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无双下楼找到了文静,在归途误过上官府,察觉后便不敢久留,匆匆而过。不曾想在离府与东汇街处街口转角怔住。
原来巧遇从转角另一端而来的一位姑娘与一位待女,两人貌似年龄相仿。西门无双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始终不敢直视那位姑娘。
而那位姑娘显然是惊奇,露不敢相信之神情,越发仔细目测确认。还是一旁待女机灵,先后望望西门无双和自家xiǎo jiě,似有准备捉弄之意。
望着止住的西门无双主仆一对,那待女硬拉着自家xiǎo jiě走至两人跟前。姑娘无妆胜有妆,肤白唇红,举止得体,待静默些许时刻,四人仍无人开口,那待女出言破冷场:
“xiǎo jiě,到家了,夫人出门前吩咐过买的东西要急用,我先回去了。”
只见那姑娘也不应答,只是两腮更显粉红。那待女走过挽着西门无双手的文静身旁时也兴奋好意般对文静:
“姑娘,你要买的东西前面路口就有,再不过去就要关门了。”
文静何尝不知,这是要给两人留空间,可还是本能眼神请求西门无双应允,只西门无双点头,食相努嘴不舍而去。
眼下只两人,一男一女犹如仙配,周围一片雪白。
双唇颤抖挤出:“无双哥哥!”
西门无双依然是那副作派,规矩行礼,面对佳人如常人一般,不冷不热一句:
“上官姑娘安好!”
话那一头的姑娘可便傻眼了,熟悉的陌生人,陌生的熟人。自书信断了之后,两人间再无音信,自己每日倚楼仰望寄相思,不想换来如此偶遇与生分,内中定是有隐情的,可此处又不便多问。她也曾无数次想象过要是在帝都偶遇的种种情形,有最美满的,有相拥而泣,有柔情似水,怎的也不会想到是这般情景。
“家父在京过世,到京没能登府拜访,实在惭愧。”西门无双也不知何故如此出言,只想有话总比无话好。说完便直接动身绕那位姑娘而走,只留她一人在思索,待反应过来,那姑娘又激动一声:
“无双哥哥!”
彼时人影已消失于另一个墙角,只得自己一人失望无措回府。
而转角另一处,西门无双人并未走,倚靠着墙,脸上多出一种无法言明难过表情。
文静提着东西百无聊赖等着,见西门无双从后而来,示意回家。不料不知为何,发现文静不停用双手食指中指搭成个心形不停问自己。见不接言,越显气愤,西门无双只顾自己均速走,文静仍不见被搭理,弯腰从雪地里抓了一大把雪,双手揉成团预备往后打其背,犹豫时见西门无双走远,无奈将雪团用力往墙上一掷,雪团如烟花炸开般绚丽,拍拍双手从后跟而来。
归至青竹小院,已发现乌家二公子乌武在等候,带了些南方供品而来,与已回来的宇文少芜坐于堂内闲聊,刘婶给其弄了碗汤圆吃着。下人来报先生回来时,宇文宇少芜让其坐着,出了门外迎去。
“先生,没接到,应该是在途中耽搁了,明早再去。对了,那边的事安排好了”
西门无双淡淡一句:“知道了。”
未想还未来得及说报乌家公子来访之事,便见西门无双独自无魂般入内。再往身后那边看没发现文静,自己再次出门看,见文静一人坐在门外石阶上,手里又捏了另一团雪。
身后宇文少芜从后拍拍,顺道问了句:“怎么了?“
不料文静站立,怒目扫来,将雪团一下打在了宇文少芜胸口,连东西也没拿就独自入内,闷闷不乐。
留宇文少芜边傻眼边拿起雪地上的货品,自言自语嘟哝:“怎么了一个个的?是不是前前两天被惊吓傻了?“摇摇头最后入内。
到了内堂:“哦,是常联来了!“
起身对礼:“先生回来了。“
“坐。刘婶看茶。“
乌武起身对礼后又下坐:“不用,不用。我这吃着汤圆呢,让刘婶忙吧。“
归座好后,西门无双:“这后天就是除夕了,无双没做过生意,但听说是商人最忙的时候,各方关系,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要打点。乌家想必忙碌,常联你来是不是有事?“
“先生,我没那么忙。您说的是我大哥。我没事,就想来看看先生。心中不快,顺便看看能不能请先生一同去家中过年?心直口快,先生见谅!”说罢又咬起汤圆吃。
“哪里?现如今,能像常联这样坦荡的年经人已少有。”
乌武得赞许会心笑笑
说时宇文少芜已从后房端来另一碗汤圆,正欲端给西门无双,顺道问了乌武:
“乌二公子,我再给您添一碗吧!”
