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哪敢自己做主,必要时刻,还是得去询问当家人,眼看半晌生不出来,其中一个稳婆只好先去询问伊拉里氏,保大还是保小,
“当然保小!”伊拉里氏不假思索地命令着,彤芸忍不住道了句,“保大!一定要保住菱萝!”
毕竟她与菱萝相处几月,已有感情,并不希望她就此香消玉殒,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然而伊拉里氏不这么认为,
“她的孩子,生出来也只是庶子,于你并无威胁,你为何不希望他出生?”
“能保孩子最好,可若两相矛盾时,也不能舍弃菱萝的命啊!我只是不希望她出意外,并不是诅咒她的孩子。”
似乎不管彤芸说什么,在伊拉里氏看来都是别有用心,瑜真见状,忍不住冲了句,
“您是只在乎孙子,把女人当什么?孩子的命是命,大人的命就不是了么?彤芸为菱萝着想,您认为她有坏心,那您只顾孩子,又何尝不是冷血无情?”
被一个新妇当众反驳,伊拉里氏顿感没脸,倒也知晓她的身份,冷哼揶揄,
“瑜真是罢?我可是听过你的传闻,前些日子才跟康亲王府结了梁子,今日又在我府上撒野?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掺和!”
在瑜真看来,彤芸也是她的家人,她必须维护,正想再反驳,忽闻身后有人高声称赞,
“九嫂说得好!”
闻声回首,但见傅恒与萨喇善一前一后的走来,一个是倜傥不羁如星辉,一个是温润朗逸若月华,性子迥异的两个男人,娶的妻子都与自己的脾性相反,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有一颗护妻之心。
萨喇善近前后立即吩咐稳婆,“保大人。”
稳婆已然心中有数,“奴婢明白,会先保大人,同时尽量保全孩子。”
于萨喇善而言,这个孩子真不重要,私心里,他更希望这个孩子不存在,往后也就不必出现在彤芸面前,偏偏彤芸对菱萝有孕一事并不介意,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但凡她说一句厌恶或是在意,他早就想法子解决了,之所以没动手,就是不希望让彤芸怨恨于他,怪他心狠手辣!
傅恒在guān chǎng颇有气度,能容忍,可现在一听到旁人训斥瑜真,他就怒火中烧,他的女人,不是谁都能训斥的,既然伊拉里氏不给瑜真面子,那他也不会顾忌什么辈分,正色沉声质问,
“彤芸是我mèi mèi,我的夫人关心彤芸,也算外人么?难不成她受了诬陷,我们富察府也不能为她讨一个公道?”
瑜真一个女人,伊拉里氏并不怕,但傅恒的身份,她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是皇后的弟弟,她还以为只有瑜真来此,未料傅恒也会同行,被他一噎,伊拉里氏不敢再逞强,赔笑道:
“九爷哪里话,我只是担心孙子,一时情急,才会出口重了些,并没有责怪瑜真的意思。”
今日若不是瑜真同行,为她说话,只怕彤芸又被婆婆说得哑口无言,对于她那柔软的性子,萨喇善是又心疼又无奈,
“彤芸若是看她们母子不顺眼,早就将之赶走,何必留到现在?我相信她绝不会故意残害菱萝,无心之举,额娘莫再揪着不放!”
在儿子眼中,这媳妇儿心地善良,可比亲娘要好百倍,若不是为孙子,她也不愿训彤芸,可是盼了这么久的孩子,眼看就要生了,若再出个意外,伊拉里氏哪能甘心?只盼着孙子能平安降生!
孩子何时能生也说不准,萨喇善不愿让众人在此干等,拉着彤芸让她先回去,她却不肯,忧心忡忡,生怕出什么意外,“我想在这儿守着,陪着菱萝。”
萨喇善小声提醒道:“九嫂呢?你若不回去,她也会陪你等着,人家是客人,不能这般怠慢,你先带九嫂回屋,这边有消息,会立即派人知会你。”
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伊拉里氏也就没机会再责怪她,萨喇善与傅恒紧跟其后,完全没把菱萝生孩子之事放在心上,现如今,伊拉里氏一心祈祷孙子平安降生,至于菱萝,若是能活下来,就给她个名分,若是不能,只怪她命苦了!
然而彤芸即便回房也是心难安,总在担心着菱萝,可这生孩子急不来,只能干等着。
瑜真不由佩服彤芸的善良,这事儿若换做是她,必然做不到对自己丈夫的妾室如此上心,若是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怎会不吃醋呢?难道……彤芸还没有爱上萨喇善?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下人来报,说是生了!
“启禀世子和夫人,生了个小少爷!”
居然是儿子!萨喇善顿感懊丧,更希望那是个女儿,嫡与长,他都想留给彤芸!
