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江枫车上下来的这一幕,正好落进了薛度云的眼里。
江枫从车窗里抬起头,与薛度云遥遥对视。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惬意地敲着节拍,淡淡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没抬头去看薛度云什么表情,这会儿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他并没有告诉我他今天会回来。
我快步朝别墅走,江枫还在我身后朝我说拜拜。
我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走进别墅时,才听见车子呼啸而去的声音。
薛度云还依然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双手撑着栏杆望着外面,好像姿势一直都没有动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站在他的身后问。
他没回头,只是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是不是回来得太早了?”
我心口一滞,盯着他挺拔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
薛度云缓慢地回过头来,背靠着栏杆,低头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垂着眸无声无息。
好一会儿,他将烟取下,手搭在栏杆上时,半截烟灰飘了下去。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离他远一点儿?”他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
“是有说过。”我突然笑了,是凄苦的笑。
他皱起了眉头,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
“笑什么?”
我忍着要把嘴唇咬破的冲动,望着他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在你质问我之前,你先告诉我,你这趟出差去了哪里?”
薛度云望着我,许久都没有开口。
他的沉默刺伤了我,我苦笑。
“说不出来了是不是?我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呢?你真的问心无愧吗?还是你一直都把我当傻子一样,觉得我就是很好骗,什么也不知道?”
薛度云微垂着头,眉心隆起,薄唇抿成一条线,英俊的脸这会儿写满愁绪。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转眼望着天边。
“沈瑜,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发生了变化,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出门在外的时候,其实我很想念这个家,可是回来之后我突然觉得,家不一样了。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还是我们都变了?”
他这番话就像刀子一样平静地一刀一刀划过我的心。
我清楚记得他第一次带我回家的时候,他说厨房里有个女人做饭的身影,让他突然有了点儿家的感觉。现在想必是已经没有家的感觉了。
“你去见南北了,对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
他望着我,目光没有躲闪。
没否认,既是默认。
我凄凉地点点头,“所以现在是她让你更有家的感觉了,对吗?”
我扭头就走,刚走到楼梯口,手就被拉住。
我回头看着他,他眉头深锁,满脸都写着疲惫。
我期待着他解释一下去见南北的事,可他最后只是喉结轻轻一滚,吐出几个字。
“你别走,我走。”
松开我的手,他走下楼,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听见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我弯下腿,一下子跌坐在了楼梯上。
其实我知道有很多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正面面对过,比方说我们本来就不是因爱结合。明知不该在意太多可是我在意了。只因他一次又一次明示暗示我他心里是有我的,只因他说他是坚定的。
我们的婚姻在旁人眼中看似幸福美满,天衣无缝,实际上lòu dòng百出,只是我一直在本能地逃避。
可是我不能一直逃避下去,这一次争吵不是戏,或许我们真的都应该好好冷静一下了。
我回到房间里,收拾了简单的东西,下楼时看到茶几上的复习资料,也都装了起来,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别墅。
不能回老房子,不能去黎落那里,我应该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才能彻底地冷静。
想来想去,我想到一个地方。
拖着行李箱,我来到了qì chē站,到青平的班车还有最后一趟,还有最后一张票。
或许这都是天意。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下车时是六点,天已经黑了。
可我很快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不知道薛爷爷住的具体位置,上一次是薛度云开车来的,路线也没记。我只知道爷爷住乡下,可到底哪个乡就不知道了。
车站门口,很多出租车司机过来问我走不走,有的为了抢客还直接过来拖我行李,我死死拖住行李箱说有人来接,他们才离开。
冬天的晚上尤其冷,从一趟班车出来的人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
人生地不熟,我站在车站门口,望着人来人往,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当然不可能打diàn huà给薛度云问地址,想来想去,我想到一个人。
我拨通了许亚非的diàn huà,听着嘟嘟声,我有些焦灼,有点儿担心他shǒu jī没带在身上或者没听见。
还好过了几秒,他接了起来。
“沈瑜?”
diàn huà那端有些吵,我好像还听见卓凡的声音在唤度云。
我捏着shǒu jī说,“你能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吗?”
“好,等会儿。”
没一会儿,对面安静了,许亚非问我,“怎么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亚非,能告诉我你外公的住址吗?”
