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长安,老者不再言语,将包袱递了过去,两人出了屋子,老者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你带些钱,一路上有城镇处便歇息几日,慢慢赶路,切勿伤了身子。”老者拉起长安的手掌,将钱袋放在了上面,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老者佝偻着身子,倚扶着拐杖,长安望着老者苍白的头发,已经明白此去一别,下次再见便是冢中人,眼眶不禁红了起来,松开老者,便向着老者跪拜下去,重重磕了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老者急忙前去搀扶,长安却纹丝不动,老者不由叹了口气,却满脸欣慰。
“我这一生,年轻时行走天下,意气勃发,然终至颓败而归,但你与我不同,你聪慧通达,脱了这方山水,便如潜龙出渊,有你这般学生,老夫这碌碌一生倒也无憾,哈哈哈。”
长安不清楚老师年轻时如何自信而游,又怎样颓败而归,然心中却满是敬重,谈话间,却听得村中躁动起来,许多的火把朝着这边路口而来。
长安站起身来,知道事迹已经暴露,也不做多犹豫,向老者一拱手,道:“老师,学生告辞!”便转身沿路往山中奔去,老者看着长安的背影消失,不禁望向那远方的万千山水……
天色微亮,长安不敢继续沿着大路而行,便入了林中,虽一路疾奔被树枝刮擦,仍不敢停下,一心一意不停的向前跑。
待到太阳升到高空之时,长安也走到了一处高地,回首看去,桃华村已远在身后,海面碧波轻漾,阳光在上面铺开金色的影子,山林在下方微动,谷风迎面吹来,似乎夹杂着桃花的香味,倒让人忘却了那里的一切。
不用担心身后的麻烦,长安这才敢沿着路行走,不过因地处偏僻,这小路也并非好走,路上多山林,林深静僻,唯恐遇见虎狼,所以长安便夜晚找寻空旷处搭造住处,再燃起一圈火堆,防御豺狼虎豹,待天亮后便出发前行。
这一路时时刻刻存在危险,长安手一直握着腰间那根木棍,虽不知有何用,但总能安心一些。
所幸,如此小心,几日来也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出来匆忙,所备饮水竟是不够了。
“曾与父亲一同去前方城镇卖过桃花酒,未曾想过只靠脚力会这么慢。”长安为补充水源只能暂时停下,因为附近有一条小溪,他与父亲曾在这里取过水。
溪水自山上流下,于此处形成一片阔地,倒也是一个安全之所,长安将水囊拿出一面取水,一面观察此处,打好水,俯下身去便欲洗脸,却从怀中掉出一物,细看去,正是那块铁块。
望见这东西,长安不禁脸色一黯,“这东西不知如何在我身上,应是爹娘塞进我怀中,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将那铁块放进水中清洗,扫见水中倒影,少年天成,只是脸上那一块青斑却着实破相。
“此去,便也要将这脸治好才是。”长安将铁块遮住水中青斑,却刚好遮挡住,铁块倒是有些纹路,颇为雅致。
“暂且用此物做个遮挡,也省他人指指点点。”长安知道此行一路不少城镇,自然低调为好,铁块倒也合适,将那斑全部遮住。
收拾好之后,长安原地休息回溯旧事时,不禁想起一事,“父亲运桃花酒去卖,归来途中却遇到袭击,致使一同去的村人死了三人,也因此被村人所疏远怨恨,父亲也便再没卖过桃花酒,一蹶不振。”
“似乎,遇袭的地方……”长安觉此地不宜久留,便欲离开,只是忽觉背后悉悉嗦嗦,不觉一惊,忙向一旁扑开,一道黑影跃过天空,落了下来,向前狂奔而去。
“是头鹿。”长安皱皱眉头,只是那鹿为何奔命而逃,定是其后有猛虎捕食,待那吊额白睛虎自那树丛中扑出时,长安不禁苦笑一声。
那虎望见鹿奔逃的不见踪影,也不心急,因为它发现了一个似乎更为容易捕食的猎物,虽然有些瘦小,但也无需太大力气,摇动着尾巴,猛虎左右游转起来,似乎在观察猎物,长安此时后背满是冷汗,他知道待这畜生试探完,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但是他并没办法,此刻若是转身,便是更加愚蠢。
“畜生,你想吃我,我便也拔你几颗虎牙。”长安将那跟木枝攥于手中。
一人一虎死死对峙,时间消逝,长安汗如雨下,将衣物全部打湿,那吊额白睛虎似乎也不耐烦起来,俯下身子,低低吼叫,长安不由得聚敛心神。
却见那虎示威一般吼叫几声,便转过身离去了,望见猛虎离去,虽不知何故,但长安这才放松下来。
只是还未待他喘口气,背后便又是阵风袭来,长安猛转身用那树枝挡在胸前,却是被一股巨力拍飞。
“噗。”虽然有树枝阻挡,那巨力仍直接打在了长安身体上,五脏六腑如同被搅作一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跌落入树丛中。
“原来,呃,那畜牲,是,咳咳,畏惧而逃。”长安此刻觉得浑身剧痛无比,似乎胳膊也断了,使不上力气,感觉那东西逐渐靠近,长安也已无法逃离。
空气中满是压迫感,树林此刻也是死寂,长安艰难转过头望去,那东西恐怖如斯,竟是无首虎身,于其断首处盘绕一玄色蛟蛇头颅,蛇身似与虎身生为一体,左右各生两鹰翼。
见如此怪物,长安心中亦是压不住的恐惧,一时间剧痛袭来,眼前便是一黑……
“呃,好疼,我还活着?”长安未曾想到自己还能醒来,只是浑身疼痛,动了动右胳膊,似乎能动,便支撑着靠了起来,环顾四周,是一个幽深的山洞,只是没有光亮,在黑暗中只有一处地方散发着幽兰的光芒。
一股清淡却诱人的味道自那处地方散发而出,长安竟忍不住动了动喉头。
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动,长安靠了过去,原是两株异草,其上结有两颗颜色相异的赤红小果,在其下,却是有一颗流转玄光的蛋,似乎就欲破壳而出,如人脑袋一般大小。
“这便是那妖的蛋吗?”
