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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律:殇》 凤凰外传(第一章):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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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这座山到底是在十万群山的什么地方,东?南?西?北?亦或是中央?无从得知,因为这是个从来都没有生灵有资格踏足的地方。这里是世间最为高贵的灵鸟,凤凰一族的栖息之所。

    半山梧桐半山竹,冷冽的寒泉蜿蜒着从山侧流过,金色的大鸟在树林之间翻飞嬉戏,阳光洒下的细金为它们的身姿染上朦胧的光晕。

    在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威严的老者站在高台之上,他拄着一柄金色的权杖,权杖的顶端,紫金色的大鸟做出展翅翱翔、一飞冲天之状。

    站在台下的少年少女们,无不怀着期待的心情,因为今天是他们年轻一辈的成年礼,在今天,他们将要接受族长的赐名,从今往后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除了一个人。站在队列最末的少女,自卑的低垂着头,因为当所有人都是有着那象征凤凰族的华贵金色的时候,只有她的身上披着的是黑色的羽裳。

    她是天生的异类,从破壳而出的那一刻起,就是异类。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在凤凰族中诞生的,在这个所有人都是骄傲的金羽的地方,她却是让人侧目的黑色。

    在未化形的时候,同龄的雏鸟们就嫌弃着她,每次她都必须要等到自己饥肠辘辘的时候才能够去竹林里吃些竹米。

    因为她没有金色的羽翼,所以别人都讨厌她,认为她不配吃只有凤凰才能够吃的竹米,她来吃就会欺负她。

    因为她没有金色的羽翼,当别人去学习如何飞翔的时候,她只能艳羡的躲在树洞里,傻呆呆的扑棱着翅膀。

    几乎是所有人都不觉得,她能够化形成功。可是事实就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在经历过八十个春秋辗转之后,在所有人都不屑的目光下,她终于得以化为人形。

    凤凰一族的生命具有五百年,五百年之后,就要投入涅槃。重化下一次生命。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褪下这恼人的黑色羽翼,可是终究是她太天真,黑色羽翼化为黑色羽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那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就像是现在一样,族长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宣读着,而她像是被孤立一样,站在队列之末,只能自卑的低着头,直到她发冷的手掌被一只柔软的手钻进来牢牢握住,她看见的是金色少女媲美阳光的笑容。

    她化形结束的那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失神的上下打量自己的黑色羽裳。

    可是在那个时候,却有一个人,挤开人群,奋力的扑了上来,紧紧的搂住黑色的,让所有人都感到厌恶的她,金色少女的脸上布满喜悦,她可以看得出是发自心底的。金色少女柔嫩的面颊不断的摩挲着刚刚化形的她的脸。

    “太好了,mèi mèi,我就说过,你一定可以的吧。只要你自己不放弃。”

    金色少女是她的姐姐,比她先破壳十年,有着一身正统的金色羽翼,华美而又高贵。

    可是姐姐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并没有因为她是黑色所以也跟别人一样,远离她,孤立她,而是一直护着她。当她们还是雏鸟的时候,曾经有一次,黑色的她太饿了,眼前几乎在冒着金星,饥肠辘辘,天色还没有全黑,可是血红的夕阳已经开始沉为紫色,那时候姐姐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回来,一个人的她忐忑着,知道这个时候出去会有危险,可是饥饿却像是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侵袭着她的神经。

    树洞外,像是实体的竹米的香气,犯罪一样的勾引着她的嗅觉,她实在忍受不了了,扑棱着翅膀,飞出树洞。她轻车熟路的飞到了竹林里,因为此前的她在黑暗中已经飞过好几次了。

    她紧张的打量着四周,唯恐遇到别的尚在啄食的凤凰们。提心吊胆着,惊弓之鸟这个词当真是完美无缺的为她打造的。

    她飞到竹林的边缘,爪子牢牢的抓在细小的树枝上,她庆幸自己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一粒一粒的啄食香甜的竹米,竹米落入她的喙里直接化为甘露流进了腹中,这时刻,她感觉到了最大的幸福。

    或许是因为啄着竹米过于专心,又或者是因为太过饥饿导致她的警觉大幅下降,她没有发现,几只翻飞过来嬉戏的小凤凰。

    天还没有黑完,他们还有理由推脱,继续玩闹。

    可是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吓傻了一样,慌不择路的四处翻飞。

    而那几只金色的小凤凰,也在临时加入了个余兴节目,跟着她,不断的进逼。

    他们这时候还没有能够分清善恶的能力,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凤凰族中正统的金色羽翼,而她是丑陋的黑色,是会让他们感到嫌恶的黑色,所以他们有权力去追她,欺负她。

