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夏侯逸喝的有些醉了。</p>
兰太后吩咐将夏侯逸送到了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德妃处歇息,然后自己也会慈安宫歇息去了。</p>
一众等着夏侯逸宠幸的妃嫔在夏侯逸离开之后就已经散了,花枝招展或浓妆艳抹的她们一离开大殿,宋夭宜觉得这个大殿变得空荡荡的。没有这些巧笑倩兮妙语连珠的女子存在,果然无趣了许多。</p>
这些女子,在家中也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吧,可是一旦进了宫中,就成了天家的人。</p>
如今本该团圆的除夕,在一个歌舞升平的宴会过后,只能回到各自清冷的宫室之中,要么因思念家人躲进被子懦弱的哭一场,哭声还不敢太大;要么因受尽委屈无处倾诉,自己强忍着沉默下去。</p>
吹熄了灯火,在黑夜里看着窗外那轮明月,才好像找回了自己。</p>
当初那个“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自己,好像已经越走越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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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夭宜也多喝了几杯酸酸甜甜的梅子酒,脸色微醺,目光迷蒙。</p>
被树栖和韵儿扶着往大殿外面走,却发现眼前的路被堵住了,一双水蓝色坠着珍珠的绣鞋出现在自己眼前。</p>
宋夭宜慢慢的抬起头来,是夏侯珍,她的发髻有几分乱了,宋夭宜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替她理一理,夏侯珍快速的别过头让开。宋夭宜的手就在空中停住了,她收回手来,好奇的看着夏侯珍。</p>
夏侯珍开口,有几分别扭:“你随我出去,我有话和你说。”</p>
树栖保护的站在宋夭宜和夏侯珍之前,询问的眼光看着宋夭宜。</p>
宋夭宜点了点头,随着夏侯珍走了出去,冷冷的风吹了过来,宋夭宜有些清醒了,她下意识的拉了拉领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此刻她的妆有些些花了,可是这些模糊了的痕迹让宋夭宜的美变得柔和了许多。</p>
走到大殿侧面,那里有一颗很大的古树,早些时候树枝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住了,但是为了除夕晚宴,雪早就被清理走了,此刻树枝上挂着一个个红色的灯笼,灯笼里的烛火摇曳着,透过灯笼那红色的薄薄绢纱透出微微红色的光来。</p>
宋夭宜不由得看呆了,这棵树像是活了过来,似一个在跳舞的女子,提着灯笼正走在舞台上面,步步生姿。</p>
夏侯珍看着宋夭宜的脸,呆了片刻。</p>
然后她侧过身子,有些苦涩的开口:“皇上对你的心思,你知道的是不是?”</p>
宋夭宜看见眼前怒气冲冲的夏侯珍,点了点头。</p>
“你知道你还不远着他,他对你”</p>
宋夭宜的在裘衣之下的手在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想着夏侯珍下一句没说完的话,不怀好意还是什么?</p>
夏侯珍还真是别扭的可爱,明明算是关心自己的话,说起来像是吵架。</p>
“要不是皇兄让我照看你,才懒得理你”</p>
夏侯珍无意咕哝了一句话,让宋夭宜和他都呆在了了原地。</p>
宋夭宜知晓夏侯珍说的皇兄,是指夏侯修。夏侯珍和夏侯修关系蛮好的,虽然不是同胞亲兄妹。</p>
“你想去和亲吗?”</p>
宋夭宜转开话题问夏侯珍,但是她并不能告诉夏侯珍自己其实即将要离开大楚了。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份危险,宋夭宜也不想夏侯珍牵涉其中,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p>
夏侯珍呆住了:“这是我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吗?”</p>
“我能尽力帮你。”</p>
“哼,你还当自己真的是公主了吗?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要去求夏侯逸,他指不定要对你开出什么条件来,你就那么想做妃子还是皇后的。”夏侯珍一跺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宋夭宜。</p>
宋夭宜被数落的蒙了,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p>
夏侯珍听见宋夭宜认真的语气,沉默的低下头来,过一会儿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母妃、父皇、皇兄都离开了,我呆在这里也没意思。”她仰着头看着树上被风吹的一动一动的灯笼:“而且我已经查过了,我要和亲的齐国,虽然是个小国家,但是民风淳朴。而且我听说求娶我的皇子,是因为在上次的万寿节见过我,然后”</p>
讲到这里,夏侯珍的脸红了红。</p>
宋夭宜大概明白了,夏侯珍的想法:“你会过的很好的,比现在好不知道多少。”一时词穷不知道说什么,宋夭宜拔下头上的红梅簪子,顿了顿走上前,拂了拂夏侯珍散乱的头发,将簪子插了上去:“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值得最好的。若是受气了,就拿出你公主的威严和气势来,不要委屈自己。”</p>
