枫树的落叶掩盖成了火红。
他抬头打量着枫树,发着楞:真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枫树啊,也许用“一栋”更合适吧。这让他想起一篇散文,叫做《鸟的天堂》,那里面讲了一棵独占一座岛的榕树。
这时平地上一阵大风吹来,窸窸窣窣,掀起满世界的枫叶,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吹乱他的短发,在他眼中倒映着新世界的色彩——他呆立在原地,几乎忘记了呼吸。
过一会儿,他才渐渐从那惊艳中回过神来,慢慢坐下来,躺在被柔软枫叶覆盖的山坡上,带着茫然和略微的无措,目光涣散。纯净的风从所有方向吹来,拂动发梢和衣角,轻轻摇曳着。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qì chē噪音……真的把我送到了异世界呢。”他看着被枫树遮住半边的天空,自言自语着。
那天他写完日记睡觉,做了一个梦,具体怎样,这时也无法完全记起,只清楚记得梦里面有一个分不清性别的柔和声音问他:“你想到新的世界去吗?”
那声音好像来自未来,似乎有种魔力,令人听之神往。他不由自主地说:“去吧,到新的世界去!”然后黑暗中就漂浮着一把很普通的剑,他拿起剑砍断了一条沐浴在光辉之中的铁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谁能控制自己的梦呢?连这些东西的出现都是毫无预兆。
接下来仿佛坐地铁,只是没有轨道和列车,独自一人在隧道中高速前进着,身旁的所有颜色都在飞快往后倒退。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他渐渐感到疲惫,睡着了。不知过多久后,在这个山坡上醒了过来。
“所以,就是这样吗?新的世界……虽然没什么可牵挂的,不过即使对我来说,这也有点荒唐啊——”他说着,忽然一下子笑出声来。
他原是作家,以写一些天马行空、奇奇怪怪的东西为主。
有一次他写了一篇短篇小说,里面说一头来自印度的牛被误运载到美国华盛顿,在奥巴马进行总统就职演讲的时候跑到台上,结果被遣送回国,从此这位牛兄在国内就被叫做“美利坚总统”,或是“奥巴牛”。印度某知名报社为求关注,常拿这头牛说事,有一次头条标题用大字赫然写着——美利坚总统街头交配——占了半个版面,连引号都不用。这事传到正牌的美利坚总统耳中,奥巴马闻之大怒,借口“印度藏有大规模杀伤性wǔ qì”,派军进攻。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开端。
还有一回他写了一段短文,原文如下:贾宝玉把贾母的丁字库送给林黛玉当定情信物,晴雯见了嫉妒,撒气吃完元妃赏赐的臭狗屎整整十五斤,吃完还要吃,宝玉顿时没了主意。王熙凤忙再向宫中急借五十斤,这才稳住荣国府的龙气。贾母夸凤姐儿办事得力,吩咐鸳鸯再拿一条丁字库赏赐。
诸如此类。
红学家骂他“为妖恶言,大逆无道”;年轻作家则戏称其为“当代马克吐温”;外交部官员在一次文学颁奖典礼上受访,认为其严重威胁国际hé píng;而他自己总是一笑而过……不过这次,似乎有点超出想象,笑过之后,连他自己都发起呆来。
过一会儿,他才寻思道:“既然是新的世界,那一切从新,过去的一切都不再挂念,我得有个新名字。”
他环顾四周,只见枫树如林,旭日初升,而自己刚刚醒来,恰迎生机新途。当下对照情景,想出一个姓名来。
“好,就叫‘林觉晓’!”他一时兴起,不免说得大声。
“什么‘林觉晓’?”一个娇嫩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显是听到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