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修时代》 第7章 借命

    婴儿初生时，额顶天灵骨尚未封闭，此时一口由胎里带来的先天元力正存于其内的泥丸宫中，而婴儿自然尚未明智，不懂修炼之法，这口珍贵的先天元力则会逐渐从泥丸宫透过天灵骨的缝隙逸散而出，重归天地。

    天灵骨此时呈现出如呼吸般的一起一落——而婴儿在成长中天灵骨封闭的快慢，先天元力流失的多寡，即是其将来能否顺利开元的关键。能留存一分，则有希望，三分为优，六分为天才。宽开元启蒙测试时为七分，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七分天赋，在九州偌大的人口基数下，千年内也出得一两个，而再往上，八分、九分，却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般，数万年来也就三五人，还是疑似，并没有可信的记载。这便更凸显麒麟崖那位小郡主，出生时其额顶曾浮现出一道彩虹，而其天灵骨本就是闭合的，这一事件该何等惊人。但就如人常言的“尽满天则妒”，十全十美的天骄红颜，早在很多年前据说已身死。

    在开元启蒙中，最大的难点就是以泥丸宫中留存的先天元力，冲击已经闭合的天灵骨。此时，当初留存的先天元力越多，那么这个过程相对越容易一些。然后就是运转修炼心法，接引天地间的后天元力从天灵入，在泥丸宫内淬炼返照先天后，自上垂落，顺经脉游走，滋养己身，直到周身经脉鼓胀，举手投足间似有溪水在体内流淌，即为“凡”阶至极，若寻得与之有缘的灵器，即可再进一步，从此破“凡”入“灵”，逍遥九州。

    离宽自是已经经历过了这些。这次再得灵器，重修即是熟门熟路。经脉内流转不休的元力下聚气海后顺黄庭走中宫，直上十二重楼后逆冲泥丸宫。这种逆势而为，难点就在持久。若没有灵器辅助，一口气尽，元力必将重归气海。而灵器则如元力在泥丸宫中的帮手，元力冲入泥丸宫再不是无可借力，而是可以绕着盘踞在泥丸宫中的灵器旋转，借此摆脱回落。

    破凡入灵并无什么凶险，寻得有缘灵器至，多费些功夫即可成——而寻不得灵器，那么就是费再多的功夫，也是白搭。

    此时离宽元力逆冲入泥丸宫，感应到那颗如玛瑙般的种子悬在当中，其元力便直接扑了过去。

    变故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那种子无甚特殊地悬在泥丸宫的正中，但离宽的泥丸宫却不是普通的破凡入灵的修炼者正常的大小。离宽阶位虽已跌落，当初已经淬炼和扩展的泥丸宫却仍在，气海中汇聚的周身元力已是全都随着这一口气冲入了泥丸宫，那种子依旧是高高在。

    当身上最后一丝元力都冲入泥丸宫后，离宽先是周身失去了元力滋养，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不久，其逆冲而起的元力即已达到极限，开始回落。而此时莫名其妙的，元力回落的路径竟然没有了——十二重楼层层闭合，离宽的元力被困在了偌大的泥丸宫中。

    也许是心意相通，也许是那粒种子有着与离宽一样的气息，再或许只是缘分而已，悬在正当中的灵器

    突然猛地落下，正砸在离宽滞留在泥丸宫中的元气上。

    离宽则努力地用意志调动元力，试图能让它旋转起来。虽然和上次不太一样，离宽还是没有就此放弃，依旧按着凝液成旋的思路，继续冲击着破凡入灵。只不过越来越沉重的身体，还有逐渐浑浑噩噩的思维，让这一切变得越发困难。

    与此同时，就在喧楼三楼的套间客房内，一个披着连帽斗篷的老妪急切地敲打着书房门。

    “郡主，再这般犹犹豫豫可就什么都来不急了！”老妪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此时却只能耐着性子劝说着。

    在书房内，本应当省亲回乡的待缘阁掌眼站在书架前，手指无意识地从一排书脊上轻轻划过。

    此时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只是薄施粉黛即位列平阳四大měi nǚ的掌眼，而是在每一弹指间不断衰老的妇人。鹤发鸡皮，背驼如峰，满口银牙掉了个精光。就掉在脚边，就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天不过午，命数二九——这是天机门在她周岁时为她批下的命书。

    想想还真就在眼前呢。记得娘亲说，她出生时正是日头过了烤人的时候，将将西斜，有那么一丝凉风轻轻吹起。

    辛雨浓，麒麟崖最小的郡主，九州三万年来天赋最出色的器修，十年前既踏入”圣“阶巅峰，又用

    一年参透天妒的原因。见自身封神无望，随即设局诈死后，来到了平阳城。

    会来平阳，是说出来很难让人理解的事情，虽然和离宽之间有着一个碍于形势的一纸婚约。可怎么算，当初离宽大闹麒麟崖的时候辛雨浓才刚满九岁。谁也没想过心智早熟的小郡主，情窦初开得如此之早，只因几面之缘，竟会选择余生最后的时光跟离宽一起度过——当然还是因为碍于形势，她在待缘阁是改名换姓的。直到今天，离宽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随着指甲的脱落，书脊上留下一道闪着七彩琉璃般色彩的血痕。辛雨浓还在犹豫，毕竟逆天改命这种事情，风险实在过大。什么”保证万无一失“，什么“最坏情况“也能保证离宽死不了。天机门说话水分过大，其中有几分是真实的，她们自己或许都不确定。

    本来我寿数已尽，你注定也熬不过今晚的噬魂诅咒。同命的鸳鸯，黄泉路上一起走不是挺好？你却偏偏真寻得了另一件有缘的灵器。灵器都能有人送shàng mén来，待我死了，还会不会有其她人把自己送shàng mén来？

    没人懂辛雨浓的情义是怎么来的，也没人会懂，她其实已经把送石头的小丫头当成了情敌。辛雨浓用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细细碎碎地数着这几年在平阳，在待缘阁……

    如果害了你，大不了再继续一起死嘛……

    小郡主平生从未如此优柔寡断过，此时下了决心，自己先是长出一口气。

    而在门外，老妪听得书房内一个沙哑的”准“字，更是险些激动地从地上蹦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