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半天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真没礼貌呢！”兰潇潇嘟着嘴，悄悄的靠近了甄凡几分，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男子对自己总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吸引力，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引。</p>
“啊？哦，我甄凡。”</p>
“烦？有什么好烦的？我不是也没和你说几句话嘛，莫名其妙啊！”</p>
“喂喂，我说我甄凡，甄凡。”</p>
“切，好好好，不理你就是了！”兰潇潇有些生气的一甩手，走向一边。</p>
“我说我的名字叫甄凡啊喂，甄别的甄啊喂，平凡的凡啊喂。”</p>
噗嗤，兰潇潇笑道“好了，逗你呢，我知道你是真烦了好伐，呵呵，你的名字师父听到了一定觉得很贴心呢。”</p>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候，甄凡简单的弄了些食物来吃。兰潇潇本来看到肉渣饼粗糙的样子还不大情愿吃，后来看甄凡吃的一脸满足的样子，忍不住尝了尝，立马惊叹起来，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自己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饼，那么好吃的肉。颗颗肉-粒弹滑有嚼劲，偏偏口感上既不糙也不老，下边的面饼饼初入口还微微有些涩口，在嘴巴里嚼两下之后，口感立刻就变得滑-嫩起来，比在家里时候吃过的最好的点心都要好吃。一张足有脸盆大小的饼子，竟然风卷残云的就被两个人给瓜分掉了。兰潇潇意犹未尽，满脸期待的看着甄凡，谁知道甄凡只是拿出了一些水分给了她喝。“哼，小气鬼，这么好吃的饼居然就给吃了半个。”兰潇潇心里如是想到。</p>
“不是我小气，我娘说过，肉渣子饼一定不要多吃，从小到大，我娘都一个月里面做这种饼都不会超过3次，就算我再央求，也不会同意，因为吃多了对身子不好。你现在身体虽然没有衰败的迹象，但是如果一次进食太多这种不易消化的食物，对你的身体一定没有好处的。”甄凡看着兰潇潇那鄙视的小表情，无奈的解释一通。听完甄凡的一番话，又看看甄凡也没有继续吃饼子，兰潇潇这才有些释然的喝起水来了。一杯水下肚，竟然有几分腹撑肚胀的感觉，幸而刚刚没有多吃。原来这种饼子竟然还会这样。</p>
两人就这样喝着清水，坐在一片草地上望着宁静的天空，偶有淡云遮月或清风拂面，倒也生出了几分惬意。不多时，木辰归来，变戏法一样取出了木盆、药材和一个不小的炉灶，甚至炉膛里面已经堆放上了一些木柴。甄凡暗暗想到，自己真实孤陋寡闻了，看来这木辰应该也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百宝囊了，只是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差别，谁的要大些，谁的要小些。生火熬药的同时，木辰竟然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屋，木屋虽然不够精美，但是阻隔别人的窥视的问题已经解决了。</p>
“切！”甄凡一个冷晒，自己作为一个被师父教化思想塑造出来的医者，难道还没有医者基本的素质么，不要说那兰潇潇姿色一般，就算貌若天仙，但凡是自己的病人，光光的放在自己眼前，也只是会按照经络穴位来诊治了。起码，甄凡心里是这样认为的。</p>
兰潇潇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从“浴室”中走出，还未来得及感谢一下师父，和感叹一下这平常药草沐浴后竟然带来神异的效果，就被甄凡连喝带吓的凝心打坐，修炼起来。看兰潇潇已经安定下来，他自己也是静心凝神，对着皓月就这么修炼起凝芯诀了。木辰对于甄凡的这一表现可谓非常满意，此子竟然没有一点贪恋美色的派头，对于好徒弟沐浴后的神韵没有分毫观望，就自顾行起了医者的责任，一个字好啊。</p>
甄凡自打开始修炼以来，已经习惯了在夜色中于自己那陋室中修炼，今天在这旷野之中对着明月修炼，效果竟然如此的好，五色世界和脑海中光门对于五色的光彩的凝练快了一个层次都不止。</p>
一夜，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p>
清晨，甄凡被自己大腿上传来的酸麻感觉从修炼中拽了出来。身体微微一阵晃动，双手立马按在了露珠打湿了草丛中。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原来那条酸麻的大腿上枕着一个娇滴滴的人儿。自己不适难忍，人家却还睡得酣畅淋漓。甄凡郁闷的想要把大腿上的负担踢开，但是看她睡得酣甜的样子，着实又不大忍心。</p>
兰潇潇做了一个美妙的梦，身体不适后第一次又了这样的美妙梦境，自己身姿轻盈徜徉在花海之中，快乐的舞动着青春的身体。稍稍湿润的空气中掺杂着奇异的花香，虽然浓郁却不激烈。微风吹拂而过，朵朵花瓣围绕着她的身体轻舞飞扬。贪婪的嗅着从未闻到过的花香，兰潇潇觉得随着自己的呼吸，整个人好像都在持续的蜕变着……师父笑了，兄长们笑了，爹娘久违的笑脸也出现了……</p>
