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后脚走到后杂院，一个上身**的汉子正在劈材，汗水肆虐，几乎要浸湿裤子。
“大牛，这是华山新来的徒弟，以后就给你和小红打下手。”
杜若瞪大眼睛看向身侧的玉尹青，师傅居然叫她来做粗活丫头，为什么？她的眼似乎被雾气挡住，即使泪花中看不清玉尹青，可她依然直愣愣看着她，那是她以为除了大爹之外最亲的师傅啊，那是被自己当作第二个娘亲的师傅啊？
为什么？大大的凤眼里满满全是剥离的伤痕，大爹说师傅是世界上除娘亲和爹外最护短，最宠溺徒弟的人，为什么，大爹又在说谎吗？
玉尹青却没有看她，只是看着挂在院子里的辣椒串，三师兄最爱吃辣，简直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
昔日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两人被邪教千羽阁困在山林里，她又怕又饿，三师兄用手慢慢摸着她的背，不知为什么，阴冷的山林里反而暖和极了，还递给她一块咯得牙疼的干瘪馒头，说那是他平日里藏在裤腰带里的“九命干粮”，九命？居然给干粮取了个这么搞笑的名字，她扑哧一笑，还被敲了个螺丝。
李尹殷故意板着脸说：“九命，九命，说的是你三师兄是九命狐狸，能起死回生，臭丫头，居然敢嘲笑这名字！”
衣衫腌臜的三师兄脸上也是脏乱不堪，还有些血迹未干凝在脸上，神情却依旧是淡淡然的轻扬嘴角，她便慢慢心安下来，师兄说他是九命狐狸，再大的坎他们也一定能挺过去。
小心将馒头分了一大半递给他，他却嫌弃这馒头没有辣椒配着吃，难以下咽，情愿饿肚子，她气得不行，骂他臭狐狸臭讲究，他还是不肯吃，要还给她，她不要，他居然就往地上一撇，可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一片干净的树叶上，心疼的她赶紧捡起来拍拍灰吃了。
后来，她在江湖里滚打多年，才明白那夜的暖和不是错觉，而是生死攸关时分，有个傻瓜却还在耗内力为她驱寒！混迹江湖的剑客，为保不时之需藏于身上的那么小小一块干粮，哪是什么九命干粮，分明是救命干粮啊！
往事如烟，视线从辣椒上收回，玉尹青依然没有看杜若，道：“从今天起，你练功结束就到这里来打杂，抵作你的学费。”
简单的几句话，杜若却是听得明白的，不再看她，垂眼看着脚尖，缓慢地轻声应道：“好！”
华山日常开销全凭学徒缴纳的费用，而华山脚下富饶，来学武的官商子弟不在少数，每年还会有不少捐赠，希望掌门对自家子弟会有所优待。这使得华山在六大剑派中不仅地位、剑术最佳，连财力也是首屈一指的。
而杜若却没有交任何学费，大爹除了一块玉佩和一封自己从没见到过的信，什么也没留下。
所以师傅才会把她唤来当作杂役丫头吧，杜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叔，又反头看了看身后渐行渐远的师傅，嘴角不由自主地耷拉着，终究是年幼，似乎要忍不住瘪嘴哭起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杜若见他原本被汗浸湿有些微眯的眼睛，现在却努力睁大想给自己一个和善的笑容，便忍住哭意，挤出个笑脸说：“我叫杜若，哦，不对，我叫杜沐若。”
大叔看她乖巧，伸手想摸摸她的头，瞧见手上有些腌臜，缩手不好意思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柔声说道：“那我就叫你小若，以前我认识一个妙人，我两打赌，谁输了就叫对方‘小什么’，大男人怎么能被人叫小啥玩意呢，我拼死赢了赌，谁晓得她名字里最后一个字是怡，这可不中了圈套了吗？害的老子得一辈子叫她‘小姨’！”
“哈哈哈，”杜若被逗得一乐，倒是忘了难过，笑着说：“这人可真聪明。”
“那样精怪的人若知道你夸她聪明，得不知道多高兴呢！”
“啊，为什……”
“大牛，这是谁啊？”
突然一个妇人从厨房间里走出来打断了她。明明这妇人身着粗布衣裳，头上也只是用了根木棍随意盘了个发髻，可杜若却觉得她丰姿绰约，眉眼秀丽，倒比师傅还要娇美几分。
“小红，这是夫人叫来帮我们打下手的丫头，”大牛拍怕杜若的背，说：“小若，以后就叫你红姨带你做些厨房的杂活，不会累的！”
杜若心里暖暖的，回道：“嗯，红姨，牛叔，哪有还没开始做就嫌累的，尽管把活分我就好。”
红姨笑了笑，牵起杜若的手说：“小若真是乖巧，那随我去厨房做午饭吧。”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大牛也憨憨地笑起来，这华山呆了五年，总算有意思起来。
帮忙做完饭，差不多到了练功时间，一路小跑到大通殿，殿内三三两两聚了些人，看来今日教导的师傅还没有来，杜若轻吁了口气。
突然嗅到后头有股香气，像是宇沐珂身上的味道，原来宇沐珂拽着钱沐易凑过来正要背后偷偷吓她一吓，杜若却以为只她一人，便想反吓她。便吐着舌头，张大鼻孔，做了个狰狞的鬼脸猛地反头。
“啊！”宇沐珂吓得直往后窜，可怜钱沐易突然看到也是骇然一抖，惹得杜若笑得前俯后仰，这冰山脸突然变色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这回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钱沐易虽然立马镇静下来，可看到杜若笑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好不恼火，三番两次想捉弄她，以报她初次见面的羞辱，谁想到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此，杜若每天忙得团团转，由于白天休息的时候要去后院帮忙，练功的时间一下子少了几个时辰，于是杜若便又重新琢磨起晚上练剑的事。
这不，秋季的月色略显清冷，趁着宇沐珂出去找钱沐易，杜若也猫着腰溜出房间打算找个空地练剑。四处乱逛，好地方没找着，杜若却被这月光下唯美的华山夺去了心魄，皓月高悬，杜若只恨不得摘下来，将那圆月放在手心好好把玩，玩心正浓，杜若便追着月亮往后山深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