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连绵,大雨滂沱,高速运行的列车平稳疾驰在凌空的轨道之上,车厢底端的荧光夜饰仿佛是今晚这个雷雨夜中唯一的明灯。
车厢的隔音效果很好。
沈玦坐在靠窗位,尽管不停有豆大的雨珠接二连三砸在车窗上,他却丝毫听不到雨声。
偌大的一节车厢里,只有他和斜对面的圆脸青年两个乘客。
圆脸青年整个人四仰八叉躺倒在被放平的软坐椅上,上身绘着金红色机甲图案的t恤被他自己在睡梦中半撩起,略显圆润的软肚皮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悠悠一起一伏。
除了他显而易见正睡得香甜这个结论外,沈玦从圆脸青年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思维情绪。
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他正处于睡眠状态,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同样是个向导,或者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向导技能不熟练……真是见鬼。
沈玦压低声音长出一口郁气,揉了揉眉心,努力收拢自己难得的波动情绪——
他连穿越这种事情都经历过,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自穿越后这么多年,从小时候生理课本里的“两种特殊性别”到现在正热播的青春剧“首席哨兵爱上我”,认真想来,哨兵向导这种“超人”的设定他还是接触过不少的……得去网上找点资料认真研究一下了。
原本以为是另一个世界的设定突然被强加在自己身上,一跃而成联盟的稀有人才,沈玦原本对未来的规划全被打乱了。
这让他有些茫然。
轻微的震动感惊回了思绪,沈玦低头看向联络器,就见他这辈子的父亲的名字在上面一闪一闪。
“爸爸?工作完成了么?”
“刚从舱外里回来,可以歇上一会儿。”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你的留言我看到了,出什么急事了?”
沈玦垂下眼:“前天是我成年的生日,学校里不是要求每个学生成年后都要去测个体质么,我被测出来向导资质,已经被转到联盟向导学院去了,跟你说一声……你注意休息,太空里辐射大,少加点班。”
“……向导啊,跟你妈妈一样呢。”
“是吗?”母亲早逝,沈玦的记忆里没有多少关于她的印象,乍然听到消息,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
“嗯。你刚出生的那段时间,我们就住在源星,离向导学院不远。”
“我一会儿把那座小房子的地址和密码给你,阿玦你也长大了,好好照顾自己……”
声嘶力竭的金属乐突兀的在车厢里爆发,沈玦被吓得浑身一震,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联络器。
“没事,是其他人放的音乐。”沈玦看了眼对面睡眼惺忪爬起来的青年,提高声音回应,“我听得见,爸爸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记得向导学院虽然是军事化管理,但大部分课程的要求不是很严。阿玦你好好学,轮到年假以后,爸爸来看你。”
来看他?
这下沈玦是真惊讶了。他放下了想再捉弄对方说一遍刚才那句短促的“生日快乐”的念头,干巴巴应了声好。
呯呤哐啷的乐声被人掐灭,周围一时寂静,联络器另一头语气的微妙变化在这种情况下被放到最大。
紧张、怀念、歉疚、迟疑、颓散……
沈玦从小就和另一头的父亲聚少离多,成长过程中一路寄宿,一两年见不到一面都是常态,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要来看自己。
如果他真是个从小孤独长大的孩子,父亲的主动关心或许能让他心花怒放;可对于拥有上一世记忆的沈玦来说,这世的亲子关系却是疏离的正好。
现在“父亲”要来看自己……也许是受了他的影响,沈玦莫名也提起了几分紧张。
一结束通话,沈玦便松弛下身体窝进座椅里。
隔壁方桌旁的壁灯不知何时被人打开,倾泻下明亮的光芒。坐在那桌的圆脸青年往桌上安置了一堆东西,看上去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正巧与青年对上视线,沈玦朝他礼貌性的笑了笑。
“嘿,你是刚测出资质的新向导吗?我是向导学院的二年级学生,刚刚那阵对不住啊,我有点作业没做完,想着在车上做的,因为怕起不来,闹铃就调得吵了点。”圆脸青年把行李箱塞回椅子底下,扬了扬面前一叠作业纸,满脸苦哈哈的朝沈玦解释。
“没事,那铃声只响了一会儿,挺提神的。”沈玦原本的三分睡意一分都没留下,“我叫沈玦,前天刚测出的向导资质。”
“所以真是新学弟啊?我就说嘛,没在学院里看到过你。我叫赛亚,二年一队的。小学弟你是这星球上的土著?”
“是啊,为什么问这个?”
“太棒了!因为这关系到我的作业啊!小学弟你对你们星球上的哨向空间护卫站了解吗?”
似乎对他的dá àn抱着极大的期待,赛亚眼巴巴看来的一双眼睁得圆溜溜的。
沈玦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回想了一下,点点头,起身几步坐到赛亚对面:“大概了解一些,你是想知道什么呢?学院里还有这样的作业?”
“是实践作业,超麻烦的!我原本是申请的进空间站实习,结果批准我的北五星空间站转到战斗状态了,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只好重新换个主题……”
赛亚似乎对这个话题怨念万分,沈玦只是刚起了一个话头,他便开始blabla的滔滔不绝,一边愤愤的写着实践报告,一边各种吐槽学院和老师。
沈玦对哨向空间站这种设施的了解只有新闻和科普里披露的一部分,而赛亚的问题却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陪他做了一会儿作业,他干脆从他手上接过了查找资料的任务。
“这个是我们向导学院里的内部网,这是我申请的军方战备网的账号,这是隔壁哨兵学院的内部网,深入点的东西就靠这几家上面的资料,就靠小学弟你了!”
从赛亚口中得到了不少关于向导学院的事情,沈玦自然不介意多帮他些忙:“北星区的空间站,学长还有几个没整理?”
“不多不多,还有七个!小玦你愿意帮忙?”
“是啊,反正还有好久才能到站。”看着赛亚感激到快冒泪花的星星眼,沈玦抽过他的报告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