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野鬼’范不起听十二郎说罢,忙接着道:“原来小师弟时常惦记着咱们兄弟四人。”三鬼均点头沉思,范不上道:“小师弟为人向来忠厚心善,虽行事放浪不羁,却不失侠义之风。”众人均点头称是。
十二郎如今将药王门的失传药方盗了回来,也交待了一番,心想这便告辞,游侠江湖之中,岂不爽快。便道:“武后金佛便留在四鬼庄罢,四位兄长且琢磨一番,贵派医方如何取出,待众位兄长出山之后,去拜见郭老大侠罢。老子这便走了。”范不起道:“十二郎,既降临咱们四鬼庄,何不盘桓几日。眼见东方泛白,咱们谈了这一夜,甚是匮乏,不如先歇息几日,再做盘算。”十二郎心道也是,毕竟他孤身一人,左右无事,不如就在四鬼庄住些时日。林剑英见天将大亮,心道,这汾河四鬼只说让我二人在此借宿一晚,自己识趣些,还是收拾行李一走了之干脆。便站起身,向众人做个揖道:“在下叨扰诸位前辈一夜,内心实是欠安,在下这便告辞了。”
汾河四鬼听他告辞,也不挽留,范不起道:“林公子昨夜已知鄙派盗这‘武后金佛’之事,还请多加保密,此事若泄露半句,嘿嘿。”他‘嘿嘿’两声便没再说话。手向桌上拍了一掌,待他手掌移开之时,林剑英一看桌上留下一寸深的手印。知他言下之意是,此事若是自己未曾泄露,便相安无事,若是泄露半句,这桌子便是下场。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虽初入江湖,规矩还是懂得,承诸位前辈抬举,将此事说与在下,青衣楼的亦是恩怨分明之人。”他这番话不卑不亢,将青楼搬了出来。汾河四鬼知他拿青衣楼来抵挡,范不起‘哼’了一声,道:“林公子,请了。”林剑英向众人微一拱手,道:“告辞。”
林剑英回到西屋,此时乔念梦已然睡醒,他二人收拾一番,便出了四鬼庄。一路向西,奔长安方向去。二人过了汾河,便一路南下,五六日间便到了晋陕交界之地。一路山路丘陵,二人相伴,穿山越岭,倒也不寂寞。几日来他二人高谈阔论,倾心相交,一路上倒是快活。
这一日向行路之人打听了长安城去处,正值六月,天气甚是炎热,他二人一路长途跋涉,荒餐露宿,早已汗流浃背,臭不可闻。林剑英自幼出身富贵人家,哪受得这般苦,此次游玩中原莫名地遭受江湖中人shā rén夺剑,早已惊弓之鸟,也不敢走甚大路,径自选些荒间野路。乔念梦步入江湖多年,如此颠沛流离早已惯了。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一妙龄少女,情窦初开,在这心上人前,尽是显得狼狈不堪,心下不禁苦恼万分。他二人在山间休息片刻,吃些野果。林剑英道:“梦姐姐,你可知,人生最是生悲之事是何事?”乔念梦道:“家破人亡么?”林剑英嘿嘿一笑,道:“是身上有银票,却使不得。”说罢,二人哈哈大笑。忽听得有流水之声,林剑英一喜,道:“我听见水声,此处定是有河。”起身便四下寻去,乔念梦跟在他身后,二人约摸走了一里多地,声音渐大,待走得近了,原来是山涧中有一瀑布。二人大喜,跑至瀑布底下,洗了把脸。林剑英站在瀑布之下,顿觉凉意袭来,心念一动,脱了外套,便跃入河内。乔念梦见他入了河内,心想自己多日未曾洗簌,身子怕是早已臭了,何不趁此清洗一番。便向下游走去,转过两个弯后,方停下,脱了衣服,进入水中。这几日来天气炎热,净走些荒山野岭之路,也不知出了多少汗,身子都有些发臭。此时她进入水中,刚好露出半截脊梁,她身子背对来路,用手搓洗身上泥垢。待她洗得差不多了,从包裹中取出备用衣服,穿衣上岸后,将那件旧衣服泡在水中,揉了几揉,她自幼习武,内力深厚,将衣服拧干后,晾在岸边树枝上。忽听得林剑英喊道:“梦姐姐,你在哪?”
