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小凌的惊叫，将陆天羽吵醒，“大哥哥，你……你这是……你们……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要伤害自己！”
……嗯？刚才是怎么回事？梦吗？
陆天羽悠悠转醒，刚才那么真实故事……是梦吗？他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小凌气鼓鼓的样子。
小凌有些心疼似的看着他的手臂，原本都已经忘记了的，可是被小凌的目光盯着，右手又感觉到灼烧一样的痛楚。
“你是？小凌？”
“当然是我了！大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子？自己伤害自己，你是笨蛋吗！？”小凌怒骂道。说完她捡起旁边的一个小铁桶，向外面跑去，“大哥哥，你等我回来……”
看着小凌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师父好像说过，如果一个地方一个人留下的念力太强，别人也很有可能在梦中梦到那个人的过往。
念力……太强？是因为凌佳佳想要守着小凌的执念吗？不，这或许已经畸形了吧。小凌的执念是想要等待妈妈回来，而凌佳佳的执念是想要保护小凌，两股执念交错在一起，可能已经变成一个畸变的怪物了。
这些梦……是真的吗？
小凌、凌佳佳，这些都是真的吗？
没多久，小凌回来了，桶里装满了碧绿的叶子。
“大哥哥，你等一下，嗯……我先找找。”小凌在小房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
可是无疾而终，小凌苦恼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看着陆天羽手臂上的伤势，咬了咬牙，“本来想找个什么东西能不能研磨的，可是……没有办法了，大哥哥，就算是恶心你也要忍着。”
陆天羽很好奇小凌想要做什么。
小凌拿起三片叶子，深吸了几口气，似乎要下很大的决心一样，眼中充满了决绝的意味。
她将三片叶子塞进嘴里，反复咀嚼，直到叶子被嚼成一团糊状，她吐在手心，抹在陆天羽的伤口上，“大哥哥，恶心你也一定要忍着，这种叶子能够让人的伤势加快愈合，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妈妈把我弄成这样的？
等到将桶里的叶子全部嚼成糊，抹在陆天羽的手臂上，小凌的脸都绿了。
她躲在角落里，以为陆天羽已经看不见了，可是陆天羽还是能够听见她低沉的啜泣声。
“小凌？小凌？怎么了？”
“呜呜呜……太苦了……呜呜呜……”
“……小凌，你过来。”
小凌慢悠悠的走过来，眼睛还是红肿的，“小凌，坐到我左边来。”
小凌将脑袋靠在陆天羽的腿上，不知道陆天羽想要干什么。
陆天羽将左手移动到小凌的脑袋上，轻轻的抹着小凌的脑袋，温柔的说道：“摸一摸，小凌乖。痛痛就，飞走啦。”
小凌听着陆天羽这话，噗嗤一笑，“大哥哥，我妈妈都不会这么安慰我的。”
“呃……”陆天羽头皮有些发麻，“那个……你都笑了不是，那不就证明我的那条魔咒有效果吗。”
“呵呵……大哥哥，你真温柔，就像是妈妈一样。”小凌靠在陆天羽的腿上，轻松的说道。
妈妈……？又是女的……？陆天羽严重的怀疑自己性格方面是不是应该要强硬一点，“可是，小凌，我是男的呀。”
“男的怎么了？温柔又可爱的男孩子最适合当妈妈了！”要不是看着小凌天真无邪又一脸认真的说道。陆天羽都要怀疑，现在是不是凌佳佳在操控着小凌的身体，这个话说的，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在怀疑，小凌的双商是不是高过头了。
“哦！对了！大哥哥应该饿了吧？”小凌点了一下下巴，突然想到，“刚好我还有一些米存着，再烧点粥给你吃好不好？”
“小凌，你的米是哪来的？”陆天羽当然不会相信小凌是自己种的，小孩子会杀兔子就已经很好了，种米？不可能的。
“嗯……。那个，我们这个小屋子旁边有一个藏得很隐秘的地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里面都是好吃的，米也有、熏猪肉也有，对了，大哥哥我给你加点肉进去吧。妈妈说，受伤了一定要吃肉补一补的。”小凌说道。
“……好。谢谢你了。”
那个很隐秘的地方？陆天羽有一种直觉，小凌也不说那是个小村子，如果是村子的话她怎么说都是认的出来的。在这里的附近，从墨棋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来看，这里距离石头村至少还是有点距离的，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留下的建筑物，不是村落的话。只有可能是隐蔽的据点，狩猎者的据点、又或者是山贼的据点。