坐起身子擦拭了一下唇角，兰潇潇自己什么时间抱着甄凡大腿的，实在有些讲不清楚，不知道是在做了那个从没做过的美梦之前，还是在进入梦境后。对于甄凡的质问只是傻呵呵的笑着充楞，反正自己只是伏在他身上睡了一觉而已，不用因为这个去负责任吧。此时想来，那梦中一直出现的花香，应该就是甄凡身上的味道了。这家伙难道是传说中的药灵不成，要不然为何闻着他的味道就能神清气爽的。依着甄凡的意思，每天晚上为兰潇潇花上一会儿功夫诊治，剩下的时间就是赶路。虽然病人重要，可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可不能弄砸了。所以两人结伴而行，朝着郡府的方向行去，而木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年轻人的事情，跟他这个老人家没有关系，就断了二人乘鸟而行的念头。</p>
金黄渲染的平原上，匆匆走过的两个人儿，一个像是在躲闪，一个就是在纠缠。这个不是男人追求女人的节奏，而是兰潇潇不停的缠着甄凡问东问西。开始时还有些兴致勃勃的，细致的做着解答。可是当一个问题重复三遍或者三十遍的时候，再好的先生恐怕也会被问毛躁了。甄凡甚至在心里祈求师傅保佑不再被兰潇潇唠叨，兰潇潇竟然真的消停下来了。甄凡有些感激涕零的在心里感谢师父的好。可是还没过几分钟，兰潇潇竟然就报上了新节目，死缠烂打的要甄凡再跟她赛跑一场。不是兰潇潇不想与甄凡比较武技，但是甄凡先见之明的咬死自己从来没有修炼过武技，兰潇潇也只能丢开了与甄凡切磋的念头，可是仍然要与他赛跑，正纠缠之际，甄凡忽然抬手示意兰潇潇收声。</p>
“诶呦……诶呦……”密密匝匝的青杉林中，隐隐传来了一阵无力的shēn yín声。两人四顾之下，看到一位衣着褴褛的老人家，依靠在小路边上的一株青杉树下斜坐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哼哼着。甄凡快走几步，问询老人的情况，可兰潇潇只是没什么意趣的四下瞄着。</p>
“老人家，您怎么了？”甄凡真切的问道。虽然一眼就看得出眼前的这位老人，什么毛病也没有，可是甄凡知道心病自己可是看不出来的。</p>
“诶呦，小伙子啊，我的脚不小心扭了一下，这会儿疼痛难忍的，你，你能不能把我送回村子去。”老太太殷切的看着甄凡的双眼，露出渴望希冀的神情。兰潇潇不屑的切了一口。甄凡心下虽然也有疑惑，明明老人家没有半分毛病的样子，可是她为何还执意要自己送她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p>
“没关系啊，老人家，你家在哪里啊，我们送您回去就是。”甄凡一口应承下来。“喂！你怎么能随便就答应呢，你不是还要去郡府么？”对于兰潇潇的冷漠，甄凡觉得有点不大适应，怎么一点助人的心肠都没有呢，唉，难道是因为她过往经历中被病痛折磨太狠了……</p>
“诶呀，小伙子，既然你还有紧要的事情去做，就不要管我了，我休息一会儿，总会好的吧，诶呦……诶哟……”老太太斜着眼角微微的瞄了一眼二人，又虚弱的shēn yín起来。兰潇潇只是一个简单的哼字，便不再言语。</p>
“没事的，老人家，反正我们俩也要前行，就顺道走走罢了。”</p>
“诶呦，小伙子，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一个好人啊！”</p>
还不等甄凡谦虚，兰潇潇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奈何甄凡多番询问，兰潇潇就是不解释，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要参与帮忙。甄凡无奈的想到，虽然自己看到了她坚韧不拔的一面，可是如此冷漠的性格，自己竟然没有看透，暗暗摇了摇头，将老太太从地上搀扶起来，一把接过老人紧紧攥着的包袱，显摆体力一样挎在了起肩膀上，暗暗说道还挺重呢。</p>
甄凡此番作为，赢得了兰潇潇的高度评价“幼稚！”虽然兰潇潇的声音很轻，但是依然飘进了甄凡的耳朵中。甄凡正要问问自己哪里幼稚了，忽然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七八个大汉，容貌颇有几分狞厉，身上那些破旧的衣衫难以遮掩的痞气透体而出。</p>
“恭迎老祖！”几个壮汉打躬作揖，震天的吼了一声。</p>
“嗯……起来吧，我老人家耳朵也不聋，不用吼的那么响亮！”刚才还弱不禁风的老太太，此刻完全换了模样，离了甄凡的搀扶，双臂一抖之下，一股子淡淡的上位者的气息便被抖落出来。两个耳聪目明的家伙匆匆上前两步，一脸的哈哈像，与他们的容貌颇不融洽。两人小意拖着老太太的衣袖，将老人扶住。老太太回转身子，朝着一脸呆愣的甄凡说道：“小伙子，随老身回村寨坐坐吧。”虽然说的话是商量，但甄凡听起来却有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味道，让他的脊骨有些发痒，甚至感觉有双大手想要扼住自己的脖子一样，让他不得不生出反抗的念头。所以，很快的甄凡收了自己讶异的表情，整了整脸色，不卑不亢的说道：“不了，我和我朋友尚有要事，既然老人家有人相迎，我们就不再多事了。”说完径自拉上兰潇潇就走。兰潇潇微笑着看着甄凡，实在没想到这家伙确实挺有味道。</p>