彤芸倒没在乎孩子,忙问菱萝如何,但听下人道:“菱萝姑娘身子虚弱,元气大伤,小少爷生下来也十分羸弱,大夫看后,说这前三天很重要,必须轮流看守,只要小少爷能坚持三天,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府中出事,彤芸心不静,无法招待瑜真,瑜真很是理解,借口有事,与傅恒先行告辞,临走前叮嘱她,
“莫怕你婆婆,你没做过,问心无愧,她若再敢找你麻烦,直接派人回府找我。富察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只管强硬些,料想萨喇善也不会怪你,我看他对那个菱萝丝毫不在乎,你更不必有什么顾忌。”
正是因为萨喇善对菱萝不够关心,她才觉得菱萝可怜,“我是良心难安,才不好多说什么。”
万事不能只看表面,“究竟是不是薏仁的问题还不一定,这个容后再查,只一点,你不能受欺负!”
傅恒亦提醒萨喇善,“万莫教我mèi mèi受屈,否则我可不顾情面!”
萨喇善才是委屈的那一个,悄声道:“我巴不得她和九嫂一样凶,把菱萝赶走才好,偏偏她还一个劲儿的护着,头疼的是我啊!”
“我夫人凶么?”府门前,看着妻子与mèi mèi在话别,傅恒不怎么赞同他的看法,“我觉得还好啊!”
“那是!”萨喇善笑眯眯挑眉,望向大舅子时,一副了悟的神态,“在九爷眼中,嫂子瞪你一眼,那也是美眸微嗔,顾盼生辉呀!”
此话不假,傅恒无可反驳,朗笑道:“夫妻情·趣,你懂的!”
送走哥哥嫂嫂后,彤芸急忙赶回去看望菱萝,丫鬟说她已然昏睡过去,彤芸也不好打扰,又去看孩子,伊拉里氏到底是对血脉重视,把萨喇善拉过来,说要跟这孩子滴血验亲,
大夫只道不可,“现下孩子生命垂危,不能冒险,想滴血,还是过段日子再罢!”
萨喇善尚未发话,彤芸忙劝他,“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等罢!”
不忍拂她的意,萨喇善只好答应,暂且不滴血,伊拉里氏又特意调来两个嬷嬷和四个丫鬟,轮流照看小孙子,
而菱萝那边,只有两个丫鬟轮流守着,待遇差别显而易见,彤芸便想着将自己屋里的丫鬟调过去两个,帮忙伺候菱萝,萨喇善却是不许,
“我说你呀!才吃一堑,怎么就没长一智?你好心让她吃薏仁,出了事就怪你,若再送个丫头过去,菱萝再出意外,不又得怪你头上,说你指使丫鬟蓄意谋害!我的傻夫人,这个时候你得避嫌!”
旁人说她也就罢了,他也这般想,彤芸顿感心酸,“难道连你也不信我?我没有害她的念头!”
扶着她的肩膀,萨喇善正色道:“这府上,信你护你的人只有我!我只是提醒你,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得到感激,也有可能被人借题发挥,大做文章,反咬一口!所以还是尽量莫牵扯,你才不会被连累。”
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彤芸也就不再坚持,对他略显歉意,“才刚错怪了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怪媳妇儿呢?不过这份自责他得好好利用,故作不悦,“不行,我生气了,你得哄我!”
明知他是假装,彤芸实在没兴致配合,“我已经够烦得了,你就莫再给我添乱!”
唉!悲哀啊!何时才能见她为他担忧呢?“我才是你丈夫,怎么感觉在你心里,她比我还重要?”
这种飞醋吃得莫名其妙,“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到鬼门关走一遭,我当然担心她的状况,她可不是瓜熟蒂落,是早产呢!人尚在危险之中,我能不担心么?怎么说也是为你生孩子,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要听实话么?没有!”萨喇善完全不在乎,“我又不喜欢她,孩子更没感觉,不可能因为她生了个儿子我就对她转变态度,若然是你生孩子那天,我必然着急,心弦紧绷!”
彤芸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心态,他不喜欢菱萝也就罢了,儿子也不喜欢,太不正常!可他又不许她劝,多提一句他就故作生气的模样,又或者直接吻住她,让她说不出话来,堵得彤芸没脾气,只好罢休不多言。
直到半夜里,菱萝才昏沉醒来,丫鬟芬儿喜极而泣,“姑娘,你总算醒来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坦?奴婢叫大夫来给您瞧瞧。”
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一问才知道,已将近子时,轻咳了几声,菱萝只觉底下一阵疼痛,忍着不敢再咳,只道无妨,
“没什么大碍,无需叫大夫。孩子呢?孩子怎样?”那会子她只瞧了一眼,就昏迷了过去,完全不晓得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芬儿劝她宽心,说是有好些人在照看他,不会出差错,而后芬儿又与她说起今日突然早产的原因,菱萝听罢,只觉不可思议,
“你是说,那薏仁有问题?”
点了点头,芬儿提醒道:“按理说,您先怀了孩子,正室都会嫉妒的,可是夫人一直待您很好,您不觉得蹊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