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没有心情摘柿子了,他让海盛现在就去找喜旺,察言观色,探探他的底,是否有地图是可以看出来的,是否有真地图也能见微知著。他又想了想,有点不放心海盛的办事能力,便要和海盛一起去。想到海盛说的喜旺只和“衣着考究”者攀谈,二人便回家换衣服。松林把袋子,镰刀放在院子里就进了屋,问他老婆张依依道:“结婚时候我那个西装放哪里了?”依依想了下,说:“估计,在xiāng zǐ,你,找?”松林说:“嗯,有用。”松林翻箱倒柜,找到了西服,可惜,长时间不穿和折叠,西服的折痕太突兀。
西服叠痕如瘦子发怒,青筋暴起。松林拽了十来回,也没拽平整。依依说:“你好好的,穿,西服干什么?”松林说:“有事呢,有没有办法快速熨平?”依依说:“毛巾泡开水后擦一下。”依依又说:“我给你擦。”依依慢慢轻轻地用毛巾拧了开水擦了西服,果不其然,丘陵变成了平原。
松林把西服穿上,正正好好,没有变小。依依说:“你里面要穿个带领子的衣服,穿个秋衣不搭配,也冷。”松林穿了衬衣,加一件毛衣,再有西装一套,鞋子换成皮鞋,皮鞋有泥巴,松林拿碎布好一阵擦拭。
穿着完毕,松林一照镜子,觉得又是一个自己,发现胡子有点美中不足,便拿刮胡刀去刮,还发现鼻毛很长,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临走,觉得头发有点脏,准备去洗,海盛来了。松林看着海盛,发愣一会,继而两人同时大笑。海盛穿了花衬衣,格子外套,牛仔裤子,还破了洞,球鞋上还有水渍,可见刚刚擦洗过。松林还闻到海盛身上一股香味,便说:“你身上抹什么了,这么香。”海盛说:“花露水。”
二人嫌弃骑摩托车或者开三轮车对不起这身打扮,决定走路去找喜旺。到了村口,碰到富贵在喂猪,富贵啧啧道:“我以为哪个香港富商来我们村了,你们打扮的这花枝招展,人模狗样的,干嘛去?”松林下意识把西装提一提,说:“进城去一趟。”富贵手抓一下脸上的疤,说:“以为你们升官进爵,走马上任呢?要不要放挂鞭炮送一送你们?”海盛说:“赶紧放呀,我们等着。”松林催海盛走,走了一射之地,松林说:“浪费时间。”
喜旺的家在他们村子的尾巴上,青砖房子,青砖院子。年代长了,青砖显示出一些黑色来,成了黛色。大门常年紧闭,门头上是一块匾,书写四个大字“锦绣山河”,河字掉了一块,剩了个“可”,门不远处,有个厕所,厕所安了小门,上了一把锁。松林和海盛到喜旺家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以上场景。
二人正要敲门,门吱吱嘎,开了,出来一位老奶奶。鹤发不童颜,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水乡的茶园。老奶奶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发现松林和海盛并不认得,便关了门,一摇一晃,不紧不慢,到了厕所门口,颤巍巍从裤兜里很是摸了一会,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接着又在锁上消耗了不少时间,终于进去了厕所,不一会,厕所传开了一阵声响。松林对海盛说:“这应该是喜旺他娘吧?”海盛点点头。二人便把大门推开,边推边喊道:“喜旺,喜旺,喜旺在家吗?”
屋子里十分安静,“喜旺”的叫声从墙上弹回来,没了,又弹,又没了。松林说:“没人么!”海盛说:“等会,问下他娘。”二人轻松关shàng mén,在大门口几米远的地方抽烟。大概因为这是村尾,所以格外僻静,半天也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小鸟不时扑啦翅膀的天籁之音。一根烟抽完了,喜旺他娘还没有从厕所出来,二人只好点上第二根烟。海盛隔一秒就朝厕所门那里看一下,忍不住说:“怎么这么久?”松林说:“要不你去厕所里看看?”海盛说:“得了,慢慢等。”
喜旺娘终于从厕所出来,二人上前去,问喜旺去哪里了。喜旺娘听不见,啊?啊?啥?啥?问了好几遍。终于听清楚了问题,说:“他娘的,我以为问啥呢,喜旺在家呀,你们随我去家里,他在家呢。”松林说:“刚才我们喊了半天,家里没人么!”喜旺娘大概没听见,只顾着自己小脚走路,并没有作答。海盛忍不住笑,笑完对松林使眼,示意他看喜旺娘的小脚。松林说:“这有啥看的,我奶奶也是这样的,小时候经常看,少见多怪。”
进了喜旺家院子,发现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显得格外干净。喜旺娘喊:“喜旺,喜旺,有人找你。”又自言自语道:“他娘的,就知道睡觉,晚上不睡,白天不醒,也不知道去说个媳妇。”松林和海盛现在院子里,像等待重要的贵宾。松林自己思忖道,这究竟是个何方神圣?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松林说:“进去看看。”海盛说好。掀开帘子进门,和喜旺撞了个正着。喜旺便退进屋子,爱理不睬的,一点也不热情好客,仿佛视松林和海盛为仇人。松林先自我介绍:“我是松林……”喜旺打量着两个陌生人,见他们穿着有点模样,直接赐座,问道:“为地图来的吧?”松林想,谁说他是神经病,正常的一点不正常嘛!松林便说:“……对,对。”喜旺说:“坐下,慢慢说。”松林赶紧递烟。
喜旺接了香烟,快速点着,像吸毒者欠了毒品,吸了一口,突然在地上团团转,右手忍不住去裤裆里抓了一把,看的松林和海盛大为不解。抓完,再抽一口,坐在板凳上,再次浑身上下剜了松林几眼,说:“哪个村的?”松林嘴巴还没张开,他又说:“地图我有,价格有点高。”松林一看喜旺一针见血,赶忙继续插针问:“只要是真的地图。”喜旺说:“当然是真的。”松林说:“可否一看?”喜旺说:“先付钱。”松林说:“买卖东西总得公平公正吧,看一下都不行吗?”喜旺低头抽烟,说:“你肯定以为我是神经病,但我不是的,你肯定以为一般都买卖公平,但我不是的,你肯定认为你shàng mén来了诚意十足我会让步,但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