最近几年来江湖上的形势不大好，各个聚居地好像隐隐被连接起来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有大队人马杀将过来，让很多流匪的无本生意越来越难做。郁芊芊带着一众手下，苦苦探寻，终于觅得一个废弃的村寨，一队人马就此安顿下来，守在这里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是偶尔钓几条大鱼，自己的人马也就断不了口粮。几日前，探马报说看到一条鱼，只是看起来有些棘手。郁芊芊这才亲自从村寨中走了出来，来把把关。一探之下，立马喜上眉梢，虽然不知道鱼儿什么时候变成两个，但钱多不烫手啊，再多也要把他吞了。远远看到小姑娘虽然没有奢华的首饰，但那一身的装扮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物色，尤其那件罗裙，分明就是汐月坊“八方来贺”手法做出的流云遮月裙。这罗裙用料极为考究，层次丰富，但穿的人却感觉不到任何累赘，更妙的是，但凡武者穿上这罗裙，整个人都会敏锐几分。整件罗裙是由八位十年以上的大师傅，同时开工，同时成形，尤其下摆的一圈流云，更是凝聚了几人娴熟技艺的极致。穿着行动之间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裙摆的云朵就像真的在流动一样，稍有姿色的女子穿上这裙子都会让人产生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而那增速的神奇功效，据说也是来源于这裙摆的流云……这一件罗裙，起码是十几个小户人家十年的收入。</p>
郁芊芊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天上忽然掉下一个大馅饼，躲都躲不开，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就像是一个百宝箱向着自己跳过来，自己只要敞开怀抱接着就行了。只是宝箱陪衬的那个傻小子，着实有些碍眼，看两人也不是主仆的样子，想来身上应该也有个几两肉肉吧。</p>
郁芊芊自从闯荡出了一个千手观音的名头以后，渐渐喜欢上了那种别人讶异的表情，这种表情让她有些沉醉，每次看到大小鱼儿被自己吓到的样子，郁芊芊都会有些兴奋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把师兄打倒时候的情况……在她笼络了一干匪众，当上了匪首以后，这个有些怪异的癖好变得更加严重了。所以当她看到甄凡迅速把惊讶收起来，换成了一种淡漠的表情的时候，她先是一愣，接着就出现了无名的愤怒。愤怒于甄凡的表现，更愤怒于作为自己另外一条鱼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惊讶的觉悟，甚至自己那几个狠厉的手下突然冒出来，竟然连一个哆嗦都没有，看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p>
“站住！”郁芊芊的语调有些怪，这怪异的声音却让几个手下一阵悚然，更多的时候，老大发出这种声音以后会做出一些他们生命无法承受的奖赏，绝对让人欲仙欲死，欲死不能啊！几个人不分先后的一哆嗦，鸡皮疙瘩竖起一片。</p>
“老人家还有何事？”甄凡停下身子，有些厌烦的看了面前的老太太一眼。当然厌烦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她散发出的这种气场，让甄凡还是反感。</p>
“呼……”郁芊芊长出一口气，忽然想到甄凡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关切的眼神，一时有些不能集中精神，微微甩了甩头才又说道：“小伙子，我的修罗金象，你还没还给我呢。”</p>
“啊？”甄凡一愣，才想到自己肩上的包袱，赶忙取下，快步走过去说道：“老人家，在下失礼了，刚刚，刚刚有些着急了。”说完双手递了过去,郁芊芊一个手下像模像样把包袱接过去，立马打开了。只见里面一块大石头，别无他物。</p>
兰潇潇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了一眼不知如何处理的甄凡，上前一步，用有些懒洋洋的语调说道：“好了，好了，一看见你就觉得不是好人。这方圆最近的村子怕是也要百里，你一个老太太怎么走到这地方来的？这傻小子将你扶起的时候，你可曾颤抖过一丝？倘若你的什么金象银象的真的在包袱的话，被他随手拿起你会不紧张？还有呢，虽然你极力掩饰，但是也没少往本姑娘的罗裙上瞄不是？”兰潇潇脆生生的一段话，呛得郁芊芊冷笑连连，心中暗暗想着，这丫头原来这么鬼。甄凡也是目瞪口呆的想，这姑娘眼光这么好？</p>
“哼哼，好好好”郁芊芊拍着手掌连说了几个好，“既然你个鬼丫头这么机灵……”一句话还没说完，隐在背后动手的手势已经打出去了。七八个大汉瞬间展开了狠辣出击，拳、肘、脚尖、膝盖，没什么章法的使出了锁喉、戳眼、踢裆、攻软肋的招数，虽然不是正统的武学架子，但出手刁钻，动作迅疾，与郁芊芊的此起彼落配合的相得益彰。郁芊芊自信的转过身，不再理会接下来的场面，自己这些个手下，这些年来跟着自己混过来，个个都是老练的好手儿，今儿又遇到两个雏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呵呵，就等着回头数银子吧。</p>
