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p>
绣房内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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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二，玉莲一早就在绣房里的花绷子上绣花，想亲自绣一对鸳鸯枕头铺在新床上。玉莲是真正的瑶家妹子，心灵手巧，又有诗文意境，针线活自然比一般女子高出一筹。绣着绣着，不自觉地哼起小调来：“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挂红灯……”母亲晴瑶慌忙跑进来，双手捂住她的嘴巴。玉莲扳开晴瑶的手不好意思地说：“娘，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p>
晴瑶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大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你以为娘是跟你闹着玩的吗？”</p>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玉莲突然想起来了连忙说。</p>
“忘记了？我们家目前是何等危难处境你竟忘记了，得用块布将嘴巴堵起来！记住要安静，要装病，等嫁出门了才能将堵嘴巴的布扯开！今天是上学的日子，同窗们都回来了，人多嘴杂呀，我的女儿，我的心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p>
“娘，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玉莲满脸不好意思。</p>
“孩子，一定要记住！你爹说，现在是我们家的一道坎、一道大坎哪！”</p>
“娘，我懂，以后再也不敢了！”</p>
玉莲揉揉眼睛，仔细地看着窗外的那一片树林说：“娘，对面山的树顶上总是有人！”</p>
晴瑶凑到窗前看：“没有呀！”</p>
“娘，刚才我还看到有！”</p>
“娘老啦，看不清啰。树顶上有枯树枝，有人在山上砍柴，爬到树上砍枯树枝有什么奇怪的！”</p>
“娘，可是……娘，我总觉得与平时不大一样！”</p>
“你这丫头，高兴起来就什么都忘记，还唱起小调来了；让你小心点就草木皆兵，要多心就将窗子关起来吧。”晴瑶说完就去关窗子。当时三水乡有钱人家的窗户有两层，一层是两扇木格子的，上面可以糊上薄薄的透明的白纸，大户人家还装玻璃；另一层是两扇大木板，靠里的一面有木闩。</p>
“娘，你不要将木板窗闩住，看不见绣花的！”</p>
“你以为你娘是傻瓜！大白天的，谁闩木板窗？”</p>
“可是关了格子窗光线也不好了！”</p>
“那怎么办呢，我的小祖宗！”</p>
“娘，你别管我，我自己来弄吧！”</p>
晴瑶走后，玉莲朝着对面山上的树顶严肃地思考起来。娘说得对，自己一高兴就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忘记了，多么不应该啊！可那树顶上这几天为什么天天都有人？那几棵树上有那么多枯树枝可砍吗？玉莲想想干脆将两扇窗子都关了，觉得不妥又将两扇窗子都打开。要在平时，玉莲非得自己到对面山上看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或者现在就叫土生或大强、小强、一根去看看吧；算啦算啦，小小怀疑，何必兴师动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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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三，玉莲吃完早饭后一进自己的绣房，一只黄蜂突然飞到面前，脸上立即被狠狠地蜇了一口；正当她回头喊母亲时，一大群黄蜂围在她身旁，玉莲吓得捂着头往外跑。正要去挑水的土生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衣服将玉莲的头包住，这时几只黄蜂一直往土生脸上、身上蜇。从玉莲房里飞出来的黄蜂越来越多，见人就叮。外面有人在大声喊：“快，快，快往屋子外面跑呀！”听到喊声，土生镇了一下立即对晴瑶说：“娘，玉莲，站住，不要往外跑，越跑黄蜂越跟着叮人，脱下衣服捂住脸不要动！”黄蜂蜇在身上疼痛不已，土生顾不得自己，领着人们从灶里取出柴兜用湿稻草包住对着黄蜂熏；又叫一根说：“快，跟姑姑要一点蜂蜜，撒到姐姐的窗子外面，再倒一些在后山的坡上！”</p>
经过大家手忙脚乱地烟熏驱赶，黄蜂成群结队地顺着一根撒蜜的路线飞出去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人人脸上、身上都有着红通通的大包、小包。土生的脸上、身上最多，全身都肿了起来。杨姑姑忙着给大家熬药，晴瑶拿出药瓶叫大家赶快往伤口上擦，玉莲看见土生的样子，好想亲手给他敷点药水。看到土生一身的伤口，晴瑶想到他过几天就要当新郎了，被蜇成这样鼻青眼肿的可怎么见人？心疼地说：“儿呀，今早亏得你刚好到家里来，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看你，只顾着大家，看自己被蜇成这样！”“没事的，娘，过几天就好了！”土生毫不在意地说。</p>
