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葶刚跨出门便后悔了。那种自内至外的透骨寒冷瞬间便浸透了她。她回头想抓住门框重新回去，却发现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那间小屋中的光芒被非常精确地封死在门内，从外面看，那里什么也没有。
赵又葶绝望地挥舞了下手臂，还是什么也没有碰到。她不知道，自从跨出那扇门后，她的身体保持着原始初速度不断向一个方向运动。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离开屋子很远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空间（或者是空间习惯了她？），她并没有昏厥过去。寒冷、窒息、绝望，这一切感受正在真实地发生着，但她的意识竟然保持着清醒。
黑暗的虚无。无休无止。
几乎有一个世纪的漫长。她的眼睛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她以为那是幻觉。
可当那个光亮飞过身边的时候，她发现那是一个人的轮廓！她不会认错！那是辛晨！她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便拼命呼唤着那个名字，但这里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她只是张开了口，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她滑动手臂，像是游水一样要游到他身边，但无济于事。她的位置没有任何变化。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轮廓从非常近的距离掠过，却无法够到他。
辛晨不知道自己在发光。
他跟着赵又葶从小屋跃出，却因为一个很小的角度差，最终与赵又葶擦身而过。
他想要创造出一个手电筒，但他却做不到。刚才在创造那只智利红玫瑰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将要枯竭。
他决定最后放手一搏。而在不远处的赵又葶观察到辛晨的轮廓突然暴涨了一下，但随后又慢慢回复，然后那淡淡的轮廓光芒也消失不见了。
“不！！”她大喊。但没有声音。
辛晨看不到自己的轮廓，以及最后泯灭的光亮。他变不出手电，连一束最微不足道的光束也变不出。他开始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这种怀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一切正在真实发生吗？
——为什么？这里既然是虚空，为什么我能存在？为什么我能呼吸？为什么我没有被冻死？
——为什么？！
这样的念头刚刚出现，各种痛苦纷至沓来。但他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那就死吧。
他轻轻地合起眼睛，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
突然，脑海中惊现一道闪光！
是的！前一次也是这样！那次，他并不是做了什么才回到现实的！他只是单纯地放弃了自己存活在这个空间的念头！
眼前的虚空渐渐淡去。体力透支的辛晨用力撑住楼梯扶手，慢慢蹲下身。
一个娇柔的少女身躯跌倒在他的身上。辛晨与她纠缠着摔到地面，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
……
睁开眼时，辛晨看到的是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帘布。帘布只拉了一半，能看到隔壁的床位。这是一间病房。
“你醒了？”
辛晨转向一旁，看到几个同班的男生正围在床头向他微笑。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但虚弱的身体不听使唤。
“不要动，你营养不良。医生说你起码有两三天没有吃饭了。”说话的是班长刘晓琦，辛晨和他不是很熟，“辛晨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缺钱的话，你可以跟我们大伙儿说啊。”
其余的同学也都纷纷附和。
辛晨感激地点了点头。他向另一个方向看，却没有看到什么人。
“你……你爸爸没来，他说学校能照顾好你的。”
辛晨早就料到那个男人不会出现。他没有在找他。
同桌郭海向辛晨眨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此时实在憋不住，说道：“你行啊，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晓琦还想制止他在这个时候向虚弱的辛晨问话，却见其余的男生们都露出兴奋的表情，便不再阻拦。
另一个男生直截了当地问：“你和赵又葶做了什么？”
辛晨听到她的名字，立时清醒了许多。他问道：“她怎么样了？”
“赵又葶？她没怎样啊？”说话的男生见辛晨一脸迷糊，笑道，“你该不是傻了吧？那天几个女生回宿舍，正好看到赵又葶和你躺在楼道中间，像是死了一样。过了几秒钟，赵又葶就好好地起身了。听说，她当时看到那几个女生，脸蹭地一下就红了，然后就跑走了。大家都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另一个男生接过了话，戏谑地道：“你真是没用，做一趟不可告人的勾当就低血糖，还住了几天的医院，啧啧……”
其他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
……
回到学校后的第三天中午，赵又葶笑嘻嘻地向班上所有的同学道别。她特意给每个人做了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或长或短的几句话。
辛晨前排的几个男生贼兮兮地转过头，问辛晨的卡片上写了什么。
辛晨淡淡地回，没什么。
赵又葶的人缘很好，前来送别的还有许多其他班级和年级的学生。最近与赵又葶格外要好的王非也赶了过来，校队中的其他几个相识的队员也来送行，几个人在教室外有说有笑了很久。比起班上的大多数人，赵又葶似乎对他们还更加不舍一些。
辛晨对此视若无睹。
前排那几个男生又回头了，他们向郭海使了个眼色，郭海会意，突然抢过辛晨的卡片，念了出来。
“同学一场便是有缘。祝你在今后能够顺顺利利！葶”
男生们都愣了一下，班上有四分之一的人收到的都是这句话，这是赵又葶写给关系最一般的同学们的。那几个男生也不再说什么，识趣地转回头去。
辛晨又向门外看了一眼，那几个人还在门口聊个没完。他想去洗手间已经很久了，但他决定再等等。
好不容易，赵又葶跟着那几个篮球队的走开了，辛晨终于起身去洗手间。可谁知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辛晨刚出了门，便与那几个篮球队的视线相遇。
“喂！”王非认出了辛晨。他笑着走了过来，拦住辛晨的身前，对赵又葶道：“听说你和这小子关系不错？”听上去像是玩笑话，但辛晨能明显地感觉到架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上传来的劲道。
赵又葶冷漠地道：“真是有够无聊的。”
王非见了赵又葶的反应，似乎很开心，在辛晨的肩膀上重重一锤，骂道：“小子，你给我滚吧。”
辛晨无言地向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而去。
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注视着他。
辛晨莫名地走回座位，轻声问郭海：“为什么都在看我？”
郭海道：“刚才王非说他看你不顺眼。他要让你在学校里混不下去……”
辛晨苦笑道：“就因为那天我赢了他一场球吗？”
正当此时，赵又葶匆匆走回教室，背起早已整理好的背包，向大家告别离去。辛晨心中有些苦涩，他知道这将可能是永别。
等女生去得远了。郭海忽然道：“大家都看你，倒不是因为王非的话，而是她……”说着，朝赵又葶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说什么？”
郭海死死地望向辛晨，就像是要将他看透似的。
“她对王非说，如果他敢动你一根寒毛，她便让王非在哪都混不下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