“为什么打我？”甄凡郁闷的大声说道。</p>
“打的就是你！”兰潇潇和郁芊芊同声说道，郁芊芊说完后心头一惊，赶忙回过头来，只见甄凡护着脑袋，被那兰潇潇拍打。而自己的几个手下则是雕像一样，呆立在那里不再有半分动静。</p>
“你，你们，”郁芊芊看着自己手下那刁钻的攻势依然保持的样子，实在找不到什么词好说，</p>
“本姑娘早就憋着一股子劲，要不是想着能动动手，huó dònghuó dòng筋骨，早就不陪你个呆瓜在这里玩了，哼，好人呀！”</p>
“喂，我一个大男人对你一个弱女子适当的保护一下不是理所应当嘛，哪个男人都会这样吧，”</p>
“谁要你保护了，我手脚早都痒痒了，这几个小虾米还能把我怎么了？”</p>
“够了！”郁芊芊看着两人吵闹，实在是郁闷到极致，手里拿出一个红色小圆柱，一捏之下发出一声爆鸣，紧接着一束光线冲天而起。“老身也是玩了一辈子鸟的人，今儿还能被鸟啄了不成？鬼丫头既然想动手，那老身就让你遂了心愿。”</p>
“老人家，我本是好意帮你，为什么要如此相逼呢。”甄凡不太明白</p>
“帮，要是真想帮我，就把你们自己都绑了，给我山寨里的孩儿们换些口粮！”郁芊芊说的倒是理直气壮，既然做了这行当，当然要对自己，对自己的那一众手下负责任呀！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鱼肉想帮刀俎就老老实实等着被宰杀就行了，世界就是这么直接。</p>
“嗖”一只羽箭越过郁芊芊射向甄、兰二人，后面紧接着是三根，再来就是五根。郁芊芊第一时间就是想要骂人，他妈的眼前的可是宝贝啊，肯定又是荣修那傻叉在那臭显摆箭术了，宝贝坏了也就算了，可是还有七八个自己人在那呢。郁芊芊脑海中就这一瞬，几支箭就这么部分先后罩向眼前两人，她想提醒二人或者阻止这些羽箭好像都不太可能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惊掉了下巴，眼前两人身上都绽开了一团黄光。兰潇潇的要凝实一些，甄凡身上的要黯淡一些。那些砸在兰潇潇身上的羽箭直接被弹开了，有两支还插在了刚刚要和自己动手的几人身上，而甄凡身前的几支箭一碰到黄光之中立马就停滞下来，两秒钟后才噔噔几声落在了地面。</p>
“呼”郁芊芊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暗暗叹到，这中阶武者什么时候成了烂白菜了，怎么两个小黄毛孩子也能修到中阶了。没容她多想，呼啦啦一阵响，将近百十号人先后围了上来，一个身穿灰色紧身行头的修长大汉，三步并两步来到郁芊芊面前躬身行礼，一条斜斜的疤痕有力的贯穿在整个面庞上，看起来有点狠厉。</p>
“啪”老实诚的一个耳光响起。“看你做的好事！差点把点子弄坏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就你的那点箭法少在人前显摆。”</p>
背挎长弓的荣修，顾不得去摸一把**辣的脸，深深的将腰弯了下去，一脸愤恨的表情更是被完全遮掩下去，只说了一句“老祖教训的是。”便不再多言。</p>
荣修招呼手下将早先僵立在那里的几个人搬回队伍中，心中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能举重若轻的卸了自己的几只羽箭，倒也是少见的高手了。郁芊芊微微冷笑的看着对面两人，淡淡说道“诶呀，既然有人想要动动手脚，那就成全她吧，儿郎们，一起上，不要省气力，谁把这二人拿下，有赏。记得不要打死了。”</p>
话一说完，后面的“狼群”就嚎叫着冲了上去。兰潇潇轻轻拍了下手掌，双手交互摩挲一下，这才从腰间抽出了两根一尺半长的骨枪，骨枪造型特异，不知道是用什么骨头制作而成的，刚拿出的时候还是一片灰色，随着兰潇潇劲气注入，骨枪变得浑身莹白一片，外表光华却不刺眼，双枪交错着耍了个枪花，双脚一顿，身子微微一蹲，便一下蹿出，冲进了那手持长短家伙的匪群中。</p>
“乒乒乓乓”一阵急促的响声传来，紧接着才听到了一声声短促的叫声。只看兰潇潇在人群中冲杀往返，不亦乐乎。一袭长裙，抵着两根拖出了光影的短枪，就像是一只未曾蘸过墨汁的玉笔，上下翻转在一层灰蒙蒙的纸张上，噗噗蹿起的一串串血珠与绽开的血花，就像是被这只妙笔生出的娇艳花朵。战圈内拼斗的热火，圈外却立着冷冷清清的三人。荣修的羽箭已经扣上弦，弓已半满，只差一道命令。郁芊芊就那么皱眉观察着，虽然到现在一个手下也没有重伤倒下，但心里滋味却很难耐。同样皱着眉头的就是甄凡了，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对于兰潇潇来说那就是在自杀无疑。</p>
“不要玩了！”甄凡决不允许自己的病人在没有被治愈前就这样在一群匪类手中妄自送了小命，自百宝囊中一探，双手间多了一把亮闪闪的银色光点，瞬息之间飞散出去。一年前的甄凡顶多只能让手中的银针飞出丈许，还不能同时多发，而且操控性不强。这一年多来，神识在自杀式的特训下的飞速进步，百针同发对于甄凡来说不是多大问题，只是不能控制所有银针都能落入敌手穴位。尽管如此，在郁芊芊惊讶于漫天飞针的片刻，一群“狼”就变成了躺倒在地上哀嚎的绵羊。</p>