没多久，小凌将粥端到了桌前，只有一碗。
“小凌，你不吃吗？”陆天羽问道。
“我不饿。好像吃过了东西一样。”小凌嘻嘻笑道。
是啊，吃过东西了的……陆天羽自嘲的苦笑一下，自己怎么会忘了那一茬。
“来，大哥哥张嘴。啊——。”小凌舀起一勺粥，放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吹，喂给陆天羽，“大哥哥，我以后要当妈妈，像妈妈一样温柔的妈妈，保护孩子，为了孩子奔走。所以现在先让我来照顾你。”
像妈妈一样温柔的妈妈……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的让人心痛……
陆天羽的心一阵揪紧。
“大哥哥，你知道吗？你是这两年来第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人，还这么温柔，真的跟妈妈一样。别人坐在这里都要骂我，所以我也不想理他们，他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关系。可是大哥哥这么好，我当然也要对大哥哥好。”小凌将碗放下认真的说道。
知恩图报这种死性格可不是什么好性格，至少在灵师的世界是这样的。可是陆天羽却是唯一一个没有资格说出口的，他也是一个很任性，看不得别人受苦的人。虽然心态在殷涛的导师模式下有所改观，但是心中还是有着一个身影。
那个曾经在军营中，为了别人不惜牺牲自己的人，那个瘦弱却撑起了天地的人，那个让他仰慕倾心愿意一辈子誓死相随的人。她是个只要看见别人的笑容就会开心的人。
他也想成为那样子的人，可能是因为自身太过软弱不敢去奢求所有人都能够得到幸福的大团圆结局，想要保护什么当然要丢失什么，这个理念正是她教给他的，丢失什么……丢失什么呢？最好的dá àn，还是把自己扔掉吧……
“小凌，以后，不要对人太好。因为你未必看得出别人是不是真心的。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知道吗？”陆天羽说道。
“不知道，别人对我好还是对我不好我都看得，脸上的表情可以装，可是眼睛是藏不住的。我知道的！”小凌说道。
眼睛……是藏不住的……？也对，别人就算是wěi zhuāng出对你好的样子，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
“所以我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嘻嘻。”看着小凌天真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陆天羽的心好像也被治愈了一样，人世间还是有这么单纯的人的，灵师的世界也并不都是一片黑暗的，虽然有人丹、诱骗、shā rén……等等事件层出不穷，但是黑暗的彼端不还是绽放着这片遗失的花园吗？自己这些人，要做的，应该就是要保护好他们，让他们成长。
爱笑的孩子永远是最美的，不是吗？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呢？”陆天羽突然陷入沉思的样子，让小凌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在想小凌真是好人。”
“对啊。我妈妈说以后如果要交朋友一定要开朗，要跟朋友多说话，所以大哥哥是我第一个朋友。毕竟我跟大哥哥说了这么多话，所以大哥哥就是我的朋友了。”小凌说道。
“是的，大哥哥是你的朋友，永远都是哦。”
……
夜半，陆天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小凌……不，应该是凌佳佳，站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知道她的命运，自己也很同情她，可是怎么说都有点不想让自己死掉，他还是怕死的。
“佳姨，你想过没有？小凌真的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吗？”陆天羽问道。
“什？什么？”凌佳佳问道。
“小凌跟我说，她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想要做一个温柔的，保护孩子的妈妈，我觉得她可能早就料到了你已经死了，毕竟她不小了。妈妈会抛弃一个孩子？抛弃两年吗？别人我不清楚，但是依照你在小凌心中的印象应该是不会的，发生了什么她应该都是知道了的。你自以为大人聪明，可是小凌也不笨，她能猜到。”
“小凌……小凌猜到了吗？”凌佳佳似乎有些失神，“小凌是个聪明的孩子，猜到也有可能……”