宋夭宜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夏侯珍,一个小姑娘要离开生养自己的故国,去面对眼前完全未知的异数,不是不害怕的。</p>
但是夏侯珍走了也好,能去多看看,然后看开了才最好。</p>
夏侯珍见宋夭宜离自己这么近:“还有太后,你也要小心。”</p>
宋夭宜郑重的点了点头,夏侯珍才离开了。</p>
夏侯珍的一个小宫女跑过来向宋夭宜请罪:“请明珠公主原谅,我们家公主不是有意的。”</p>
大概是以为夏侯珍朝自己发脾气了吧,看着真心实意关心夏侯珍的宫女,宋夭宜摇了摇头:“你家公主很好,快回去吧,照顾好她。”</p>
见宋夭宜的眼眶有些红了,小宫女感动的点了点头,这算是这个宫里真正担忧公主的人了吧。太后开恩说让公主在这宫里过完最后一个团圆的年,可是太后的无情和这个宫里莫测的人心,让这个年夜也变得没有意义了,团圆更是从何说起?</p>
小宫女行了个大礼,然后跑上前追夏侯珍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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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夭宜看着她们俩离开的方向,站在树下,过了一会儿开口,朝着这没有任何人的雪地开口:“你很喜欢偷听吗?”</p>
没有动静,宋夭宜转身要来开的时候,墙边暗处走出一个人来。</p>
许北川。</p>
宋夭宜眯了眯眼睛,酒意又有些上头,她撇了撇嘴,正是这般女儿家的娇态让许北川看呆了。</p>
“你要干嘛?”</p>
回忆涌动,许北川呆在了宋夭宜眼前。</p>
“哥哥,你在这里要干嘛?”许桃兮小巧的身子钻进许北川怀里,看着许北川桌案宣纸上未干的字迹问道,“哥哥,你能不能陪兮儿去放风筝呀?”</p>
看着许桃兮狡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许北川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p>
于是那天便带着许桃兮出去郊外疯玩了一场,结果在回来的时候,许北川受到了重重的责罚,不仅因为私自带许桃兮出府,还因为没能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p>
那天是许远瞻第一次动手打了许北川,因为许北川自小在军营,这样的擅自决定算得上违抗军令,自当军法处置。</p>
那天,虽然许北川被打了,但是满背伤痕的他却很开心。</p>
因为许远瞻对他一直都很好,但是那份好里面透着无端的疏离,许远瞻从不会责罚许北川或者对他说任何重话。更不会像对许桃兮那般,在许桃兮生病时候偶整夜抱着她守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算许北川是男孩子,可是他一样很渴望,父亲对他的温情。</p>
许北川记得,那年他才八岁,许桃兮四岁。</p>
后来,时光飞逝,在那三年里,许桃兮渐渐的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桃子,长成了一朵可以隐约窥见风姿的小桃花。</p>
许北川发现,他对坐在自己怀里睡觉的mèi mèi有了种异样的感情,看见她和其他的公子在玩耍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了些不痛快舒服的感觉。</p>
时光微暖,又是一个春日,许桃兮穿着白花纱裙靠在书桌上的睡颜,让许北川的心蓦然跳动的很快,于是他便不受控制的,吻了许桃兮的小脸。</p>
这一幕,正好让在外来寻许桃兮的嬷嬷看见了,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一字都没有偏颇的报告到了许远瞻那里,许远瞻大吃一惊,因为嬷嬷说,许北川公子看着兮儿的眼神,绝对不会是一个兄长该有的,那般炙热。</p>
那种感情,非兄妹手足的怜爱,而是男女之情的爱怜。</p>
许远瞻的眉头跳的厉害,许北川并非许家的孩子,这件事情除了许北川和许桃兮,整个许府都知道但只是阖口不言而已。</p>
许远瞻下了个决定,这次出征要带上许北川。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兮儿,嫁给一个整日在沙场上舔血的将士,过着不安定的生活。</p>
可是许北川的志向就在沙场之上。许北川生父,是许远瞻的贴身护卫,他当时为自己挡下了一剑,所以英勇战死沙场、最后临终托孤,想让许北川替他再战沙场,荡平敌寇。</p>
那时候许北川还小,名叫北川。从许远瞻将他带回府里的那一刻,就吩咐他是许府大公子、许北川,他的身世再不得提起。</p>
看着许北川这些年习武精进,许远瞻很是欣慰。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儿,许远瞻更是不想有任何遗憾。</p>
许远瞻对于许北川生父的亏欠,许远瞻愿意以命来还。但不是用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来还。</p>
多年之后,一语成箴,许北川当真,牺牲了许远瞻的命。就因为自以为这样才可以占有许桃兮,然后给她一生的幸福来弥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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