兰潇潇气鼓鼓走到甄凡面前刚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没成想甄凡先动了手，一记闷头栗子敲下来，差点就把泪珠儿敲出来，“你……”兰潇潇像是被扼住脖子一样，后面的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因为甄凡冷冷的眼神注视下，兰潇潇就感觉自己又变回到了幼时因为顽劣被师父责骂的时刻，她发现自己除了想要承认错误以外，竟然再也提不起其他的勇气。</p>
“最后跟你讲一次，我说要你一直活下去，你就要活下去，最少等你的病被我完全医好，否则想死也要先让我同意！”甄凡冷冷淡淡的说着，最后几个字说完才算平复了心中的怒气。</p>
兰潇潇有点喏喏的嗯了一声，终于喘了一口气。心里为自己感到有些不齿，怎么自己变得这么胆小啊，就算小时候被师父训斥也没有感受过如此的压力，那家伙看起来也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啊，哼这场子早晚要找回来。</p>
“啪啪”一阵掌声响起，郁芊芊面无一丝表情的拍着手掌，随着掌声落下，缓步走向甄凡二人。奇怪的是，随着郁芊芊阵阵掌声和有些怪异的步子，天空的颜色和她的容貌渐渐发生着变化。天色越来越昏暗， 而她自己的容貌也越来越年轻。当她距离那两只顽强的“大鱼”四五步远的时候，三人周围已经完全昏暗下来，身在其中，甄凡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外部的一丝景致,心中暗暗诧异，又有点兴奋。因为郁芊芊所控制的变化，印证了自己脑海中《幻》篇的要义——周身万物皆可为我所用，以致幻化。幻化需要媒介，想来郁芊芊的声音和脚步就是一种特殊的媒介了。甄凡想的不错，郁芊芊就是一个初级阵师，早年闯出千手观音的名号的时候，也是仰仗了自己的幻阵之术，对手失聪失明之下，直接就变成了等吃的肥肉，等敌手慌乱的时候再以迅疾的手法击打远程兵器，无往不利。只是郁芊芊这阵术每施展一次，容貌就会苍老上几分。此刻在她全力施为的情况下，一张精致粉嫩的脸庞从那苍老的容貌中蜕变出来，满头银发更是变成飘逸的紫黑色长发，一双手更是瞬间就拿出了数十种暗器。这些暗器虽然形态不同，但全部是单薄纤细，被十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把握其中，更有几枚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模样。郁芊芊对自己的阵术很是自信，毕竟这世上的阵师是凤毛麟角，自己如果不是侥幸在一处石崖上学到了这幻阵之术，也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奇妙的法门的。但是她依旧很冷静的望着眼前的二人。兰潇潇一脸茫然焦急之色，不停移步，紧张的东张西望，这情形绝对是已经深陷幻阵的情形。 让郁芊芊犹豫的还是那个甄凡，此刻他只是微闭双目，像是在感觉着什么。</p>
“切！装模作样吧！”郁芊芊自语完，试探着抛出了三枚暗器，也不见甄凡睁开眼睛，手中一根银针轻描淡写的拨弄几下，竟将空中疾驰而来的几件暗器一一扫落！ </p>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郁芊芊发动攻击的一瞬，甄凡终于窥得其阵法的要义。当下学着郁芊芊的模样一边走一边轻轻打起了响指，郁芊芊看着甄凡前行，越看越是心惊，此刻甄凡在她布下的阵法之中竟然慢慢变成一个小太阳一般，发出温和的光芒，这光芒扩散到兰潇潇跟前，兰潇潇茫然焦急的样子立马就消失了，惊喜地上前两步拉住了甄凡的手。甄凡立定，有些感激的看向郁芊芊，双手抱拳施了一君子之礼。</p>
“你，你，你个妖孽，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怎么也会我这天下独有的阵术？” 郁芊芊有些不可置信，阵术师本来就少见，自己的幻阵更是非同一般，自己多次使用后就发现了生命的流逝。可是强悍的实力也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感觉，自己完全停不下来。可是，为何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好像丝毫没有生命流逝的迹象啊。</p>
“在下甄凡，今日有幸受教于尊驾，不胜感激。不如趁着你我尚未大动干戈，就此罢手可好？我们毕竟实力相差不多，若我二人联手，你定是讨不了好。”甄凡就这么把情形分析了一下。虽然一年前就已经得窥幻之洞天，可是今日才知道对幻的运用，出于对这师承者的尊敬，甄凡是真心希望双方能就此作罢。</p>
“受教？什么意思？我天，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今日才跟我学的阵术吧。”郁芊芊感觉自己一生的惊讶要被今天用光了。其实在自己阵术施展开的时候，看到甄凡闭目沉思的样子，郁芊芊内心就曾闪现过那个猜想，但瞬间就被自己推翻了，为什么，那就是不可能啊。阵术，阵术是什么，阵术师是什么，那是吹几口气的功夫就能达到的么？自己从明悟，到现在耗费了多少精力、耗费了多少的生命力才换来目前的成就，可是对面那小子竟然，竟然……难道自己冥冥中窥得这幻阵之术就是为了教给这个毛头小子的？一阵无力感汹涌喷出，不可收拾。</p>