“你在哪儿?”
“我在青平qì chē站。”说完我又加了一句,“别告诉度云。”
许亚非没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却很快说,“天太冷,你去候车室里等着,我马上过来。”
诺大的候车室里没什么人,不过好歹比外面暖和一些。
我以为至少要等到十点多钟,但墙上的时钟刚指到九,许亚非就出现在了候车室的门口。
他二话不说就把呢大衣脱下来披我身上。
我说,“你是开的飞机吗?这么快?”
他淡淡一笑,“技术好!”
坐进他车里,他开了空调,瞬间暖和多了,我又把他的外套给脱了下来。
“怎么?跟度云吵架了?”路上,他问我。
想了想,我说,“只是觉得需要冷静一下了。”
许亚非说,“我看度云今天情绪也不对,劝他别喝酒他也不听,我还准备给你打diàn huà呢,没想到就先接到你的diàn huà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突然意识到,在听许亚非说完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他的胃。
半个小时后,到了薛爷爷家门口。
爷爷已经睡下,又被我们的敲门声吵醒,来给我们开门。
爷爷看到我们很惊讶,“沈瑜,阿非,你们?”
“外公,外面冷,进去再说吧。”许亚非提醒。
爷爷赶紧让了我们进去。
我把到了青平qì chē站找不到路,才打diàn huà给许亚非的事告诉爷爷,希望他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薛度云。
爷爷毕竟老辣,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笑着说,“小两口吵架了吧?”
我没吭声,爷爷说,“放心,我不告诉他,你安心在这儿住下吧,当度假,让那臭小子着急找人去。”
他会找吗?我心里不太敢确定。
我不知道我在他心里的分量,他说过他不怕我做傻事,因为我不会,所以他应该是不会像担心南北那么担心我的。
当然,我走的目的不是想让他担心,我只是想静静。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好像每天都很忙碌,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其实我和薛度云之间早在南北出现的时候,就慢慢地在发生变化。
我和他的婚姻就像是本就不坚固的围墙,再大风一吹,就很容易倒塌。
爷爷把我安置在上次我们来的时候睡的那个房间里。
想起那一夜,其实那时候我对这场婚姻还是有着很大的憧憬的,所以才那么情不自禁地就把自己交付了。可是事情往往都不会朝着想像的方向发展。
我关了机,切断了一切联系。
第二天,我看许亚非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他。
“你不要上班吗?”
许亚非正拿着扫帚帮爷爷打扫院子,听我这么问停下抬起头,笑着说,“我调休,人不是机器,也需要调整的,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没事的时候我把复习资料拿出来,正好爷爷和许亚非都是医生,不懂可以向他们请教。
人说现在这个社会,没有shǒu jī真的会死人的。
我实践了一下,没有shǒu jī并不会死人,我每天复习,累了就和爷爷一起打理花草,听爷爷讲每一种植物的习性,看爷爷和许亚非下棋,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很原生态,没有网络,节奏放慢,其实生活可以变得很简单。
爷爷对许亚非的宠爱全在脸上,不像对薛度云,时而还很严厉。
其实这很正常,长辈都喜欢乖孩子,许亚非这么温文尔雅,最关键的是,他顺从了爷爷的意思学医,并且还有所成就,爷爷当然以他为傲。
而薛度云,我想他在年少的时候一定像是一匹不好驯服的马,虽然聪明,却让人头疼。
来青平的第五天早上,我睁开眼,竟然发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原来下雪了!
虽然每年冬天都可以见到雪,可是每年的第一场雪都还是让人感到很兴奋。
爷爷提议这样的天气吃火锅,我和许亚非都表示赞同。
冬天吃火锅最好,吃出一身汗,也就暖和了。
我和许亚非一起准备用来煮火锅的食材,本来我们还想出门去买一些,可是雪天不太好走,爷爷说呆会儿打个diàn huà让人送来。
现在乡村里都兴送货shàng mén了啊?
许亚非准备锅底,我洗菜,快洗好的时候,听见敲门声,爷爷坐在椅子上听收音机,说肯定是送菜的来了,让我去开门。
打开门,我愣住了。
的确是送菜的来了,只不过这个送菜小哥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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