林剑英在河内洗了一番,甚是清凉,自是欣喜的不得了。待见乔念梦向下游去了,想必她去下游洗去了,不愿自己看见。过得片刻,林剑英好奇心起,从未见过女子洗澡,便偷偷的向下游走去,转了两个弯后,只见乔念梦背着自己,露着半边脊梁,正值午后,斜阳照在乔念梦背上,林剑英见她肌肤光滑白润,一头青丝自肩上划向胸前,不禁看得痴了。待他见乔念梦洗了一番,正欲上岸时,忙转身回去。又待得片刻,林剑英料知她洗得差不多了,这会该是换过衣衫了,便喊道:“梦姐姐,你在哪?”乔念梦听林剑英喊声,道:“我在下游处,你来罢。”林剑英过了弯后,见乔念梦此时已换了衣服,一绺青丝随着山间的风儿微微飞舞,细长柳眉伴着妩媚星辰般地双眼,琼鼻秀挺,笑靥如花,身材娇小,温柔绰约。不禁看着痴了,心道:“我从未仔细看她,却不知她生得这般好看。”乔念梦见林剑英见着自己便痴了一般,心下娇羞万分,双颊一热,低下了头。林剑英见她玉腮泛红,更添了几分姿色,便如出水芙蓉一般。道:“梦姐姐,你生的真好看。”便走近前来。乔念梦见他盯着自己瞧个不停,心下更是娇羞万分,轻声道:“咱们去下游水浅处,捉几条鱼儿罢。”声音微如蚊鸣。林剑英忙道:“是了,咱们捉几条鱼,今晚咱们便烤些鱼吃。”
二人至下游水浅处,捉了几条鱼。此时已至黄昏时分,在这岸边生了堆火,将湿衣服晾在一旁烘干。林剑英将树枝从鱼嘴内插至腹中,拿在手里放在火上烤着。乔念梦将宝剑拿来,砍了几根粗树枝,竖在火堆两边,将林剑英手中的鱼接了来担在火堆的树枝之上。林剑英嘿嘿一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还傻子般的拿在手中。”乔念梦微笑道:“几年前常在太湖边上捉些鱼儿和师兄妹们烤鱼吃。”林剑英道:“你师兄弟们多么?”乔念梦道:“家师择徒甚是严格,我师兄弟师姐妹们就十二人。人虽少了,却是热闹非凡,其乐融融。”林剑英道:“我师兄弟倒是挺多,却不曾和他们这般玩闹,毕竟众位师兄弟忌惮我是青衣楼楼主的儿子,处处谦让与我。”乔念梦道:“是啊,他们打小便知,与你尊卑有别,也是人之常情。”此时火光印在乔念梦脸上,林剑英见她胸前肌肤莹白如玉,隐约可见,心生爱意。道:“梦姐姐,常听人道,自古苏杭出měi nǚ,我在福建时便不屑这话,今日见了你,我便信了。”乔念梦知他是在夸自己,抿嘴一笑,道:“你几时学会这般油腔滑调了。”其实,唐朝女子衣着均是丝绸,纱绸,蚕丝绸等布料,穿在身上薄如蝉翼,甚是凉爽,若内无衣物,便隐约可见肌肤。
二人谈些家乡风采、特色、土产之类,不觉间便已天黑。忽听一个声音,道:“林公子,咱俩真有缘分,不想今日在此碰见了。”二人一惊,抬眼望去,见对岸岭上站着一人,此时夜幕之下,难以看清对方模样。林剑英心下细想,这声音是谁来着,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便道:“阁下是?”那人远在对面岭间,此时天色已黑,那人本看不见有人,怎奈林剑英正蹲在火堆之旁,火光映在脸上,却被看个清楚。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林公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老朽司空乐,不想在此遇见林公子,可不是缘分么?”说罢,又哈哈笑了几声,显是甚是得意。林剑英暗道:“不好,这老头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我右臂枪伤初愈,却如何斗得过他。”