“你的这个阵术很是玄妙啊，以这个阵术来看应该是以生命力成为阵基，可是阵法撤去以后之前释放的生命力应该完全能够反哺自身的啊，要不然，施展此术的人不是要活活被自己耗死么？”甄凡有点进入医者的状态了，有点自顾自的言语开了，可是郁芊芊却又从开始的不屑，渐渐凝重，最后不得不生出了一丝迫切，迫切希望甄凡找到他所思索的dá àn。甄凡语速越来越快，语调也越来越低，郁芊芊听的入神也就越凑越近。倒是兰潇潇看着眼前二人有些傻眼，她却不能有多少动作，由于对阵术不了解，稍稍离开甄凡一点距离，就又会有陷入黑暗的感觉。就这样，三个人的脑袋都快要凑到一起去了。甄凡缓缓踱步，两女就跟着他来回移动。偶尔目光与两女相接，两女却只能在他眼中看到一片深邃，让人有种想要陷进去的感觉……</p>
就在郁芊芊力所不及将要撤掉阵法的时候，甄凡双眼霍然明亮，全身又是一阵模糊的金光闪过，两女一阵恍惚。“是了，是了，你的生命力应该是没有流逝，只是被留存在了外界，恩，留存在阵法之中，等于这个阵术成为了一个活阵，可以自行成长，但是每次施展都要损耗一定的生命力，啊，错了，错了，这种养阵的方法根本不对，应该将此阵收敛在体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相辅相生，才能永续存在，阵法一日不被破去，生命就能依靠阵法长存下去，不过这也不是一个恒量，最后还是会有损耗，法阵没有长久生命力的滋养，后继无力就会消逝，想要长存，想要长存就必然要像天然法阵一样，对对对对，哈哈哈哈哈……”对于甄凡有些疯癫的话，兰潇潇是不能理解的，但是第一次看到甄凡这种状态，让她感到很新奇，对甄凡的认识又深了一步。而郁芊芊却是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对甄凡后面啰嗦一堆的话听进去的很少，她只是知道，甄凡找到了dá àn，或许就是自己的希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续长存，这，这不就是自己得到阵术的时候所看到的一些注解么？</p>
阵术在千年前也曾稍有兴盛，的确也曾出现过养阵的说法，不过大多是以祭阵之法，用兽类或者活人而祭，是以为养，也就是因为过于繁复，又有很多瓶颈，所以始终没有出现大成者。甄凡的阵术收纳于身，身阵互养的设想，为后世阵法的兴盛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百年后帝国闻名的千手圣师，也因为甄凡今日的理论，有了成圣的起点。</p>
兰潇潇忽然感觉周身的压力一松，原来那郁芊芊在恍惚终于不能再把持阵法。 就在这时，只听的“嗖嗖嗖”一阵破空之声，几只羽箭朝着三人射来。郁芊芊很受照顾，射向她的羽箭竟有七、八支。三个人本来就有些神魂出游，思绪飘忽，此刻骤逢生变，倒是有些猝不及防。甄凡还是老样子，一阵光影恍惚，射向他的几只羽箭掉落下来。兰潇潇被二人完全遮住，一点威胁也没有。郁芊芊的精神本来消耗就颇大，之前又精神恍惚的思索着甄凡的话，此刻看着胸前身上贯穿的箭矢尾羽上绽放的冷意，那已经恢复苍老的容颜上露出惨然的笑意，天意么，本来已经看到生的希望，现在却要冷冰冰的将这希望收回去。</p>
郁芊芊有些艰涩的转过身去，虽然周身渗出的血液，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凌厉的双目如电，让荣修身后举着的一干匪众不敢正视。“哼，怪我瞎了眼，怎么就收了你们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一个个的不想想，如果不是我，你们哪个能活到今日！”郁芊芊扫视一周，将目光锁定在阴狠的荣修身上，“尤其是你，当年如果我不出手，你早就被人打死了。不过错也在我，早在你第一次杀掉金主的时候，我就应该放逐你，只是企望你那点箭术能为我助力，这才有了今日，唉。”郁芊芊只感觉浑身气力在飞速流逝，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干人马就这样被人撬了过去，此时竟然要置自己于死地，心情异常难受。 </p>
“恩？恩情我们早就还上了，这些年跟着你东奔西走，没少为你效命，可是每次买卖的好处不全都被你独自占了去了，对我们总是使唤孙子一样，我，我们早就受够你了！”荣修说的咬牙切齿，其实她早就对郁芊芊生有异心，一直觅得一个机会可以取而代之，可是平日里自己可是拿郁芊芊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威望更是没有一点，所以只能隐忍着，直到今日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p>
“哈哈哈哈，咳咳”郁芊芊，大笑一声，咳出一口血来，“你们也都是想他一般想法吗？”郁芊芊朝着荣修身后众人望去，只有那么十几个人傲然的与之对望，这十几人应该是荣修刻意拉拢栽培的人。其余人等把脑袋要垂到地面上。忽然有那么一小群人，竟然踏步而出，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异样目光，径自走到郁芊芊身前，哗啦啦跪了下去，</p>
