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美琨一行四人,雇了个乌棚船,一直向北,沿运河逆水而上。
初春,岸边的柳树刚刚发芽,田地的麦苗还没有睡醒,残雪还留在田间地头。
李根发抱怨地说:“你这说走就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没在家里吃顿饭。”
秀秀说:“美琨哥,你这几年寄来的钱,爹让我替你存着,一分都没花,都在我这呢。”
孙美琨说:“钱寄给你们,就是让你们花的,存它干吗?我原想在南通置一处院子,把你们都接到南通,我们就在南通过日子。哎!没想到出事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孙美琨原原本本的把发生在南通的事,告诉了李根发一家人。
秀秀像听说书一样,直勾勾的看着孙美琨,说:“真棒!有点像水浒里的武松,血溅鸳鸯楼,把蒋门神和贪官杀他个干干净净!”
李根发说:“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帮你娘做饭去,我和美琨有话说。”
“我不做饭,我去帮船家撑篙去!”
逆水行舟,是不用桨的,一是靠风力,二是撑篙——就是一根长竹杆,在船的尾部,插到河底,用力向后推,利用反作用力,使船前进。
帆船走走停停,一家人说说笑笑,三日后,到了夏镇码头。
马车夫在招揽生意,看到这一家人,大包袱,小行李。忙问道:“先生去哪儿?我用马车送你?便宜!”
孙美琨说:“去刘记客栈。知道吗?”
“知道,夏镇最大的客栈,夏镇的人谁不知道。”马车夫忙着接过包袱行李,轻轻地放到车上。
码头人多,马车溜溜达达的走着。夏镇还是一片冬天的景象,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嗖嗖的哨声。
孙美琨深情地看着路边的商铺,听着曾经熟悉的吆喝声,心里充满惆怅。
“刘记客栈到了!”马车夫一声吆喝,打断了孙美琨的思绪。
孙美琨抬头一看,现在的刘记客栈比原来的门面大多了,小院墙改成了大饭店,木头大门改成了青砖琉璃瓦大门。
真是今非昔比啊!
他吩咐马车夫道:“把车赶到院子里去。”
孙美琨大喊了一声:“住店咯!”
刘金鼎慌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孙美琨喊道:“刘大叔!我是孙美琨,你还认识我吗?”
“孙美琨?真是美琨!这五、六年了,怎么一点音讯也没有啊”刘金鼎的情绪有些激动的说。
孙美琨说:“我这不来了吗?”
他拉过李根发说:“大叔,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刘金鼎,刘大叔。”
“刘大叔,这是李大叔,这是李大婶,这是他们的闺女秀秀。”孙美琨挨个介绍了过来。
刘金鼎慌不择语的说:“哦!李大叔,李大婶,秀秀,欢迎!快到屋里做,外面冷。”
“大叔,大宝呢?”孙美琨问。
“大宝啊我这就派人喊他去。”刘金鼎说。
“爹爹!”二宝跑了进来,二宝天生爱热闹,看见有人来,就过来凑热闹。
“二宝,过来,过来。”刘金鼎抱起二宝,给大家说:“这是我的小儿子二宝。二宝,快叫人,这个叫孙大哥,这个叫李大爷,这个叫李大娘,这是姐姐,快叫。”
二宝嘴巴甜,大爷大娘哥哥姐姐叫了个遍。秀秀看到后脑勺留个小辫子的二宝,煞是可爱,不由地抱了起来,说:“喊姐姐!”二宝也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就在秀秀的脸上亲了一口,喊道:“姐姐。”平时他就是这样亲娘的。
大家哈哈大笑。
刘金鼎说:“快下来,弄脏了姐姐的衣裳。快去告诉你娘,就说来客人了,让他准备酒菜。”
二宝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孙美琨说:“刘大叔娶媳妇了,我们都不知道,又生了个二宝,真是要好好的庆贺庆贺!”
