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仙盯着风锦来,脸色略显苍白,悬在身侧的玉手微微颤抖。
他要说出来,这个该死的家伙真的真的……终于……要向太奶奶告状了!
风月仙此刻很懊悔,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不该使用那些计策,应该直接用药毒死他,连渭水都不能让他跳下去。
风月仙很快想到今后的命运,被逐出风家,被世人耻笑,甚至直接被风老太太打死!
然而,风锦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肆虐的瞧着风月仙,终究顾念昔日情分,在意老人家的身体。
但是,他要退婚。既然九公主看不上自己,何必强求;况且风锦来更看不上神水宫的云中书,没有交集最好。
以风老太太的修为,早在风锦来进门时,便看出他已经开窍,倍感意外之余,更是为他高兴。本以为这兔崽子要用这个喜讯当做寿礼,谁知竟拿出那份婚书。
她板着脸,目光游离在这对姐弟间。以她的智慧,早就端详出两人之间有猫腻,想来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烂事。
“好你个兔崽子,在老生寿宴耍孩子脾气,是不想让我活了?”她把那份婚书扔在桌上,指着风锦来的鼻子骂道。
几人一听,老祖宗这哪里是训斥,言语间都透着对风锦来的宠爱。
“老祖宗别生气,小孩子都这样。”
“是啊,锦来赶紧坐下,一会儿菜都凉了。”
……
风锦来一时间被姑姑婶婶的言语包围着,也不好再说话,默默地坐下,大家像什么事没发生一般。
桌子上,摆了八凉八热十六个硬菜,比过年时还要丰盛。
“老祖宗,今儿是您五百岁大寿,多喝两杯。”风家四婶最是殷勤,时时讨风老太太的欢心。
“就你勤快,给我也倒一杯。”风家大娘撇了撇嘴,琢磨着家里家常的小心思。
风家四婶也不生气,连忙给几人的杯子一一满上,就连小辈风月仙的杯子也是满的。
寿宴就这样在还算融洽的气氛中开始,几人的酒杯又一次填满了酒水,但至始至终没有人问一句:“锦来,你喝点不?”
所有人的认知里,风锦来是一个病秧子,不能喝酒!
酒过三巡,几人的话匣子打开。
平日里不善言谈的风家三姑对着身边的风月仙夸赞道:“过几日就是书院的武者考核,如今你已是知命境界,又命属天鹅座星宫,到时一定大放光彩。”
几人一听,皆露出笑容,就连面前站着的几个下人也带着笑脸,对于风家来说,这是值得庆祝的大事。
风月仙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喜悦,生怕风锦来向太奶奶告状,心想还是低调点稳妥。
风锦来不喜不悲,自顾吃着只剩半条的红鲤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风家四婶最懂察言观色,连忙笑道:“舞刀弄枪的多危险,锦来,等武者考核后来和四婶做媒人,凭你饱读圣贤书的才华,定能说得那些小姑娘们各个春心荡漾。”
大堂内,众人皆是沉默,风锦来神色平静,没有说话。看来没有人相信自己能成为武者啊。
风老太太嗔道:“四丫头别胡说,一个大男人当什么媒婆,说出去还不被笑话死。”
“是是,你老说得对。”风家四婶撒娇道。
风老太太没有理她,而是对着风锦来的三姑问道:“三丫头,你们军营里应该有合适的位置,到时候给锦来安排一个。”
“我们军营恐怕不行。”风家三姑连忙放下酒杯,接着说道:“军营里的官兵虽比不上武者,但都是体魄强健的人,就连马棚喂马的都是铁骨汉子,锦来……不行!”
“你这个教头白当了。”风老太太骂道。
“老祖宗,我只是个小教头……”
砰!一个空酒杯瞬间粉碎,白色的粉末从风锦来的手心里飘出,融入风雪中。
“我已经开窍。”风锦来淡淡的道。
除了风老太太,其余几人都很惊讶,目不斜视的看着他。
“但我不想从军,我要成为一名武者。”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魄力。
此言一出,几人神情各异。风老太太若有所思,风月仙冷眼看着他……
终于,风家大娘认真说道:“锦来,你能修行我们都很高兴,但是你刚刚开窍,是绝对无法通过武者考核的。”
见风锦来神情游离,她继续言道:“大娘的话你别不爱听,即便你侥幸成为下品武者又能怎样,你和月仙不一样,她是武道天才,成为武者后各大院会抢着要她,之后还可能进入圣天修行,而你……不行!”
风锦来依旧沉默,神色也很平静。
“大娘都为你想好了,等武者考核后为你开一间布纺,到时候我从宫里给你拿货,幽都十里八街肯定你这里生意最红火。”她苦口婆心般道。
风锦来轻轻地抬起头,平声回道:“我坚信,武道修行是我要走的路。”
风家大娘脸色拉了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不再言语。其余几人也自顾的吃菜。
“兔崽子,你只要娶了九公主,什么都依你。”风老太太表情严肃的看着风锦来。
风锦来的双手不觉间紧握,仿佛一直的积压终于迸发出来。“我不娶。”他大声回道。
“不行。”风老太太的话斩钉截铁,剑拔弩张的气势震慑大堂。“身为风家子孙,就要承担起一份责任。”
他低下了头,眼角似乎有泪水,但又流不出。风锦来终是不忍心忤逆她老人家,这些年的情分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吃饱了。”他的声音很轻,没有看任何人,转头向门外走去。
“站住。”风老太太站起身来,厉声道:“把婚书拿回去。”
风锦来伫立在门前,看着那份婚书,沉默不语。
风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门前,婚书被硬生生地塞进了风锦来的手里。
“我会成为武者,世界上最伟大的武者!”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传入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他没再看众人一眼,转头走入风雪中。
……
……
夜幕降临,满城风雪继续席卷这座人族最古老的都城。
风锦来独自走在风雪中,悲凉的雪水透过他手中的红伞冲刷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内心的苦闷,没有人诉说。
站在渭水上的大幽桥上,他放下红伞,双眸深沉像远方凝望,犹如石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武道高的时代里,别人对你心里的判定,完全取决于你武道天赋的高地。而这种判定还不一定是来自陌生人,而是你最亲的人,因为他们关注你,陌生人不会。
这不是亲情的冷漠,而是时代造就的成果,亲人对你的看法,并不一定是恶意的,可能是他们无意识的自我炫耀。
风锦来的大娘、姑姑、婶婶、太奶奶的话,并没有针对风锦来,只是无意中告诉他,你……不行!所以,我说的是真言,你必须听我的!
大雪纷飞,悠悠落下,天地苍白,遗世独立。
对于每个灵魂而言,更愿意选择忠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那所谓正确的人生。
如果风锦来是个怂货,大不了逆来顺受,感受亲情冷暖,痛哭流涕。但,他是个男人,风家唯一的男人,那就要抬头问问天,为什么自己得不到认可!
然后告诫自己,未来还在那里,你还需努力。
一条巨龙,盘卧大地,回首之时,前尘已远,眺望前方,大路如天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