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这小子真行,结婚半年不到,就鼓捣出一个孩子来,陆保德说不吃味是假的,连自个儿小兄弟都有后了,自己成亲**年了,媳妇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屁大点儿的村子里的人最碎嘴了,背后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自己也不知道哪辈子没积德,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好不容易娶了个娘们儿还他妈不怀孕。
以为苦读圣贤书就会有求必应,难道古人欺我?陆保德苦思冥想好几日,恍然大悟,只说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没说读书就肯定能得孩子啊,想到此处不禁感叹古人诚不欺我,一番自我安慰,方才心满意足。
陆保德虽说在京城读过十年书,但是按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是品不到圣贤书中的精髓的。所以虽然说陆保德挂着个“读书人”的头衔,但是肚子里实际上是没几滴墨水的。
小豆子给小小豆子办满月酒那天,陆保德喝的酩酊大醉,小豆子明白陆保德心中苦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旁陪酒。
“大哥,几年前咱一起收的那件绣着金凤凰的衣裳你出没出手?没出手的话卖给兄弟啊?”
陆保德喝的烂醉,满心的不痛快,凭什么别人有孩子我没孩子?听到小豆子这么问,要是搁以前,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卖什么卖,你要是稀罕你就拿走”,但是今天本来就气不顺,借着酒劲大声嚷:“你现在出息了,要啥有啥,有老婆有孩子,为啥还跟大哥抢东西?”
小豆子听到陆保德的话先是一愣,接着赔着笑脸,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无言语。
东北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rb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原本只受国民政府盘剥的小商小贩,如今又多了一些倭寇的压榨,生意是越来越不景气了,陆保德也在盘算着将估衣铺关掉去南方谋生。
正在这时,喜从天降,陆保德媳妇刘桂芬怀孕了。
突然的喜悦让陆保德手足无措,激动之下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喜事。
刘桂芬怀胎五月的时候,中日开战了,准确地说,日寇侵略了中国,占领了我国大部分国土。
陆保德想卖掉估衣铺,小豆子说他想要买。
小豆子如今继承了对门的成衣铺,想要盘下陆保德的估衣铺,做大以后,整个村镇的人只能来他一家买衣制衣了。
谈妥了价格,商议好了买卖时间,陆保德准备择日启程离开东北。
rb人不知从哪儿听说的陆保德手里有几件漂亮的旧衣服,这天,一个鬼子小队来到了龙庙村,逼迫陆保德交出那件“绣着凤凰”的漂亮衣服。面对明晃晃的cì dāo,陆保德哪敢不从,连忙寻找,翻箱倒柜的却遍寻无果,就差把房子掀个底儿掉了。
找来了小豆子询问,小豆子也说不知道。小豆子的儿子窦起忠三岁半了,一般的话也会说了,听到陆保德问小豆子,小家伙张着个小嘴边比划边说:“凤凰,衣服上金凤凰还有花,那么大…”
陆保德怀疑是小豆子拿走了那包衣服,小豆子死活就是不承认,rb人看出了端倪,举着cì dāo指向了小豆子,没成想小豆子居然蹦出了一连串rb话,边说边指着陆保德,刚才就挨了打的陆保德哪见过这阵势,一个劲儿让小豆子解释。小豆子跟rb军官说完话便走了,看也不看陆保德一眼。
至此,陆保德知道自己被坑了,却跳进黄河洗不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自己的这个小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
鬼子抄了陆保德的家,抢走了所有明面上的银钱,打了一顿陆保德才肯作罢。
好在刘桂芬持家有道,陆保德也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家里的大钱和多年的积蓄都被藏的很好,别说是rb鬼子,就是在陆家生活了十几年的小豆子都不知道陆家银钱的所在。
陆保德被打的半死,胸口疼的喘气都难受,躺在炕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亲如兄弟的小豆子为什么要这么坑自己。
夜深了,小豆子来到了估衣铺,看着伤痕累累的陆保德,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
陆保德看着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的小豆子,又是心痛又是恨,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哥,都是玉秀他爹坑咱们的!”小豆子边磕头边说,言语里满是愧疚和悲愤。
原来,玉秀本名田中玉秀,是个纯种的女鬼子,虽然在中国长大,却在自己父亲田中沼的影响下,满肚子“rb军国主义”的丑恶思想。
田中沼表面上是rb小商人,但是实际身份是rb关东军某头目的幕僚,别看田中老贼年纪大了,野心却不小,一脸的官迷相,做梦都想再往上爬一爬。