“老祖，我等知错了！我们被荣修蛊惑、胁迫，才不得已行今日之事，希望老祖原谅。”这十几人就那么拜服在地上。</p>
“哼哼，好啊你们，”荣修满脸狠狠，也不再多言，只是弯弓搭箭，嗖嗖几声，十几只箭矢就疾射而来。听的破空声最先行动的要数兰潇潇和甄凡二人，可是即将出手的一刻，甄凡却将兰潇潇拦了下来。跪拜的几人虽有慌乱，但毅然没有起身，老祖依然受创，自己几人对上荣修的穿云箭术恐怕也没有转旋的余地，既然如此，索性坦然一些好了。只是事情却没有望着几人想的方向发展，叮叮当当几声，郁芊芊衣袖微微摆动之下，荣修射来的几根追命羽箭就这样完全被击落下来。直到此刻，兰潇潇才明白甄凡不让动手的原因。荣修一脸惊色，实在想不到，一个已经多处重创的老太婆，竟然可以这样把自己自认为大成的箭术化解掉。</p>
“哼！荣修小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你的这点箭术，在我这里根本就看不过，我只要没闭眼，就容不得你在这猖狂！”郁芊芊不咸不淡，像是唠家常一样说道，但是却像重锤一样落在荣修心间，“啊！”荣修一声大喊，眯着赤红的双眼，再次弯弓搭箭，这次竟然瞬息间就射出了近二十只羽箭，这些羽箭竟然有些不分先后的意思，这也是他目前的极限了。在射出这二十只羽箭以后，荣修全身力气像是被榨干了一样，双臂颤抖着提不起来。一双眼却是恢复了颜色，只剩一丝希冀留存在眼底。</p>
“叮叮当当”又是那样简单的音符，荣修甚至没有看清楚郁芊芊到底用的那只手，就这样，自己的二十连发的穿云箭术，就全部被扫落下来。无力感突然而至，荣修觉得前所未有的颓然笼罩了自己。自己真的是因为被使唤，被叱骂，还有羡慕郁芊芊手中的权利才要对付郁芊芊的么，其实在内心深处，曾几何时，荣修也是把郁芊芊的成就当做是自己的人生目标，可是后来发现郁芊芊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样压在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适当的压力能敦促人奋进，当压力过大时，就会产生反抗的情绪，潜意识中，荣修以为，只要让郁芊芊消失，自己就能登上人生的巅峰了，这样病态的心里扭曲，让他偏离了自己原本的初衷，一发不可收拾。他望着对面那苍老而且狼狈的身形，本应该轰然倒塌的大山，竟然还是那样坚强的耸立着。</p>
“好好好，没有枉费我一番苦心，竟然还有你们十几人愿意认我这个老祖，嗯，你们起来吧。”郁芊芊心中一阵欣慰，其实真实年龄来讲，自己的这些手下与她最多相差不过二十岁，所以虽然被他们老祖老祖的叫着，郁芊芊于内心里会不自觉的把这些手下当做小孩子看待，只是苦于这些年来所做的营生，让他们有了凶狠暴戾气息，郁芊芊心中很不情愿，但身在江湖不由己啊。郁芊芊抬起头朝着对面的人群说道：“既然你们信了荣修的话，以为所有的好处被我独占，那我就要你们有个明白。”郁芊芊轻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新寨子建成的时候，我们相互起的誓言么，今生有福当同享，为私者，天诛地灭。我可是声声在耳，不敢忘啊。这几年来，我的阵术愈加有成，可是我也清晰的感觉到随着阵术的成就，生命即将耗尽，所以我就一直在为你们以后考虑。”</p>
郁芊芊一番话说完，一众匪人表情各异，有人惊讶，有人低吟，有人哂笑，但更多的是不屑——到这会儿了，还说这话糊弄谁呢，反正你要死了，那不就死无对证了么。</p>
“我考虑我们这些人，在这初云国内，恐怕永世不得翻身了，所以我四方打听，得到消息大陆南端的颖国，受青云阁管制较小，对身份的管辖相对疏松一些，只是这个身份要不少财物才能买下来。”郁芊芊说到这里，匪群更是嗡嗡的交头接耳起来，荣修看着众人，不由有些焦急，难道自己策划依旧的计谋对付这样一个老人都要失败么，哼反正不管怎么看，她都要死了。</p>
“所以我，我近乎耗尽了寨子里这些年来所有的财物，在那颖国为你们、你们，还有他们买了身份，一旦我死了，你们没了庇护，便可到颖国去保住性命，安心过活。”郁芊芊说完这些，深深喘了几口气，才将胸腹中的翻涌平复下去。</p>
“胡说，你这是信口开河糊弄鬼呢，哈哈，你竟然也有怕死的时候，是不是指望我们饶了你，还有那十几人的性命，哈哈，休想。”荣修有些癫狂的看着周围动摇的人群，人们听过荣修的疯话，不由一寻思，对啊，你郁芊芊还不是想说成怎样就怎样了。</p>
郁芊芊冷笑一下，并未多言，从慢慢的自袖中取出一个木匣，随手交于身边的毛三。“念！”毛三恭敬的将木匣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泛黄的契约，每张契约上都盖着一个醒目颖字，色泽暗沉，此刻却看得有些刺眼。“龙大，是名龙大志，望郡溪县狱吏……年俸三百……县郊屋舍三间……尤东子，是名游冬，江郡颊城督造……年俸五百……屋舍两间……荣修，是名荣秀……颖城长弓营小校……年俸一千……私宅院落一舍……”</p>
随着这一张张字据映入毛三眼帘，他那双面对帝国重兵围困时也不曾有过异样的双手，有些颤抖了，那面对狂风也不曾艰涩的双眼有些模糊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自以为一辈子只能偏安在无人角落的匪类，竟然有了立于青天白日下重生的机会，不用面对官兵的追捕，有了矛三石这个亲切的名字，竟然还有年俸，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所宅子。</p>