凌佳佳扑通一声跪下，头深埋在地面上，“对不起，小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如果你真的是小凌的哥哥该多好，这样子的话，我就……我就可以安心的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一定要活下去……至少在小凌长大之前一定要活下去……我知道，我说一万个对不起都没有用。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怪我吧，一定要责怪我！我在地狱受到的酷刑越重，你们就应该越好受一点。但是在阳世的时候，我一定要……一定要活下去。”
“那个……佳姨，我想了想如果地狱真的要叛逆的刑的话，大概是只有偷盗才是能够判刑的，虐杀什么的好像是不贵地狱管的，虽说地狱判百刑但是虐杀的话地狱的司职人员也天天在干，什么油锅啊、铜柱啊、石碾子啊……如果判虐杀的话，不就与他们自己冲突了吗？所以说佳姨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鬼这种东西都是因为生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念力太重，鬼差暂时收不下所以放回阳世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凭借什么依托在了阳世，但是一旦心愿完成还是要回到地狱去接受审判的……”看着不断逼近的凌佳佳，陆天羽故作镇定的飞快的扯着鬼话。
可是看着寒颤的刀芒，陆天羽还是忍不住牙齿打颤，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对于不断迫近的死的恐惧，终究是无法避免的落下泪。
“佳……佳姨，我……我还不想死。我还……年轻，还没有……还没有找到老婆。我的妈妈……也死了，我妈妈也是跟……佳姨一样的，很温柔的……。我知道没有妈妈了的痛苦……我能理解小凌……我能理解她。我现在只有一个姐姐了……如果……如果我也死了……她会……她会很伤心的。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死。佳姨，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来保护小凌可以吗……我来保护小凌……我当小凌的哥哥……”陆天羽恳切的哀求道。他害怕，他怕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没有做到视死如归。
凌佳佳一步一步逼近，就像是没有听到陆天羽话一样，头低埋在阴影中，两颗泪珠汇聚到她的下巴上滑落，抬起头的刹那，眼中泛着同情与慈爱。她以往杀的人，都是那些成年了的人，可是现在面对这个与她的女儿年岁相仿的人，她的手就像是石化了一样，每移动一寸都在自己的心头砍下淋漓的一刀。
“对不起！孩子，佳姨答应不了你，你安心的走吧。佳姨一定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对不起。”凌佳佳举着刀缓缓落在陆天羽的左胸，本想快点了解他的生命的，可是手却一直无力。
刀一寸一寸的刺入陆天羽的皮肤，一步一步的让他感受到冰冷的锋刃在体内游走的感觉。
“不……！不……！不……！”陆天羽惊惧的尖叫，他能够感觉到刀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胸骨，据说有些人的实力可以用胸骨的肌肉夹住刀刃，保护自己。陆天羽好羡慕这种能力，如果……如果他也会的话。
“唉……！”第三个人的哀叹声在这个空荡的房间内回响。
“谁！？”凌佳佳条件反射一样，抽回了刀刃，警惕的戒备着四周空间，厉声喝问道。
可是那人不再房间的任何角落，就在陆天羽的前胸，就在他胸前挂着的红色吊坠上。
“唉……！”红色的吊坠亮起光芒，映射出一个人影。
“罗……罗旭姐姐？”看着这个瘦弱的红色背影，难以置信的感情在陆天羽的心头冒起。
“唉……！”罗旭第三次轻叹，同病相怜的眼神落在凌佳佳身上，“你和我都是那种同样的人啊。”
“你又是谁？”
“如果你说你是鬼的话，我应该也是鬼，毕竟死后不愿离去逗留在阳世的，不都是鬼吗？”罗旭笑着回答道，“鬼不都是因为某些执念才能够留在世上的吗？就像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女儿，可是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个让我感到麻烦不已的笨蛋小子。”
“你又是他的谁？”
“他的谁？嗯……让我好好想想。说我是他的姐姐吧，我又没有她原来的姐姐合格，说我是他的老师吧，他又已经有老师了。说我是他的小女友吧，他好像又看不上我。麻烦了呢……嗯……我是谁呢？我啊，大概只是一个一厢情愿、自私自利、反复无常、外冷内傲、逆风翻盘专用的老妈子吧。”
“你既然跟他的关系这么淡薄，又为什么会成为鬼，为什么要逗留在世间呢？”凌佳佳问道。