    在这样扭曲的观念下,他们越来越逼近黑色的她。

    她本就体弱,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正规的飞行方式与技巧,也没有与朋友们在太阳底下真正的飞翔过,她所拥有的最长飞行距离,便是从家飞往这片竹林。

    她逐渐被追上了,长长的喙与锋利的爪子不断的在她的身上留下伤痕。她很痛,痛到想要流泪,可是姐姐说过,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强,哭,只有在姐姐的怀里才能够哭泣,在别rén miàn前一定要做出满不在乎的坚强。

    身体里那竹米化成的能量,几乎只是几次呼吸之间就没有了,她扑闪着的翅膀越来越重,眼前胡乱闪耀的金星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一头撞在了树干上,无力的掉到地上。

    金色的凤凰们好像是嘲笑一样叽叽喳喳的鸣叫着,确实凤凰的声音十分的清脆好听……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现在想的是这个。

    几只小凤凰似乎并不打算就此饶过她。

    恶作剧不断的加深,他们从地上啄起石子,扑棱着翅膀飞到她的上方,再松开……

    反正也不会有谁去关注这个丑陋的家伙,对于她,族人们就算是只会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厌恶。

    说不定在这里将她埋掉还能够被别人夸奖,以后在别的朋友面前或许还有着炫耀的资本……

    怀着这种心情,两只小凤凰吃力的一起抓着一个lún pán大小的石头飞起,另一只好像是他们的老大一样,小巧的脑袋点了点。

    她很绝望,很不甘心,可是却又有那么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理所当然,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孽,似乎连她的心底都有着些许认可。

    lún pán一样的石头被缓缓的运到了她的上空,只要他们松开爪子,石头一定会将她压死的!

    她很想逃,可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这具无力的身体。

    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

    她安然的准备受死解脱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愤怒的鸣叫,侧目过去,金色的翅翼那么的光辉夺目,在已经深沉的黑夜中,正像一颗只属于她的太阳……

    姐姐!

    石头已经被松开了,带着强劲的风压不断迫近。

    姐姐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收起翅膀尽自己最大所能向着石头撞去。

    她被风压压得直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从侧方滑落,将石头撞飞,石头落到了她的身旁,离她的翅膀仅仅一寸。

    她毫发无伤,除了,自己先前的那因为几颗小石子砸出来的伤痕。

    ……而姐姐她,因为那一下的撞击过猛,昏倒在了她的身上。

    那几只小凤凰眼见闹出了事,终于也是放弃,逃窜了。

    之后的发展自然是她们都被治好了,被族长使用涅槃之火彻底修复了体内的伤势。

    而在经历了这次教训之后,她哪怕再怎么饥饿,饿到头昏眼花,她也没有在姐姐回来之前再跑出去过了。

    ……

    她甩了甩头,将自己繁杂的思绪从脑中甩出去,今天是她们的成年礼,所有的小凤凰都是能够被族长赐名的,今天之后,她就有自己的名字了。

    “今天过后,你们就正式成年了,将获得属于自己的名字,那时你们将是独立的个体,从港湾中驶出,所有的风雨都将由你们自己承担!”

    “接下来,我将赐予你们名字。你,被授予名字:天阳。愿你的火焰有如天际阳光一般璀璨。”族长的权杖指向队列的第一个少年。一个温柔的女人,手中捧着锦盘,将金色的冠冕戴在他的头上,点头示意。

    少年单膝跪下,激动的声音大吼,“谢族长赐名。”

    族长慈祥的点点头,无形的灵力承托起他的身子。

    “你,被授予名字……”

    她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她不敢抬头,长久以来积压的自卑令她在这种场合下根本不敢去看任何人,她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脚尖的那块土地,左手捏着姐姐的手,渗出冷汗。

    “你,被授予名字:星瞳,愿你的眼瞳在未来有如辰星,于细微之处明察秋毫。”

    她听到了脚步声在姐姐的身前停下,一顶冠冕被戴在了姐姐的头上,姐姐单膝跪下,声音平静而优雅。

    马上就要到她了,她的手不由得狠狠的捏紧了姐姐的手,她甚至没有感受到姐姐的手一收一放的暗示,她在想着接下来到她的时候该怎么做,是在什么时候跪下,要看着族长吗?

