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转变,在场诸人皆舌挢然而不下,墨非命趁机从腰间掏出bǐ shǒu抵在看呆了的朱帮主脖颈处,笑道:“我就知道女侠身手非凡!”
“嗤——”杜若哂笑道:“世间竟有这等无耻之徒,今日我真是大长见识了。”
墨非命赔笑道:“女侠莫恼,稍后您想剥我的皮也无妨,可现在我们还是料理了这两人要紧,来啊,拿绳子去。”
壮汉这才知道自己竟被一小女子生擒住,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杜若抿嘴看着他满脸不甘,刚刚若非她投机取巧,只怕也难以取胜,若纵虎归山,只怕自己难逃虎口,杀了是万万不可,但这山间寻常绳子又如何捆得住这样的高手呢?
墨非命命人将朱帮主捆成一团,见杜若犹在那犯愁,环视了一周,便从向阳山壁上拽下几朵白花,道:“女侠,这是凤茄花,俗名曼陀罗,几朵下肚,便可让这大块头昏睡个几天几夜,您不妨试试。”
杜若倒是耳闻过曼陀罗的厉害,眼下迷晕他确是最好的办法。果然,刚咽下三朵,就见那壮汉瞳孔散大,步态不稳,再塞下一朵,便倒地迷睡过去。
放倒了壮汉,山匪们忙着将两人抬进洞里,可墨非命却脖间倏地一凉,只见杜若手持箭骨在他身后,冷声道:“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山匪们惊惧地望着杜若,立即将两囚犯掷在一边,纷纷跪下求道:“女侠饶命啊!”、“不要杀师爷!”、“女侠手下留情!”
墨非命却一脸轻松,一手摇扇,一手竟抓着箭镞就往外移,杜若气愤地看着他,想夺回箭,谁知墨非命疾声制止道:“别,别动,要割破我的手指了!”
这厮能得这么多人拥戴,想来并非恶人,杜若居然真的就狠不下心伤他了,只能一边懊恼地松手,一边气呼呼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墨非命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嗔怪道:“哟,这群不长眼的,还不快去把女侠的包袱拿过来完璧归赵!”
“墨非命!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个!”
“啊?什么?唉,你们听见了,女侠不要她的包袱了,赶紧把它扔到山崖下去!”
“你!”杜若气急,反扭住他的胳膊,使力道:“别跟我打哑谜,赶紧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哎呦,哎呦,女侠饶命!”墨非命乖乖掏出玉佩,反手递给杜若,谄笑道:“和您开个玩笑而已嘛,天色已晚,女侠不妨在洞里将就一晚,明日让我的好马儿送你出山,可好?”
杜若接过玉佩细细看了看,见没出什么岔子,便松开他狐疑道:“你能这么好心?”
“哎呦,瞧女侠您说的什么话?您这一身武艺,就是十个我也不敢再难为您了,只是山里夜路难走,迷了路可不是开玩笑的,何况您手上有伤,让我先给您敷上草药,明日一定亲自送您出去。”
“别您您您的,瞎叫什么,我可比你小了不止一轮了,都被你叫老了!还有,你若是再敢耍花招,我要你好看!”杜若见他说的有理,便威吓一番,提着包袱住进了帮主的房间。
山里的夜晚总是格外清凉,杜若坐在窗檐上,荡着两条莲藕般娇莹纤长的腿,出神地看着连绵不绝的山在夜里蕴蓄默语。
突兀的敲门声惊碎了她的沉思,只见送饭人缩着头拎着饭盒在门外站着。杜若估摸可能今日连番出手吓着他了,便柔声安慰道:“大叔,别怕,放下饭,你就出去吧!”
那送饭人飞快地看了杜若一眼,匆忙放下饭盒,便欲夺门而出,可刚转身,他又踟蹰不前,杜若好奇地看着他,谁料他蓦地单手抓住杜若的袖子低泣道:“姑娘,求您明日将我一并带出这山里吧,我在这儿简直猪狗不如啊!”
听着他刺耳的声音,杜若暗惊,好毒辣的手段,这嗓子竟似被人毁过,再看他可怖的面目,杜若心里不忍,点头道:“好的,你回去收拾好包袱,我明日带你出山!”
“你可真是观音在世啊,丑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以后跟着你,给你做牛做马啊?”
“这?”杜若为难道,“大叔,我此行诸多风险,带着你实属不便,不过我会将你安顿好再离开的,你放心!”
“丑奴这一生,被人凌辱至此,除了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安顿可言呢?若是姑娘不肯收留,丑奴即使出了山也不过是被人唾弃至死的烂命啊!”
丑奴偌大的泪珠顺着疤痕纵生的脸颊滴至杜若的手背,仿佛被灼烧般,杜若几乎就要答应下来,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让大叔跟着自己去冒险,于他焉知福兮祸兮?
可当大叔另一只手也来抓她衣袖的时候,杜若心中一痛,不再犹疑,红着眼点头笑道:“那以后,就盼大叔有勇气能和我共闯天涯了”
大叔收回那只赫然没有手掌的右臂,抹泪笑道:“姑娘宽心,我只会照顾你,不会是你的麻烦的!”
杜若甜甜一笑,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大叔,说什么呢,我们以后可要互相麻烦的,嘻嘻……”
深深看了眼杜若,丑奴微笑道:“果然是好孩子,快吃饭吧,别饿着了。”
“嗯,你和我一起吃!”
对着一桌的菜,居然有她爱吃的辣炒薯梗,杜若自从下了华山,便没吃过这道爱菜,便多夹了几筷子。
丑奴取笑道:“姑娘真是奇怪,你这些精贵鱼肉不吃,却净吃那不值钱的薯梗。”
“呵呵,大叔,你不知道,这菜是我从小爱吃的,那些鱼呀肉呀的可比不上这脆生的薯梗!还有,我叫杜沐若,你以后叫我沐若或者若儿就行了,别姑娘姑娘的了”
眼神似有闪烁,丑奴喏喏道:“杜沐若,好名字,我这若字不太会念,总念成落,叫你杜儿可以吗?”
“杜儿?”杜若苦笑,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挤出一丝笑容道:“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你喜欢就随你吧”
吃完饭送走丑奴,杜若心下烦乱,漫步至崖边,远远瞅见墨非命在玩火,便想凑过去瞧瞧,慢慢靠近却发现他一脸泪痕,烧的竟是纸钱。只见他突然锤地仰天哭吼道:“孟尽心,你好狠的心啊,二十年了,不曾一次入我梦来,为何不来?凭何不来?”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杜若不忍打扰,踮着脚尖离开,对这墨非命的怨怼已去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