“这个，跟你不是一样的？”罗旭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你又为什么逗留在世间呢？你我都是一样的鬼，都是为了某些东西而宁愿让自己再受痛苦煎熬的人，是不是？在以前每分每秒感受着自己的灵魂在不断衰竭的时候，你敢说不痛吗？我尚且还有器用来寄魂，可是你呢？你什么都没有，只能漂浮在小丫头的后面。什么都做不了。”
罗旭继续说道：“最后的结果就是你开始吃人了。因为你想要活下去，你想要看着女儿成长，甚至于频繁的插手女儿的事件，那么这真的是她的人生吗？而不是你凌佳佳的20版本？”
凌佳佳被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每次在女儿有危险的时候她一定会出来干涉，这样子的话女儿又能够学到什么呢？
“爱她，可是却又一直不放手，牢牢的攒在手中，你敢说这不是你的私欲吗？你真的想要你的女儿一直当你的提线木偶吗？凌佳佳！回答啊！”罗旭的大喝像是震雷响彻。
凌佳佳畏缩的向后退了几步，痛苦的抱着头，她不敢再去面对罗旭了。
眼前再度出现这个仰慕的背影，陆天羽的内心五味杂陈。
“诶，陆天羽。”罗旭头也不回说道。
“嗯？什么？”陆天羽问道。
“你知道吗？我没有喜欢过你，我一直是想要将你当我的弟弟保护的，也算是弥补一下，当初我没有保护好的弟弟mèi mèi……罗浩、罗雯吧。也没有办法了，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当初自己的不成熟，就想着如果这个小傻子也死了，那自己多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所以我才成为了你的寄魂。你也应该已经不喜欢我了吧？我大概只是你的一个仰慕的对象，当初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之下错将这些东西当成喜欢，现在也该认清了。”罗旭长舒一口气，似乎心里压着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一样得到了解脱。
“那么，就这样吧。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我该走了，你同意吗？”
罗旭在说谎！陆天羽判断的出来，因为罗旭在说这句话之前就一直在玩弄着衣角，这是她犹豫的表现。
可是他已经没有权力让罗旭留下来了，是的，认清了这份感情的是他。如果再让罗旭留在他的身边对罗旭是不公平的，她会很痛苦的。
“罗旭姐姐，我……我同意……！”陆天羽艰难的说道。
“你也帮我很多了，帮我把断锋刀找了回来，嗯……不过我没有身体了，你也别将断锋刀送还给罗家了，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帮我把这把刀埋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好吗？就当做是把我的遗体好好的埋葬了，好吗？”
“……好的。”
“陆天羽，笑起来，咱们是好聚好散的，掉眼泪可不是什么男子汉的行为，还有，我想听你一句道别，可以吗？”
“……嗯……嗯。罗旭姐姐，再见……”
“再见咯。”罗旭笑着回头，劝诫陆天羽不要落泪的她，泪流满面。
罗旭手一招，陆天羽的空间戒指亮起，断锋刀出现在了她的掌握。不是陆天羽召唤出来的，断锋刀感应到了罗旭的呼唤，自行破开了空间回到了以前的主人手中。
“凌佳佳，我们都是逗留在阳世的恶鬼，可是也该松手了，这不是我们该停留的，回到本来应该属于我们的地方吧……”罗旭将断锋刀刺入小凌的身体。
此时是由凌佳佳在控制小凌的**，自然，痛苦也是由凌佳佳承受的，她的魂魄逐渐消散。
“陆天羽，我会用自己的灵魂，将小凌的灵魂封印住，你抽出刀的那一刻就是解封的那一刻，那时候你一定要尽快修复好小凌的**，不然的话，她也会灰飞烟灭的。”
……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妈妈在这里哦。
咦？妈妈你什么时候到我的背后来了？
妈妈一直都在这里，可是小凌是个小傻瓜，一直没有发现。
小凌不是傻瓜，小凌知道，小凌知道妈妈在后面的。
小凌，妈妈不能陪你了，要走了，你自己一个人，以后可以让妈妈放心吗？
妈妈是要去找爸爸了？没关系的！妈妈，小凌以后一定会按时的吃饭睡觉，妈妈绝对可以放心的！
可是……小凌，妈妈还是有些舍不下你。
有什么好舍不下的嘛？小凌以后会好好活着的，因为小凌活着，不就是妈妈活着吗？就算是为了妈妈我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样子啊……小凌真乖，妈妈放心了。
那……妈妈……再见！
……嗯。小凌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