“老爷!”张桂芝进来了。
刘金鼎给大家介绍说:“这是二宝他娘。二宝他娘,这是李大哥,李大嫂,这是美琨侄子,秀秀侄女。”
张桂芝挨个行礼,还有点不好意思。
李根发说:“刘大哥娶了个这么能干的媳妇,真是好福气啊!”
孙美琨上前给张桂芝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大婶!”
李妻过来挽着张桂芝的胳膊,说:“mèi mèi好年轻啊!长的真俊。”
张桂芝马上和大家熟悉了起来,说:“我都是老太婆了,还什么俊不俊的?还是我们秀秀,这身段,像是画里的人似的。”
秀秀红着脸喊道:“刘大娘”
一阵马蹄声在屋门口停下,刘大宝一身戎装进了屋门,喊道:“爹!家里来客人了?”
孙美琨没等刘金鼎答应,抢先喊道:“大宝兄弟!”
“孙大哥!”刘大宝激动的喊道。
久别重逢,兄弟俩张开双臂,抱在一起。
孙美琨把李根发一家三口介绍给刘大宝,有点激动的说:“没有李大叔一家,我就死在扬州了。大叔,大宝,我们这次来就住下了,不走了。”
刘大宝也有些激动的说:“对,不走了!”
刘金鼎说:“大宝,别光顾着说话,快去安排一下大家的住处,挑最好的房间,先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晌午我们一块吃饭。”
大家还有说不完的话,孙兰晋呢?刘大宝怎么成军官了?
刘家大院又添丁加口,院子里欢声笑语,热闹起来,最让人高兴的是二宝,这个能使大家开心的活宝。
晚上,刘大宝和孙美琨聊了半夜。刘大宝从收留罗辉成立自卫队说起到二宝遭绑架、收叶子龙、灭大洋马,还有老师刘子易的“蒋干盗书”,“空中炸弹”,一直到被马旅长收编。
孙美琨也是痛说“革命家史”,从运河遇难到扬州要饭,李家救命,南通缉私,拜师张镜湖,特别是说到jǐng chá宪兵火拼,兴奋的站了起来说:“大宝!从我五哥被杀到叔叔遇难,我就窝了一肚子气,天天想报仇雪恨,这回胡坤的死把我内心的怒火点着了,也就不管什么宪兵不宪兵了,开火!两个宪兵当场毙命。真是过瘾!”
刘大宝说:“当初你们叔侄俩离开夏镇,我承诺要建立一支队伍,现在实现了,国民革命军,一个团的正规编制,1300多人,现在我是团长。明天我去旅部,把团长让给你,我当副团长。”
孙美琨说:“我不在夏镇长呆下去。你帮我把李家照顾好就行,我去济南,我这里有张镜湖老太爷的信,韩复榘也是老太爷的门生。就是赏,也要赏个团长营长干,我们兄弟一南一北。现在是团长,将来是师长、jun1 zhǎng,也不枉我五哥孙美瑶的一片苦心。”
刘大宝说:“不过有一点现在要说清楚,就是叶子龙和叶金花,还有叶金花的两个孩子,都在这个院子住着,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俩虽有过错,但都已过去了,现在是自己人,你不能和他们过不去。大丈夫要有气量,才能成大事,江湖上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当年梁山一百单八将,一大半都是打过梁山的。宋江如无此肚量,能成就梁山大业吗?”
孙美琨生气道:“大宝兄弟!这叶子龙本是狼子野心,想要那10万大洋,偷盗不成又生出一条毒计让我们叔侄葬身运河,我堂堂七尺男儿,此仇此恨怎能罢休!”
刘大宝又说:“这叶子龙本是湖匪,看到有这么大的财富想据为己有,这可以理解,10万大洋不也没有让他得到么。另外,叔叔孙兰晋,不能确定已经遇害,老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兵荒马乱,通讯不便,说不准还活着,在哪藏着呢?”
孙美琨用拳头砸了一下桌面,说:“好,暂且听大宝兄弟的,我只能做到不招惹他,但是要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万一要是证实了叔叔已死或者这贼子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定不能留他。”
刘大宝说:“好,有孙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想做一件事,你和秀秀完婚后再走,就在刘家大院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