毛三的心情，几乎也是在场所有匪人的心情，激动惊喜，幸福来得太突然，砸的人们有些恍惚。只有一人与众不同，荣修狠狠的脸色有几分茫然的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郁芊芊信手在木匣中取出了两张契约，随意一折抛了过去，这契约就那么径直到了荣修面前才直直落下。荣修bǐ shǒu挑开来，细细审视半天，为匪多年，自然认得那特殊的国印，自然知道这薄薄的两张纸所带来的意义，一脸颓然的抬起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么，为什么！为什么！”</p>
“只为心安！”郁芊芊，不愿多说，她感觉到胸腔内像是有一座火山正在喷薄欲发，十分难受。</p>
荣修听完这四个字，又反复念叨几句，一把抓起那两张契约，刺啦刺啦死城一把碎片，一边撕一边咆哮着“不可能、骗子、不可能……”然后就跌跌撞撞的脱离人群，向远处跑去，渐渐没了踪影……一年后，官军终于探明了千手观音老巢的寨子，近千人攻了进去只，只看到破败的大堂上坐着一个长眉长发、皮包骨头、疯疯癫癫的傻子。</p>
郁芊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我也命不久矣，荣修既然已经走了，我自不会再为难你们，各自领了契子，走吧。”一番话说完，几乎所有人都齐齐拜了下来，只有三五个有些尴尬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p>
“都领了去吧，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心事未了，你们给我留点时间吧。”郁芊芊有些佯怒说道。</p>
终于有了第一个领取的，拿了契约，叫了一声老祖，重重叩了个头，“嗯，去吧，去吧”郁芊芊说道，那领了契约的朝众人拱了拱手，说了句后会无期的话就径自走了。有了榜样，后续的人就行动起来，到后来除了早些被兰潇潇、甄凡二人制住的人，其它人差不多领完了。毛三一干人立在一旁，有些愤怒的看着远处那三五个叩拜也不离去的人，也就是荣修的几个心腹。郁芊芊走到毛三身旁，抓起几人契约，抛给几人。“滚吧！”郁芊芊说道，“老祖……我们错了”那五人此刻终于放开了原有的执念，深深跪了下去，使劲叩了几个响头，待抬起头时，额头上都隐隐有了血迹。</p>
“唉，罢了、罢了，你们也后悔无期，各自保重吧！”地上几人听闻郁芊芊的话，又是重重的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而去。</p>
郁芊芊回过身，朝着毛三十几人说道，“你们虽然对我尚有些情谊，但是也该到分别的时候了，各自去吧。”说完却不见几人动作，再看向毛三，毛三有些犹豫的说道：“老祖，我等恭送老祖。”</p>
“哈哈哈，好，好好。”郁芊芊只是简单几个字便是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本来她被荣修射中，就是强提着一口气，现在放松下来，再也压制不住伤逝，半天后才缓缓说道：“我要火葬，烧的干干净净。”</p>
“老祖”毛三十几人竟然有些潸然。</p>
“嘤嘤嘤”兰潇潇竟然拉着甄凡衣袖，率先哭泣起来。</p>
甄凡一把扯过衣袖，问道“你哭什么？”</p>
“我……难过……呀，刚才还……还好好的一个人，能打能骂的，这会儿……这会儿就要没了”郁芊芊触景生情，不由把这别离的情绪嫁接到自己身上，心中不忍，又看那郁芊芊竟然对手下人那么宽爱，忍不住动了同情的心思。</p>
“切！就这个啊，她说死就能死啊，问过我这个大夫了么？”</p>
“啊，对啊对啊，你是大夫啊，快快快，你快救救她！”兰潇潇有些恍然大悟，喜出望外的说道。</p>
“救她？那要看心情，刚才她不是还要欺负我们两个么？”</p>
“请先生救救老祖吧，就算我们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毛三一干人听到甄凡能救人，不由大喜过望，不管其他，先把老祖性命救下再说。</p>
甄凡命这十几个汉子理出一方石台，与兰潇潇一起，将郁芊芊侧放在石台上。对于箭矢这样的外伤，甄凡虽然未曾处理过，但道理就在那里，无非也就是止血、疗伤、通筋活络。甄凡将药箱等物件一一准备妥当，又让毛三用短匕相连做了一把剪刀，随后就命毛三等人转身远去。</p>
兰潇潇羞怯的将郁芊芊衣服剪开，看甄凡的反应，竟然发现甄凡对此浑然不觉，只顾着清理创口和止血，忙碌不停。兰潇潇不好意思的立在一旁，可是总有意无意的瞄着那赤-裸的躯体，又看到她苍老的面容和华发，内心颇有点五味杂陈。</p>
道理总是简单的，可是践行理论就没那么简单了。兰潇潇想不到甄凡疗伤的过程竟然如此缓慢，日将西斜，才算包扎完毕。兰潇潇作为观看者，竟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就摊坐下来。可是甄凡未曾休息一下，马不停蹄的为之前被他和兰潇潇一道制住的一干人马推宫活穴，那些人在嗯啊的叫声中终于获得了行动自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