说的是有这么一天,小豆子连同岳丈一块吃酒,饭桌上闲话家常的说起了当年收到的“金丝小褂”的事情,田中沼是个中国通,走南闯北这些年认识的人也不少,见过的宝贝更是海了去了,听到女婿一番描述,基本可以断定那件“绣着金凤凰”的衣服是件值钱货,便怂恿女婿从陆保德手中借来观赏。
小豆子当下表示,自己开口,大哥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田中沼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女婿,现在得知女婿有可能索来一件宝贝,眼神里也多了一份赞许。
没想到小豆子给儿子窦起忠办满月酒那天自己一张嘴,就被陆保德直接否了,没办法,禁不住媳妇整天在耳边叨咕,便趁着一天陆保德出门送衣服的当口,潜入铺子里盗走了那个装着金丝小褂的包袱。
田中沼对那两件司空见惯的毛皮大衣没什么兴趣,却拿着绣着凤凰的花衣小褂爱不释手,借口留在自己手上观赏几天便打发走了小豆子。
“你都偷走了那几件衣裳为啥还要引来rb兵?”陆保德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兄弟。
“我没找rb兵啊,大哥!我成天提心吊胆怕你发现衣服丢了,我哪敢找rb人来搜啊!出了事我也得担责任啊!”小豆子慌慌张张的辩解,陆保德听得出来小豆子说的是真话,而且以自己对小豆子的了解,他不是那种糊涂人。
“那他娘的会是谁干的呢?”陆保德虽然不解,却还是没有追究小豆子,至于那件绣着凤凰的金丝小褂,就当是破财免灾吧。
陆保德在妻子刘桂芬的照料下身体日渐好转,准备随时离开东北。
这时正是秋季,天气不凉也不热,正适合赶路。
夫妻二人商量来商量去,要不然就先去关外吧,在那北上南下都方便。
小豆子夫妇俩近日也总过来串门,玉秀还是一副假惺惺的笑,可是在陆保德眼里,那女人的笑容很让人瘆的慌,毕竟自己这些年耳闻目睹小rb子在东北的德行,shā rén放火的事也是常有,在陆保德眼里,rb鬼子没一个好东西,说是披着rén pí的牲口都不为过。
陆保德问小豆子跟不跟他们一起走,小豆子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出发前一天,大包小裹的堆满了墙角,祖上的积蓄还没挖出来,夫妻二人以防万一打算出发那天再搬出来。
说好今天跟小豆子做估衣铺交接,陆保德吃过早饭便准备去成衣铺找小豆子,也顺带道别。可没成想前脚还没迈出大门,小豆子便跟着上次来讨衣服的鬼子小队长走了进来。
“大哥,对不起。”小豆子低着头对陆保德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转头对鬼子队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rb话,似乎是命令,那小队长听过居然鞠躬“哈依”了一声。
小队长一摆手,身后便涌进屋来一群约莫七八个rb兵,将还没缓过神来的陆保德押了出去。
刘桂芬虽然不懂为什么小豆子为什么会和rb人勾搭在一起,却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但是任凭怀有身孕的刘桂芬如何哀求,小豆子都没了往日那般和气,冷哼了一声便跟着鬼子小队长坐上了qì chē扬长而去。
之后发生的事刘桂芬也不得而知,陆保德被放回来时已是半个月后,当时陆保德被打的气若游丝,遍身伤痕。
陆保德被抓走这期间刘桂芬拖着日渐沉重的身体三番五次去求小豆子,求他念在往日情谊放陆保德一马,但是小豆子拒之不见,刘桂芬无计可施,却也无可奈何。
刘桂芬整日愁眉不展,也只能在家里守着等陆保德回来,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怎么跟外人打交道,但是这些年小鬼子在东北的残忍手段她也听说过,无计可施也只能提心吊胆的每天祈祷陆保德平安。
她老人家喜欢怀旧,每每提到这些事情都会不禁垂泪,老人家说她那段时间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能保住命就行啊!”
秋季,天已渐凉,刘桂芬一个人坐在估衣铺子里,自从夫妻二人商量离开东北后便停止了铺子的营生,铺子里也没什么存货,一些旧衣服也都分给了家里比较困难的街坊,所以此时空荡荡的铺子里显得异常冷清。
东北的物价是越来越高,米价更是让人望而却步,在农村的老百姓能对付吃上杂和面糊口就不错了。
铺子旁边有一口早就干涸了的大井,村里人闲下来的时候都喜欢聚在那围坐一团唠嗑扯闲篇。
刘桂芬没进过城,但是听村里的土财主说县城里的大户顿顿大鱼大肉,白面馍馍只吃一口就扔,城里的狗都比村里人伙食好。以往每当此时,如果陆保德在,肯定会插一句嘴:“丁财主,城里的狗吃的比你家吃得还好吗?”
刘桂芬快六个月的身子了,听到外面人们谈论吃的,不禁咽了下口水。陆保德在的时候,总是能想办法搞来点细白面和荤腥让她打打牙祭,如今陆保德被抓走十来天,她也没心思做饭,每天都是啃着冰凉发硬的糙面饼子,加上忧思郁结,脸色看起来暗淡蜡黄。
外面传来一阵起哄声,原来他们正聊天扯淡时,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只大狐狸,对于一群过年包饺子都不敢放多少油水的乡下人来说,能逮着这么一大只狐狸解解馋无疑是比过年还要高兴。
按理说狐狸是不敢随便进村子里的,更何况这是大白天?好嘛,你自己来送死就别怪我们了。
只听见嘈杂的人群似乎在追捕不知从哪跑来的狐狸,声音逐渐走远,刘桂芬不觉间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突然觉得屋里柜子的门发出“吱丫”一声,刘桂芬没做多想,侧了下身体,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