“这赤果应该是天地灵物,否则那妖也不会将蛋孵于其下,而我便是这小妖物的食物了。”长安暗暗心急。
思索间,目光落于那红果之上,“说不定可以治好我的伤,赶在那怪物前离开此处。”
说罢将那两株异草拔了下来,取了一颗果子,将另一颗收了起来。
“若是灵药也好,若是毒药也罢,这样死法总比被那妖生吃了好。”长安明白他并无其他选择,凭他此刻的身体定无法逃脱,那妖不知何时便又会归来,到时就只有死路。
香味也刺激着长安,似乎整个身体都在渴望着这东西,不再犹豫,将那赤果吞下,长安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结果。片刻间,那赤果便如同一缕火焰,在身体里胡乱冲撞,胸口更是如同炙烤,疼痛让长安闷哼一声,视线开始模糊。
“好热,好热。”
长安惊醒一身汗,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四视皆是黑暗,隐约中似乎听到一些叫声。
“爹,娘,是你们吗?你们在哪?”待到听得是爹娘的声音,长安急促的喘息起来,不顾一切的向着声音跑去,只是这漆黑似是没个尽头,勿论怎么奔跑,都如同置于原地,不曾动过。
“你想要光明吗?”眼看声音渐没,长安睚眦欲裂,却无济于事,蓦然听得一个声音问到。
“要!”黑暗中长安决绝的应到。
“哦?哪怕这光明生于来黑暗?”
“我顾不得黑暗或光明,我只想救我爹娘。”
“好,如你所愿。”声音落下,四周黑暗渐渐褪去,光明如同潮水般袭来,长安不忍遮住了眼睛。
“长安,长安。”听得呼唤,长安顾不得刺眼便向声音来处奔去,只是这一刻的光明,待他踩岀去一步,却顷刻化作漫天火海。
阵阵惨叫传来,长安望去却正是爹娘在那灼人火焰之中,光亮便是从那火焰诞生,驱散黑暗。
“长安,好烫啊。”
“长安,救救爹娘。”痛苦的哀叫让长安红了眼睛,毫不犹豫便要扑向火焰……
“光明生出黑暗,黑暗却让人们更需要光明,有趣,有趣。”
“爹,娘?”长安惊坐起,满头是汗,才发觉是梦,擦了擦汗,长安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至少身体可以行动无碍。扶着洞壁站起,虽不知躺了多久,但所幸那妖还未回来,此等阴罗之地,自是早些离去为好,洞穴幽深,扶洞壁而走,一路踩到不少硬物,不用去看也知是白骨。走了片刻,看见些许光亮,长安加快了脚步,洞口就在前方,长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再差几步就可以逃出此地。
只是越靠近那洞口,却是有猛烈的风刮进来,而且望出去并不见平地。
“难道……”长安脸色有些难看,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好大的风。”长安遮挡着勉强走到洞口,却不由得一惊,后退了几步。
“我早该想到,这畜牲既生有两翼,自然会将巢穴筑于高崖之上。”长安无奈的苦笑,洞口外不是平地,却是万丈高空,这个山洞乃是在绝壁之上。
探出头去,绝壁光滑如镜,绝无丝毫藤蔓攀爬的可能,“可恶!可恶!这畜牲!”长安无计可施,急得心若汤煮,急躁过后,长安脑中思索着如何脱逃,而此时远处天空出现一个黑点,阵阵嘶鸣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