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言,眼眸掠过吃惊的神,身子猛地晃了下,差点从矮凳上摔下来,亏得珍珠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张氏的小腿肚,才勉强将人给稳住。
“你们真的睡在一起了?”
婆婆好生奇怪,这大冷天的,屋子里就一张床,一床被子,不睡一起她岂不是要冻死?
心里疑惑,珍珠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的脸,“嗯”地应声。
张氏有点担心,礼儿的身子骨经不住人事,如今的情况这种男女之事上,还是珍珠主动些比较好。
“是你主动的?还是”
珍珠秀眉蹙了蹙,杏眸中掠过一丝不解,暗自奇怪:婆婆这是怎么了,她不就是跟相公睡一起了嘛,怎么还问谁先睡的谁?
心念流转间,她忍不住打断道:“娘,是我先主动的,有什么问题吗?”
乍得听到儿媳妇直白的回答,张氏先是一咽,随即她想自己从前怀孕时用的法子,便想开口传授。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有人喊话进来:“翠花婶,你在家不?”
“娘,这里我来,你出去看看吧。”珍珠将矮凳重新摆正,轻巧地踩上去,伸手顶着竹竿,笑眯眯道。
张氏欲言又止,把头探到厨房外,看到是隔壁六婶家的儿媳妇春妮,顿时心生欢喜,她还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机会说生孩子这件事情,这春妮来的正是时候。
寻思间,张氏放开了竹竿子,跳下矮凳,热情地迎了出去。
珍珠手上的重量猛地往下沉了沉,她勉强站直,脖子仰得高高,仔细地观察肉干的烘干状况,看着肉已经变从鲜红变成了深暗红,末梢的位置都卷曲起来,应该是差不多了。
婆婆和那个jiào chūn妮的大姐有说有笑的,珍珠将视线落回到地面,将高举过头顶的竹竿子顶在胸前,然后小心地从凳子走下来,慢慢地将竹竿上插着的肉干一片一片地扯下来,放进干净的空面袋子里码放整齐,再用一根细线将袋口捆绑好,最后整个袋子放进背篓里。
明天,她要跟爹一起去镇上赶集,将这些蛇肉干卖个好价钱。
“珍珠。”
“哎。”听到婆婆在喊她,珍珠将背篓仔细地放回到桌子上,然后一溜烟小跑着出了厨房。
春妮刚才听了翠花婶子的拜托,眼里含着羞涩的笑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这个叫珍珠的姑娘,身板子太瘦弱,看着就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这屁股也不太大,真要生养孩子的话,还是嫩了些。
“翠花婶,依我看,这事情再缓缓比较好。”
张氏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之所以将教授怀孕技能的事情拜托给春妮,主要是春妮不仅是两个娃的娘,她还是唐家村最年轻的接生稳婆,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没有她不晓得的。
而且,张氏觉得春妮比珍珠年纪大不了几岁,年龄差距小些,彼此也能说得上话,就让春妮带着珍珠闲话家常,顺便把怀孕生子的注意事项给说到位了。
“甭缓了,再缓黄花菜都凉了,婶子记得我家礼儿跟你家大柱是同岁吧?”
春妮自然是听懂了婶子的话,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伸手将愣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珍珠拉至跟前,闲话家常地问:“珍珠妹子,今年几岁了?”
“过了腊月就十六了。”珍珠不明白为什么这春妮上来就问她年纪,可见婆婆对这个隔壁六婶家的儿媳妇甚为热心,她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只能如实相告。
话音刚落下,春妮的声音忽然就拔高了,吓得珍珠小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我正好大了妹子岁数的零头。”说着,春妮已经拉着珍珠的手,往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去,“妹子猜猜大姐多少岁?”
这人真奇怪,上来就套近乎,又问她年龄,又让她猜年龄,大个零头不是摆明了大六岁,还有什么好猜的?这位大姐到底想干嘛?
珍珠被拉的力道挺大,一个不留神,屁股就直接砸在石阶上,青石板的温度冷冰冰地钻进棉裤裆里,没多久,她就觉得屁股好冷。
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珍珠敷衍地干笑,随意答道:“大姐二十有二?”