“谢谢宇文护卫,刘婶手艺没话说。我这还有,够了。”
西门无双好像也饿了,拿起瓷勺也吃了起来。刚准备吃第五颗,文静不知什么时候从后房也跟将出来,拿一碗出门前便煨着的汤药,招呼不打,旁若无人般将西门无双的汤圆碗拿走,替换成药汤。只留西门无双右手还拿着汤勺举在半空,只是面前已变成药碗。
乌武瞪大双眼,先看这幕,再转头看身后来的宇文少芜:“你惹她了?”
宇文少芜也无奈摇头走了。
成王原本的小心思是想让曾公文故意到晋帝那儿询问除夕年夜太子与太后座次安排一事,趁机羞辱一番以泄愤。想想自己一无所获,心情极差,对明王也滋生成见,只是现在太子没倒,当然还不是时候。
曾公文想着自己管着的本就是个闲差,此人略胖略矮,更是不爱蓄须,更为许多人所不待见。堂堂礼部尚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人却爱好修须过度。这日未时刚过,到德馨殿来求见晋帝。
晋帝正在与陈冉一同欣赏一只内待监年礼呈上的一只玉貔貅,不停与陈冉品论,看来心情不错。
“是呀,陛下,这貔貅乃是上古神兽,能被陛下所爱所收,也是得归其所啦。”
“呵呵,让曾公文进来吧!”
入殿礼毕拜见,入题:
“禀报陛下,微臣求见,有一事想请陛下定夺。”
“什么事呀?”根本没正眼看跪于殿下的曾公文,只顾不停把玩那只貔貅,曾公文也双目注鼻,没注意。
“这后日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依礼得排年夜宴,这皇太后与太子罚期未过,礼部这边为难,不知如何安排,特来请教陛下。”
曾公文为官不为,乐得自在,只是这一次不知是谁抛了这么个难题过来,心里不知该记恨谁。
晋帝压根没注意:“哦,你来得正好,这过年后没几日便立春了,今年郊外仪式得搞好。记住,今年不不比往年,礼部有没有在着手准备了?”
陈冉端立,不助言不提示。心想曾公文此人本来平日因自己仕途不畅,被晋帝派给了这么个不成气的皇子成王,索性也懒得走动。陈冉当然明白,晋帝舍近问远无非想言明国事重要,至于这些晋帝家事,无须他借题发挥做文章,毕竟太子对晋国之重要不言而喻。
陈冉不帮忙说话,晋帝答非所问,曾公文最起码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混世也有一技之长,他是文官,不是御律卫,无须说实话,只须言语精明顺承圣意即可。答了晋帝,再稍作交待便出了宫。
出宫后气不打一处来,心中骂成王,一个两难题竟让自己去干,给这样的人当下手,迟早完蛋的。一个主人,如不保护自己的手下,日久便无人可用,这点比起太子和明王他成王差远了。哪怕一把菜刀也得时常爱护磨练,索性懒得亲自回成王,让一下人去回报交差,自己想办法。
相对而言,六部之中礼部进宫相对较方便,也和宫内接触较多,这是礼部职能决定的。曾公文的办法是找皇太后,只要她老人家发话,晋帝这两难可解了,自己也两不得罪。
同样是外使宫,那些高鄂人已经外出回来,行为鬼鬼祟祟。每人都身背一袋东西,聚集众议。为首一人:
“东西都准备好了?”