    她现在的双腿几乎已经发软,脚趾死死的抓着地面。

    姐姐站起来了,温柔的阿姨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能够看到阿姨托着的锦盘还有一顶冠冕,这里没有任何人了,一定是为她而准……

    “散会!”

    她急速跳动的心脏骤然停止,面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不只是她不可置信,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因为锦盘之上还有一顶冠冕呢……

    她感受的到别人错愕与同情的目光,感受的到他们的目光在下一刻变得淡然。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自己不论是不是能够获得名字都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能,是因为她出现在了这里,她是在凤凰族里成年的。不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

    星瞳听到散会这个词的时候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到族长离去的背影,看着族长离去时昂首阔步的样子,心中无名怒火便冲上心头,她想要去找族长理论。

    可是她跨出几步之后,便被拽住了。星瞳的手还被她牢牢的握着,当星瞳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张失去了血色的脸,与失去了焦点的眼瞳,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可是……”

    “姐姐,我们回去吧。”

    她受不了别人落在她身后同情的目光,这只会让她难堪。是啊,她为什么要去抱有什么期望呢?明明她只是一个异类,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异类,为什么要去奢求名字呢……

    她只是一个在金色的黄金海洋中的一颗黑色的丑陋石头罢了。

    “mèi mèi、mèi mèi,先等等,我们去找族……”

    “回去吧,姐姐。”

    同样失去了希望的平静语调再一次重复了先前的话。

    星瞳咬着下唇,很不甘心,不该这样的,为什么!

    她被mèi mèi拖着走回了树洞。

    “mèi mèi,你……”星瞳想要劝慰一下mèi mèi,可是她的话被她堵死了。

    “姐姐,我累了,我先睡觉了。”她扯起被子就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的连头裹在其中。

    星瞳坐在床沿,看着不断颤抖的被子里的小小一团,心中也不断的被揪紧。

    星瞳不由分说的掀开被子,果然,这个女孩躲在被子里,不停的啜泣,脸上已经别泪水淌满,面颊通红,额头上的汗珠点点滚落。

    她哪里不在乎?她明明很伤心!

    星瞳拉起她的手,强硬的将她拽起拉到自己的怀里,按着她的脑袋。

    “mèi mèi,你哭吧,姐姐知道你很难受。以后记住了,难受的时候可以来找姐姐,想要撒娇的时候也可以在姐姐的怀里。因为,你是我的mèi mèi。”

    “姐姐……姐姐……我没有哭的……我不在乎名字的……”她的头埋在星瞳的怀里,小小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耸动着,声音含糊着从星瞳的怀里传出来,她的上半张脸早就泪如雨下,悲伤委屈的声音故作坚强……

    “姐姐……我想要名字……我真的想要名字……”她悲伤的嚎啕着。

    “小……黑……”星瞳想着,叫出了一个名字。

    “为什么……要……叫我小黑……”听见“黑”这个字,她就会一阵头疼反感,就是因为这个字所带来的颜色,才会令她像个异类一样,被所有人排斥。

    “因为,别人都会嫌弃你的黑,可是我不会啊。别人都讨厌你的黑色,可是我很喜欢。因为这是小黑独一无二的颜色,是小黑在姐姐心里最重要的证明。别人都会抱着嫌弃的心态去叫你,可是我只会去开心的叫你,因为一叫起小黑这个名字,我就会想起,我那个可爱的爱哭鬼mèi mèi,这是姐姐给你的最重要的名字哦,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星瞳温柔的解释道。

    “真的吗?我在姐姐的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她睁大了眼睛期许的看向星瞳

    “是的哦,你是姐姐最重要的人,姐姐一定会一辈子、一辈子的保护你的。”她刻意强调了两遍的一辈子,终究在小黑干涸的心里点下了第一滴水……

    “谢谢姐姐!我有名字了!我叫小黑!我有名字了!”小黑欢呼着从星瞳的怀中跃起,疯狂的欢呼着,她的脸上还有着尚未干涸的泪水,可是配上她自心底发出来的笑容,虽然滑稽,但是任谁看了恐怕都会被她所感染,发自内心的向要为这个疯狂的女孩祝福吧?

    星瞳趁着小黑背过去的瞬间抹掉眼角的晶莹。

    最终小黑闹累了,埋在星瞳的怀里睡着了。

    毕竟经过这一上一下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就算是神,神经恐怕也会疲惫吧?

    星瞳看着小黑嘴角的幸福笑容,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小黑毫无杂质的黑色长发,右手轻轻的按在了小黑的脸上,帮小黑拭去泪痕。

    “小黑……你就是我的mèi m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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