“珍珠妹子真是聪明,难怪婶子这么欢喜你,着急你赶紧给唐知礼生个大胖小子呢。”春妮顺势接话,很自然将话题往张氏拜托的方向引了过去。
不过,春妮顺理成章地将要进入主题了,珍珠整个人却不好了。
虽然和唐知礼已经成婚了,但是他克己守礼,再加上相公也病着,连圆房都没呢,还讲什么生孩子呀?
珍珠越想越臊得慌,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她却只想捂脸,让自己往地缝里钻:“大姐,你别乱说,要让我婆婆听见了,我是要挨骂的。”
“傻妹子,这话本来就是婶子让我跟你讲的,婶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心善着呢,摊上这样的婆婆,妹子你就偷着乐吧。”春妮听说了早上祠堂发生的事情了,她晚上过来,也是好奇能被翠花婶一家子维护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春妮越看珍珠越是欢喜,心里由衷地感叹,话匣子也就打开了,抓着珍珠的手不松开,轻声道:“想来我们做女人的,嫁人便是这辈子最终的归宿了。珍珠你虽然是在那种特殊情况下嫁过来的,但是能遇上这样的夫家,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着,春妮朝着珍珠有凑近了点,小心地在珍珠耳边嘀咕:“姐跟你说真的,既然知礼能愿意跟你圆房,妹子就该趁着机会赶紧怀个孩子,要不然等许家那边缓过神儿来的话”
忽得,耳畔的声音戛然而止,珍珠本来是不愿意听这些的,但是听到春妮大姐嘴里提到许家那边?许家是哪家?跟她怀不怀孩子有什么关系?
“呵呵瞧我,说着就没正形了。”春妮猛地意识到自己感慨的话有些多了,立刻收声,转移话题,“总之,妹子听大姐的话,赶紧给知礼生个大胖小子,这样你在唐家的地位就稳了,将来不管知礼中了秀才还是举人,或是当了官,妹子有儿子傍身比那劳什子青梅竹马表妹有底气多喽。”
“什么青梅竹马表妹?”珍珠越听越糊涂,忍不住蹙眉发问。
这时候,隔壁院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春妮听了,脸一变,赶忙起身道别,说是要回去照顾孩子了,临走时还不忘告诉珍珠每次行房后,记得靠着墙壁头朝下倒立,保准不出两月,一定能怀上。
珍珠听这话,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连耳根子和脖子都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得,贴身穿的中衣都被吓得流出来的汗水浸湿了。
日头西沉,天边的云彩被染成橘红,远远看去,一坨坨地连绵不绝,如同火红的枫叶林。
唐知礼斜靠在书桌的椅子上,放下手里的书卷,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转头,余光透过破落的窗户望出去,正好看到珍珠双手捂着脸颊,不停地摇头晃脑,她是在哭吗?
这边珍珠因着春妮大姐的话觉得羞涩害臊,那边屋子里的唐知礼,已经从椅子上撑起身,迈着虚浮的步子朝她身边走近。
暮融融,将整座小院笼罩其中,唐知礼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复杂的光芒,最后停在了珍珠对面。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暗哑男声,珍珠双肩猛地僵了下,是唐知礼在说话,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呀?
唐知礼目光落在坐在青石阶上的女子身上,看她仍旧捂着脸,也不像平时那般泼辣回击他,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娘肯定还是为难她了,是不是脸上挨打,有伤口怕被他瞧见?
思索间,他已经不自觉地俯身,伸手想要将珍珠捂着脸的双手摘下来。
忽得,手腕处有道不属于珍珠温度的触感传来,动作中似乎带着一丝急切。
珍珠只觉得双手被温柔而不是力道的力量往反方向掰开,眼睛有亮光照进来的瞬间,那张病态的俊美脸庞,不偏不倚地闯入了她的视线唐知礼怎么蹲在她面前?
胸口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珍珠觉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相公想干嘛?她脸上有花吗,为什么一直盯着她脸瞧?
唐知礼目光落在珍珠脸颊上,看到她两颊红得异常,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他很自然地认定是娘对她动了手。
这个细节,珍珠看得分明,心里不由咯噔,暗道:不会是春妮大姐跟她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吧?
再看他眉头紧锁,俨然跟个小老头没啥区别,珍珠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凭着唐知礼小迂腐的性情,听到春妮大姐那些奔放直接的话,肯定是要摆出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来训诫她的。
思索间,珍珠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情绪也恢复了冷静,先发制人地冲唐知礼吼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脸红啊!”
可恶的家伙,肯定是故意看她笑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