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死了牛漫步河畔说人生
自从白凤娇在王巧妹家见到那位美丽的姑娘之后,姑娘的影子老是在心目里晃动,这天,刚下过一场透雨的三家村的娘儿们,拿着活计或领着孩子到那古老的银杏树乘凉,白凤娇和苏铁蛋家的老婆王巧妹在一起做活,白凤娇想起了前天来走亲戚的那姑娘,笑着说:“巧妹,你姐姐家的闺女恁标志,我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王巧妹说,“好不,你相中了。”白凤娇说,“好,可是俺还想让儿子上大学呢!”王巧妹说,“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还想抱孙子还想让儿子考大学,这世道上学靠推荐,就是给一个大学生指标也是你儿子的,他爹是书记呀。”
白凤娇一边做活,一边看看王巧妹,“你姐家姑娘叫什么来着?”
“张艳云,和你家儿子是同学,艳云稳重,不像跛子老婆王圆圆那样风流,听人说你家孩子和跛子媳妇在学校的时候搞得像两口子一样,在野地里像狗拉草(交配)一样玩,你还不知道?”
白凤娇怕别的人听见,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小声说,“谁这样糟蹋俺儿子的?”
“无风不起浪,你儿子是那吃腥的猫,和他爹一样,你不没出嫁就被老苏搞上了?”
白凤娇脸一红,“男人不都是一回事,可是我没听说我儿子会这样!”
“你这不听说了吗,男人像马,一旦脱了缰,什么都不怕,咱队里那匹公马发了情,拉着车还和驴弄那事,皮鞭打在身上还不下,你我都见了。”
白凤娇沉默了,他想起儿子睡觉都拿着王圆圆的相片,梦话都喊王园园,儿子真是发了情的马,不,他是一匹发情而找不到雌马的马,或者是连一头母驴也找不到的公马驹,该给儿子找对象了,也许这方法对儿子的病有效,叫什么转移注意法。
“那你给俺操操心,把你姐姐家的艳云给俺说说,俺少不了你的一条大鱼。”
“您家门台高,高攀不起。”王巧妹说。
“不愿操心就不操,还抓人一把,没德性。”
必定是对门合户的,苏文兴还是书记,有好处也能沾点光,王巧妹说,“那我说说看,不成别怪我。”
“俺先谢谢你。”白凤娇说。
“牛是农民的宝贝”,据说是***主席说的,六队的老黄牛昨天还活着,今天早上死了。队长苏文举阴沉着脸,比去年死了父亲还难过,把饲养员苏文德叫来,苏文德哭丧着脸,“昨天还好好的,不知啥原因今夜就死啦。”
苏文举没好气地说,“我说文德,你一没发现,二没回报,三没给牛治疗,牛突然死了,咱是堂兄关系,你毛遂自荐当饲养员,我在大会上提的你的名,牛叫你喂得一风能吹到,功不可没的老黄牛突然死了,你让我向群众如何交代,向上级如何交代?”
“我有罪,我cí zhí,不中我蹲监狱。”苏文德蹲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饲养员,可是个美差,只要能喂好牛,不用播种除草,不用割麦打场,不用挖沟挖河,只要喂好牛,你就是模范社员。还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秘密,喂牛时扣点牲口粮食,一家人不饿了,牛却瘦了下来。不是队长的关系户,你可当不上饲养员。
牛死了,要向上级汇报,然后才能吃掉,苏文举先向苏文兴汇报,苏文兴领着苏文举去公社汇报,公社来了人,从牛屁股眼里掏点牛粪带走了,苏文德辞了职,这一回经过全体群众选举,石来福当上了饲养员,老黄牛为什么死了,公社里公布了结果,是牛误食了有机磷农药的青草或庄稼而死掉的,苏文德还想当饲养员,但群众已经推荐了石来福,苏文举还是谢绝了堂弟苏文德的请求。
最高兴的是一群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从生下来都没吃过牛肉,这一回可以吃到牛肉了,高兴得如鬼魔捉住了唐僧,吃了唐僧就可以长寿不老一样兴奋。听说一人能分到一斤八两牛肉,好家伙,比过年还过年的,孩子能不高兴吗嘴馋的孩子该上学都不上学了。苏铁蛋家分了近七斤牛肉,王巧妹一分三份,自家留一份吃,包一顿牛肉饺子,另一份给娘家送去,还有一份给大姐送去,来往就是亲戚,不来往就成了路人。
白凤娇听说王巧妹要去姐家走亲戚,就给王巧妹拿来二斤牛肉,说是自家吃不了,让她走亲戚带上,还安置王巧妹别忘了给儿子提亲的事,王巧妹不肯收这样贵重的礼,又推辞不掉,只好带上走亲戚去。
先去娘家,马不停蹄地去了姐家,姐姐王梅和艳云赶集去了,姐夫张勇旗独自在家看《***选集》,见王巧妹,放下书,摘下眼镜,仔细审视审视王巧妹,笑笑说,“今天西风,把你刮来了。”
“我队的牛死了,给你们送点牛肉,我大姐去哪啦?”