大家走散后，看到土生脸上的红包，玉莲说：“过来，我再给你擦点药！”土生脸红了急忙躲开说：“不…不要！我刚才擦过了！”</p>
玉莲噗哧一笑：“还害羞呢！”</p>
“不…不是，谁害羞呢！”过了一会，土生一本正经地问玉莲说：“为什么黄蜂从你房里飞出来呢”</p>
“问我有用吗？得问黄蜂呀！”玉莲俏皮地答道。</p>
“妹子，能不能到你房里去看看？”</p>
“想去看就去呗！”玉莲斜了土生一眼，心里笑他说：“都快成亲了，还这么中规中矩的！”</p>
这是土生第二次来到大家闺秀的闺房，上次心里太激动，没留意看周围的一切；今天想仔细看看，可觉得不好意思，只好低着头用眼睛角扫一扫，模模糊糊看见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仕女图，土生认出一幅是西施綄纱，一幅是昭君出塞，旁边还有一幅对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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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梅岁寒三友</p>
桃李杏东风一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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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付木兰从军的画上，玉莲自己提笔写着大大的几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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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p>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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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联，土生想不到作为一个女孩子的玉莲竟有这样开阔的胸襟；看到画上的几个题字，分明是木兰诗里的句子，想不到天天在绣房里读书画画绣花的她不仅赞美农家劳作，甚至还有戊边征战的情怀；看到土生低头拘谨的样子，玉莲扑哧一笑说：“如果房里有黄蜂窝的话，我想不应该在地下，而是应该在房顶上或墙壁上吧！”</p>
土生知道玉莲在打趣自己，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屋顶说：“可上面和墙壁上也没有呀！”</p>
玉莲突然想起来什么来：“土生哥，我想黄蜂窝肯定在山上！”</p>
“那当然啦！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聪明起来了？”土生也开起玩笑来。</p>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说的是真的！”</p>
“黄蜂窝肯定在山上，当然不可能有假！”</p>
“你还当我开玩笑？”</p>
“那你是当真的？”</p>
“我真是当真的！”玉莲将这几天对面山树顶上有人的发现告诉土生。</p>
“是真的吗？”</p>
“娘说有人在山上砍柴，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我觉得与平时不大一样！如果树上有人应该是在砍枯树枝吧，可那几棵树上有那么多枯树枝值得天天去砍吗？”</p>
“玉莲，你具体说是哪几棵树？”</p>
“你看，就是对面山顶上的那三棵！”</p>
“我去看看！”</p>
“好，那你小心点！”看见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男人脸上、脖子上的大小红包，玉莲觉得心疼。</p>
不大一会，土生回到玉莲身旁告知说：“玉莲，那三棵树上一点枯树枝都没有呀！”</p>
“真的？那么那个人在树上干什么呢？”</p>
“真是奇了怪了！玉莲，你的眼睛没有看错吧？老坐在屋里看书画画绣花眼睛看花了吧！”</p>
“不会，绝对不会！”</p>
“玉莲，你在房间里可以看见那个爬树的人；刚才我爬到那三棵树上去了，可以看到你绣房里的一切；可以看到你的桌子和床，甚至还可以看到你的花绷子。”</p>
玉莲感到害怕：“土生哥，土生，是不是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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