其余人应:“都准备好了,足够。”
“好,那我们汉人大年三十晚上行动。”
不料为首一人大喊一声:“谁?!”顺路将头往上梁看,其余人却奇怪,没有发觉,反用奇怪目光打量之。好似屋顶有异动却无发现,想来是自己多心了便又没在意,继续密谋。
明王带着如何弄到度碟文难题回府,坐下本准备让下人去唤柳氏前来,下人刚想转身前去,突想到其有孕在身不便,止住后又自己步行去其闺房了。在听完柳氏报好年前各路各方走动事宜后,明王十分满意:
“古人言‘夫妻同心,其力断金’,真不是句假话。你有孕在身仍能打理自如,本王有你,不知几生有幸。”说着走到柳氏身旁
“还不都是为了他。”说着右手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明王这时也抱着,右手环托其腰,左手一同抚腹,十分欣慰:
“是啊。这天下愚人只知本王贵为亲王,虽不能位及九五,可荣华富贵也算是享之不尽了。哪知道为人处世处处要钱,收钱的时候不见他们谈什么天心民心,人前却一个个廉威假样,真是可恶!还有那些布衣平民更是可恶,种皇地,食皇粮,一点感激没有不说,没个省心时候,就没人不恨我们。”
转又道:“对了,事情都办好了,眼下就需要用印即可,得找人。”
柳氏底气十足:“找人还不简单?朝阳派和夕阳派。内待监陈冉是很厉害,可他们自家也有自家经要念。”
“对,有一个人,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柳氏转移话题:“眼睛太子颓势,眼线不好多动。乌家那边怎么说?”
“说是生病了,过年这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现在该忙完的都完了,这事可以多花些心思盯着。”
青竹小院:
“大哥都在忙,对,不说我倒差点忘了,都怪刘婶汤圆太好吃。大哥让我来传话,那日成王明王见了先生送的画,极力要求求见您。大哥不好当面答复,来的时候特意交待好好跟先生说明。”
西门无双反应平淡:“即是如此,见见也无妨,反正过年这几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大哥和我的意思,还是不要见了。这些人绝非善类,躲才是上策。”
“该见的尽早是要见的。再者日后所为之事,不靠近几位皇子,终究难以达成。”
“那既然是先生私事需要,我们便听先生的。还有一事是……”
“常联有难言之隐?”
“咳!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事,就是前几日去寒山寺游玩,撞见了王元庆和董季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先生,您说这太子势力真的这么大,连向来只为陛下所用的御律卫他都能拿得下?”
“此事还不清楚,还是静观其变吧。”
乌武知会,将家人吩咐南方带来果品一一乐而不疲地介绍。
当羽林军总统领潘上弦巡逻至内待监时,见陈冉刚好也待君换班归来休憩,正撞见便打了招呼。
“陈公公,冯公公刚走您老就来了,您辛苦。”
“潘大人,辛苦。这马上过年,出宫不便,请代向家人拜年。”
眼神带着多年练就在谨慎与潘上弦别后入府衙内,唤来一名小太监:
“今日监内谁当值?”
小太监:“回公公,是黄公公。”
“知道了,下去吧。”
二十九日,太平,无雪,暴风雪前的宁静。明月宫门,一大将与一位老者驻足许久。
“陛下,您不进去吗?”
“都怪朕,朕这辈子做了许多事,敢说无愧于心。可对这儿,对她,对建德。”
“陛下,您不必过于自责,当年那种情形,换作是谁都无奈。”
“太康城内,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都在准备过年了,这儿却那么冷清。走吧。”
言毕那大将扶着晋帝蹒跚入内,与往日不同,此次仅此两人而已。无辇无车,两人从德馨殿徒步走来,这一路晋帝却像时光倒走,走到十几年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