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diàn huà,说话的人是母亲。母亲说了半天,中心思想有两点,一,注意身体,注意安全。二,抽空回去一趟,因为松林说我家的地里头可能有阁老墓。我听了神经紧张起来,回想下我家的一块大田,就在黄沙龟旁边不远处,冬季种冬小麦,夏天种小麦,玉米和大豆。记得有一年春耕,犁地的铁铧歪歪斜斜陷入了土地里,父亲拔起来一看,是个烂坟。父亲对此没有兴趣,赶紧埋了起来,这是我亲眼所见,我还记得腐朽的棺木,漆黑酥松,像一只大眼睛扫射这个世界。我第一印象是怕,觉得似乎要有妖魔鬼怪从里面爬出来。后来也常常有人去我家的地里探墓,探眼成片,把冬天的麦子踩的十分瓷实。母亲还背后骂过盗墓贼,不该祸害了她亲自种的心爱的庄稼。现在母亲打diàn huà说我家地里可能有墓,我脑海里便铺开了这样的画面……
母亲的意思我也听的明白,就是还是委婉地想让我回去一趟,因为他和父亲没有什么主意,这些日子忙于这些盗墓的事,估计都没有休息好。但是又不敢和我明说,生怕耽误我的工作,所以才会打diàn huà给我,告诉我事情的进展情况。
我十分明白他们的意思,我不是不想回去,确实是赵敏捷盯的太紧,她压力很大,便分散压力到我们头上,每天diàn huà短信,一刻不停。我想这个季度结束了再回去吧,季度头总是相对轻松一点,到时候捡一个周末,请几天年假,凑三五天就可以成行。
半个月后,我和赵敏捷提出休假申请。她有些不情愿,我给的理由是家里有事,需要我回去一趟。她问我什么事,我本来想说父亲生病了,觉得不妥,我怎么能说我父亲生病呢?便脱口而出说,家里有个mèi mèi要结婚。她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给我准了假。
我出来公司,立刻感到柳暗花明,花枝招展,一切景色皆美不胜收。我立刻马上买了火车票,又去超市,买了几包泡面,买了些零食,给父母买了些红枣和糖果,给亮亮他们买了些周黑鸭,匆忙地踏上归家的火车。
火车甫开,我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仿佛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城市是一个沉重的所在,各种压力雪片一般飞舞,工作,生活,都恍如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把人罩在里头,也能看到阳光,但是无法呼吸清新。
我买的是硬座,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引人。我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拿着一本薄书,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看的津津有味,梅色的衣服,轻轻的头发,垂柳一般,佛在脸庞干净的湖水里,我的心甚至往她的方向在靠拢,我努力控制自己,也想找个搭话的机会,比如不小心碰她一下说声对不起,给个微笑,比如我去上厕所,麻烦她让一下,给个微笑,比如我要拿行李里面的书,显得和她志同道合,给个微笑。最终的目的我很单纯,就是说几句话,留个联系方式。
火车路过孝感,信阳,车在田里的水塘逐渐消失,大别山一过,一望无际的平原像一幅巨大的地毯,平铺在中原大地。玉米的秸秆在风中呜呜地响,秋天刚过,它们也完成了任务,准备入土为安。驻马店的时候,我终于如愿以偿,和看了一路的姑娘搭上了话。
那是她去上厕所,起身对我微笑,说:“麻烦我帮她照看一下行李。”我如获至宝,把她的行李搂在怀里,确保万无一失,她的行李除了随身的小包被她带走,还有一个双肩包。双肩包是粉色的,透露着一股芬芳。十分钟后她才回来,对我微笑着说:“上厕所的人真多。”我报以微笑,把双肩包给她,嘴里不知怎的,说了句“谢谢”,她愣住,继而笑道:“是我该说谢谢吧?”我嗯嗯了两声,看着她的紧身裤发呆。她问我到哪里?我说:“我到山西。”她笑着说:“我也是呢。”我紧追问:“山西哪里呀?”她莞尔道:“山西长治。”她笑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细嫩的嘴角微微上翘,一颗细小的不易察觉的黑痣来回上下浮动,便觉得其更加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