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春
丰茂刚到边老大家时充满了新鲜感，可没过几天就想爸妈想家了，于是又哭又闹又是恶作剧的在边老大家折腾了一年，最近总算在边老大的“恩威并施”下消停了不少。这天，丰茂突然对边老大表示想到私塾学习，边老大觉得他年纪还小，也怕他一出门又跑回边老三家和老三一家抱头痛哭，就打岔道：“小茂啊，上学堂很辛苦的，你看丰收上了学之后都很少有时间打沙包、掏鸟蛋了，更别提跑远去县城的集市了，这样，今天让你爷爷再带你去钓鱼怎么样？”丰茂却似乎心意已决：“丰收哥哥以前每天睡前都会给我讲他上学堂听来的故事，有义和团杀洋人的，黄毛蓝眼，有邻近乡镇闹革命的，还有洋人逼工人修铁路的。嗯，我还记得哥哥给我背的一首诗，我背给你听……”边老大暗暗吃惊丰茂的好记性之余，心里是很高兴的，要知道丰茂听来的这些事可都至少是一年前丰收给他讲的，因为这一年为了让丰茂适应给自己当儿子，他都没怎么允许丰茂回边老三那儿。丰茂接着说：“可最近这些故事都被我想了好多遍，我背了一半的三字经也不知道还对不对，所以……可以让我去丰收哥哥那个私塾吗？爹。”边老大高兴坏了：“你叫我爹？你叫我爹了？哈哈，好。不就上个私塾吗？不就见见丰收吗？我儿子是块读书的好料，可不能被我埋没了。明天日子不错，咱明天就去上学。”
次日，丰茂如愿在学堂里见到了丰收，可丰收却拒绝了与他同坐，他指了指前排靠窗的一个位子，“喏，你坐那儿去，老师说过会儿还会来一个女学生和你一起。”丰收又压低声音，“我听说她是地主家的，挺有钱，不过啊，好像她爹和县里的官有过节。”丰茂似懂非懂，望了望学堂里没女孩子，就问：“哥哥，她长什么样啊？会不会也和以前欺负咱爹娘的那个地主婆似的。”想到这儿，丰茂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时老师进来了，丰收让丰茂赶紧坐到位子上去。
老师姓沙，看上去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干练、健硕，却透着一种稚气，穿一身灰布长衫，却一点不似古板的腐儒，在他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跟丰茂差不多大，扎着两条长麻花辫，头上戴一根宝石发簪，着红色绸缎衣裳，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丰茂看着她，心里生出一股久违的暖意，像是和母亲在一起，又像是和小芹在一起。老师让大家欢迎丰茂和小女孩，屋里掌声自然十分热烈。二人分别自我介绍后，丰茂才知道小女孩叫海戴，这名字让大家都笑出了声，丰茂更是肆无忌惮，结果第一堂课就被老师罚了站。
放学后，海戴跑到屋外质问丰茂为什么笑，丰茂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脑中浮现的都是这一年来在边老大家吃的各种好吃的，于是将与海带有关的各种菜名脱口而出：“海带炖豆腐，凉拌海带丝，海带紫菜汤。哈哈哈……”丰茂心中的不快似乎也随着笑声烟消云散。海戴见丰茂那没心没肺、前仰后合的样子就来气，她可不知道丰茂一年来第一次摆脱阴郁的心情，海戴气得脸都涨红了：“边丰茂，我警告你，我的戴不是吃的海带的带，我娘告诉我说爱戴的戴，是我娘娘家的姓。边丰茂，你以为你名字就好听吗？你该叫‘变疯猫’，你再笑，还笑！笑吧，你现在就像一只疯猫！“说完海戴就走了。丰茂被噎住了，也渐渐停住了笑，回过神来回到学堂想找哥哥，却发现学堂里的学生早走光了。只有沙老师还在屋里看报纸，报纸是沙文老师每周末去县城买来的。沙老师见丰茂拎个小包袱走回来，立刻抖抖长衫站起来，叠好报纸，边收拾书边对丰茂说：”边丰茂，你是不是没熟悉路啊，走，我带你出去，你爹娘应该正和大家在瓜田那儿等你呢。“
第二天，丰茂到学堂就没找丰收，而是向海戴热情打招呼道：”早上好，海带丝！草民边丰茂给您请安啦!“说罢学着百姓给当官的行礼的样子十分夸张地拜起来。海戴又恼了：“我叫海戴！念你不过是只疯猫，平身吧。”二人一来一去，配合无间，让整个学堂炸开了锅，笑翻一片。丰茂后桌的同窗庄勇也来插一杠：“不知这猫肉炖海带是个啥滋味？”这时丰收不乐意了：“我说庄勇，你不过就是个狐假，瞎起什么哄？”庄勇并不生气：“丰收，狐假是个什么东西？”丰收背起两只手，装着沙老师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一遍踱步一边缓缓道来，“庄勇者，装勇士也。其名岂不与狐假虎威中的狐有异曲同工之妙？再者，’假‘虽为假借之意，”丰收突然停步回头手指庄勇，笑着说，“于你这般损人不利己者，真假之’假‘却最为合意。你就是只假狐狸吧！还露出尾巴让大家踩着玩。”学堂再次沸腾了，丰收尽情享受着欢笑中大家投来的崇拜目光，丰茂和海戴也欣然看着庄勇的窘相。
这时沙文老师走了进来，见大家如此开心，问清原委后，并没有怪罪丰收等人，耐心说道：“边丰收看样近来文采见长，不然也不会让大家如此开心，但是我不希望的有两件事，一是同窗之间互不尊重，二是文人的锋利言辞不可只是随便卖弄取悦他人。近来发生很多事，远的有朝廷积极准备推行新政，近的有附近乡邻抵抗苛捐杂税，一切皆因现在朝廷腐朽不堪，国家需要新的力量，而你们就是崭新的一代，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学有所用，用知识唤醒这个国家，用知识帮助身边的人走向一个自由平等没有压迫的大同社会。”年长一些的学生发问：“沙老师，推行新政会有用吗？”沙老师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早一二百年这么做或许有用，可如今中国重症缠身，前途实在难以预料。所以孩子们，现在你们的力量小，没有关系，慢慢学习，慢慢沉淀，只要你们不要忘记学要有所好用就好。”沙文才意识到自己扯远了，便说：“讲了这么多，你们也许还不能理解，这样，今天我们先向古人学习一下，看看古人对理想中的社会有什么样的憧憬。”说着，便诵读起了《礼运大同篇》。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