“赶集去了,一会该回来了。”张勇旗说。
“我有事,你看书吧。”转身就走。
“等你姐回来,吃过饭再走。”
“不了,俺家里还有事。”放下牛肉就出了门。
前天几个女人闲聊,有人说,女人不能和姐夫单独相处,姐夫就喜欢小姨子,十个男人九个坏,以免姐夫动手动脚,招惹是非,抹到脸上都是灰,这句话她记下了,刚才姐夫张勇旗那眼神,色糊糊的,光看她高起的胸部,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出了村口,骑上自行车,飞快往家赶,只见艳云载着姐姐迎面过来,都下了车,寒暄过好,王巧妹对艳云说,“我说艳云,那天你去俺家走亲戚,对门的邻居看你漂亮,非让我给他儿子提亲,你看看我推辞不掉,你想让姨说俺就说,不想叫俺说姨不说,合适是亲戚,不合适两拉倒。”听姨妈这样说,艳云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闺女大了不可留,留来溜去是冤仇,该说就说,你姨妈知根底,不会骗孩子的。那孩子的情况啥样,跟我说一说。”
王巧妹立稳自行车,对大姐说,“和我家是对门邻居,这孩子高中刚毕业,叫苏红生,他爹叫苏文兴,俺大队的书记,母亲叫白凤娇。”
张艳云低着头小声说,“俺和他是同学。”
“那就知底了,你姨妈和他邻居,你和他是同学,艳云,叫你姨妈说说?”王梅看着女儿。
张艳云红着脸点点头。
“回去我跟苏家说说,如果不变化,后天我领着红生让大姐看看,再叫俩孩说说话。”王巧妹对姐姐说。
“你安排吧,我听你的。”王梅说。
后天一早,王巧妹就领着白凤娇苏红生去张家坞相亲,地点在张家坞村头清水河桥柳树下。两家家长看看孩子觉得十分般配,没啥意见,让红生和艳云散散步聊聊天。
初夏的豫东平原,万物峥嵘,垂柳依依,夏风习习,河两岸金色的麦浪随风翻滚,诱人的麦香扑面而来。静静的小河缓缓向南流去。
“人与人如水里的浮萍,在学校我们是同学却不相识,与你姨妈是邻居咱俩却不相认,今天相逢了,这就是缘分吧?”
苏红生边走边笑着说。
“在学校你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歌星,我就如夜里飞行的萤火虫,那能跟你比呀!”张艳云谦虚地说。
“我是星嘛,小火星也不是。”苏红生说。
张艳云想了想,“你和王圆圆在台上演唱,我在台下给你们鼓掌,在我心里,你俩都是闪亮的星。”
“就算是星星,也不是很快地陨落了。”苏红生说得很伤心。
张艳云想到了王圆圆,问道,“你的喜儿上哪儿去了?”
苏红生摇摇头,“被黄世仁霸占了。”
“临走,你这当爹的给她买二尺红头绳吗?”
“命苦啊!本来想和他走到一起的,鬼使神差,她为了给哥哥换媳妇,嫁给俺村的一个地主的儿子,还是个跛子,让人心里难受啊!”
“有qíng rén难成眷属,牛郎织女不是天各一方,白蛇断桥成了千年的哀叹,相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复杂的事,有qíng rén终成眷属,那是人们的一种追求和向往。”
“你说得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爱如天上的云,看着自由飘逸,但你抓不住,努力了,还抓不到就不后悔了。”红生说。
“人还是为生活而活着,就像这河边的柳树,想生想活,你就要立在地上不动,耐着孤独和寂寞,慢慢的生,慢慢的活,这就是生活吧。”张艳云说。
“你愿做云还是做柳树?”苏红生笑着问。
“我不愿做天上的云,天上的云太空虚,也不愿做地上的树,地上的树太孤独。”艳云说。
“那你做什么?”
“做一个大写的人,既能像云飘逸,又能像树生活,不是很好吗?”他们谈了好多,最后,红云说,“回去吧,他们还在柳树下等着我们的。”
“再走一会吧?”红生说。
“回去吧,不能光想着自己,还要想到柳树下的人们。”艳云转了身。
“给你聊聊好开心,比宅在家里好,啥时再见面,行吗?”红生问。
“那就下周日吧,老时间老地方。”艳云说。
“好吧,”红生说。她们一起向柳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