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他重重地点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深入接触,哪知此人秉性如何。这么说吧,就在我被贬到卧虎镇去的那一次,亦选书记就没出太大的力,让我感觉很是寒心”
“会是这样”屠宏汉难以置信:“可是,在我们看来,王书记对你的信任,那简直可以用言听计从来形容啊”
他苦笑一笑:“所以,这就叫身在其外,不知其中事。只有真正身处其中,才会深知其味。总之,这件事情,在我心里留下了非常深的烙印。我经常问自己,我这么拼,这么为亦选书记考虑。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哎呀呀”屠宏汉大有“三观”被彻底颠覆了的感觉,问道:“可是,也不对啊要照你这么说,那王书记后来为什么又把你从高凌县常务副的位置上调回来呢”
他很是罕见地咬了咬牙:“此一时,彼一时。有的时候,表面往往只是表面,根本反映不了内在的本质。你老兄可不知道,我这两年多时间在县里和镇里吃了多少苦毫不客气地说,去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可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白手起家,生生硬干出来的”
“嗯嗯”屠宏汉应道:“这个我信关于你老弟这段时间的励志史,我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两年磨一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从一个小小的女儿红厂家抓起,一点一点的,把它干成了整个西京甚至整个西康的超大企业,连市台和省台都多次报道。这一点,我想是很多人当时都没有想到的呢”
他对屠宏汉投去赞赏的目光,抱了抱拳,笑道:“有你老兄这么知冷知热,也不枉我倒这番苦水人生难遇一知己啊对了,给你三次机会,让你猜猜王书记调我回来的真正原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屠宏汉一愣:“我哪儿猜得出来啊难道不是因为您在高凌县干得好,口碑呼声无人能比么”
他摇了摇头:“第一次,还有两次机会,再猜”
屠宏汉挠了挠头:“那我可真是猜不出来了,难不成,王书记只是想利用你”
他眼里放出一道光芒:“老兄,行啊果然是慧眼独具,已经很接近了,再猜猜看”
屠宏汉的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哎呀呀老弟,我猜这个真的不擅长啊总不会是王书记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是被逼无奈可是,他可是咱们西京的大老板,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被逼无奈”
“嘿嘿”他主动竖起了大拇指:“老兄厉害啊真是厉害我看啊,你这个哮天犬的绰号可以改改了,应该叫通天神犬才对实不相瞒,你刚才连猜三个,都不对,却又都很对。真正的原因,就是把你说的这三个原因综合起来”
“综合起来”屠宏汉瞪大了眼睛。
“对”他笑道:“之所以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让你猜三次,其实是有着非常深刻的含义的。平心而论,刚刚说了两年前,把我被放逐到镇里去,亦选书记并没出大力的力。对此,他心里是有一丝愧疚的。可我,这两年通过自己白手起家,干得不错。所以,他也就不得不让我回来对于这一点,好理解吧”
“嗯嗯”屠宏汉叹出一句:“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看来还真是这样啊我们这些驻京办的,和你们这些处于最显要机关、靠近核心权力的,根本没法比这其中的深深浅浅,岂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啊”
“就是”他叹道:“到于这第二点,亦选书记大概对王家良是真赞赏,所以将其安排到了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表面上看,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为了让我回归,把他安置得好一点,更好地为我腾出位置来。可谁又知道,这其中受益最大的,会是王家良呢”
在这里,他是故意反向提出这个受益概念的。
确实是,把众所周知的事件予以颠覆,往往并不难,只需要往反向轻轻一推即可。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正反皆可,互为因果的,只要你有心,肯定就可以找到推手。更何况,他已经作了这么多铺垫工作,提出这个反向思维,只需顺水推舟而已。
“哎呀原来是这样”屠宏汉果然中计,中计之后,还不住点头称是:“别说兄弟,经你这么一说,我更加觉得是这样了多少人当时都说王家良是被你挤了出去,可从最终的结果看来,他可真是占尽了大便宜原来,他才是这里面真正的赢家啊”
“全中”他点点头,又是一叹:“所以,这第三点,就是你刚才猜到的,亦选书记也有着被迫的意思。他本不想用我,可是王家良已走,位置空出来了。让我回来的呼声最高,而且他当年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如果这时再不这么做,那估计很多人就该质疑他的用人眼光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是明白了哎呀呀兄弟,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估计不光我,所有人都不知道。”屠宏汉已经完全掉了他的“植心”之道中,无形之中,已然在这件事情上被彻底洗了脑,对此已是完完全全的深信不疑。
他苦知一声:“谁说不是呢可是,这后来的故事,却比刚才说的这三者之因,更为复杂,你又能想得到么”
“后面还有更复杂的”屠宏汉发出了惊叹,就象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眼见着一处又一处,一层又一层,处处、层层都超乎想像,出人意料,到了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而已。真正让人想像不到的,还在后来,而且竟然还有一处又一处,一层又一层。
他叹道:“可不是老兄,我问问你,你觉得让我回来,最大的受益者除了王家良,就应该数亦选书记了吧。至少在道德层面上,他可以一举夺回两年前对自己的贴身秘书保护不力的指责。在技术层面上,因为我熟门熟路,调我回来也可以更好地适应工作,大家都认可,是这样吧”
“是这样”屠宏汉连连点头:“要说这里面最大的赢家,还真是王书记让王家良出去当了大区长,王家良会对其感恩戴德,其他人也会说他这个老板够意思。对于让你回来,既是顺应民心,又能亡羊补牢这一招,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全是胜手”
“说得好”他赞道:“你老兄能看出这一点,说明这么多年官场没白混可是”
他的情绪骤转直下,一下子变得低落无比,好几次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屠宏汉被他吊起了胃口,出声相问。
他长叹一口气:“这世上根本没有满盘皆赢的事情,胜负都是相对平衡的。既然有赢家,那就会有输家”
“输家那会是谁”屠宏汉很是不解。
他苦笑不已:“老兄,以你的见识多广,到现在还猜不出来是谁么”
屠宏汉满眼迷惑:“这,我还真是猜不出来我觉得不会有什么输家啊”
“唉”他哀叹一句:“怎么会没有输家其实,我估计老兄你早就猜出来了,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屠宏汉摇头不止:“我真是猜不出来”
可是,这位“哮天犬”此时惊异地发现,眼前这位“二号首长”,竟然伸出一个手指,指向了他自己,当即惊讶而问:“兄弟,你说的这个输家,竟然会是你自己”
他苦笑:“不是我还会有谁”
屠宏汉甚是不解:“不会啊照说,你风风光光地杀回来,也是好事一件不管怎么说,由一个偏远小县,重回核心中的核心,这可是多少人巴不得的事情啊”
他感叹不迭:“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刚才说那么多,不就白说了么”
屠宏汉拼命挠头:“哎呀兄弟,可能是我这做老兄的太笨,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
他低下了头:“别说是你了,就连我刚刚回去的时候,也彻底被蒙在了鼓里。我是这么想的,我凭着自己的努力,风风光光地杀了回来,就算不如王家良的去处好,那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就是就是”屠宏汉不住附和:“难道不是这样么”
他苦笑而道:“真不是这样刚刚已经说了,输赢都是有定数的,咱们最大的赢家,也就是亦选书记,他所需要的,只是我回到这个岗位就可以也就是说,这其后的事情,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干也是这样,不干也是这样。再换句话说,我不干更好,越干反而错越多”
“我的天”屠宏汉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学生,智商都不够用了:“兄弟你这么说可就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王书记让您回去,又不打算用您,这不就是把您给当成一个摆设了么我这么说,会不会太”
他笑了笑:“没有什么不妥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你说说,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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