脑子不停转动,如何应付。怎奈平日里脑筋甚是灵光,这会被乔念梦迷的神魂颠倒,忽遇此事,顿觉心乱如麻。只听得乔念梦道:“原来是辽东司空先生,怎地到关内来了?”司空乐道:“这个女娃子是?”林剑英道:“她是苏北鬼见愁于文清于大侠座下弟子,乔家姐姐。你便叫她乔姐姐罢。”司空乐心道,这小子胡言乱语,什么乔家姐姐,我一把年纪可做他爷爷了。又一想,这小子拿苏北鬼见愁吓我,哼哼。这荒野之间,我若是将他二人杀了,可不是人不知鬼不觉么。一番算计,不禁欣喜若狂,道:“噢,原来是于老哥的弟子,很好,很好。”说着便下得岭,向他二人而来。
林剑英忙道:“梦姐姐,咱快跑吧,他是来夺我剑的。”乔念梦拉起他手,道:“走。”二人慌忙疾奔,未奔多远,已被司空乐挡在面前。司空乐嘿嘿一笑,道:“林公子,见了我为何如此惊慌?老朽又不吃人,嘿嘿。”林剑英此时紧握着乔念梦手,道:“司空前辈,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纠缠于我?”司空乐道:“林公子,这可是你不对了,老朽从陕北寻访故友,路经此地,不想与林公子不期而遇,适才见二位生火烤鱼,我见这野岭之中有火光,还道是山村人家,这才过来瞅瞅。”他一口辽东口音,甚是轻佻,林剑英笑道:“原来如此,那司空前辈,这就一齐吃烤鱼吧。”转头便向火堆边走去。司空乐心道:“我若此时将这二人宰了,这荒山野岭之间,自己孤身一人,倒也寂寞,便留他二人过了今晚。”跟着走到火堆处,也不客气,拿起鱼来便吃。
林剑英见他顿了一顿,这才跟着过来,心想:“他定是心生歹计,怕我二人其中一人逃走告密,这才没痛下shā shǒu,这番请他吃鱼,岂不是正中下怀么。”当下心内不住盘算,也不说话。司空乐吃罢鱼后,用手将嘴一擦,在自己衣衫上一抹,也不管脏与不脏。嘿嘿笑道:“林公子烤鱼功夫天下第一,这鱼儿鲜嫩无比。”林剑英听他夸赞,也不答话。司空乐嘿嘿干笑两声,又道:“林公子,怎地今日就你一人?陆青峰那厮怎未伴左右呀?”林剑英知他想套自己的话,哼了一声,道:“那日我等在四鬼庄吃醉了酒,我二人先行告辞了,陆叔叔酒重,次日再来,这会儿怕是在路上了。”司空乐见他神色从容淡定,不是撒谎,心道:“此地相近四鬼庄,这小鬼初入中原,竟然听过四鬼庄,看来此言不虚,我可得先下手为强,再迟得片刻,陆青峰那老贼到了,老子可斗不过他二人。”当下,暗运内力,一掌便拍了过去。乔念梦见司空乐出掌打向林剑英,忙道:“林弟小心。”林剑英见司空乐脸色忽忧,随后又是一喜,心道,他定是想在陆叔叔赶来之前动手了。说时迟,那时快。眼见这掌离他二尺不到,林剑英从火堆中捞出一枝火把,便抵这一掌,司空乐右掌一沉,随手一转,化掌为拿,捏林剑英右手,林剑英忙回手,从腰间拔出剑来便削司空乐手掌。司空乐见他拔剑出手,身子一跃,跃到林剑英身前,一掌拍向林剑英胸口处,林剑英忙挽个剑花回防,谁知司空乐此掌未老,左掌即出,打向林剑英臂膀之处,林剑英左掌使出一招家传掌法‘水来土掩’,噗的一声,林剑英退了一步,吐了口血,心道,这厮内力如此深厚。便退了这几步,司空乐哪给他机会,猛地欺进身前,林剑英见他来的奇快无比,不敢怠慢,当下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一转,一招‘大江东去’刺向司空乐心口处,司空乐倏地向左一转,转身到林剑英身后,伸手点他背后穴道,林剑英将剑向后一撩,司空乐伸指在剑身上一弹,林剑英长剑微歪,向前一跃,转过身来,司空乐向前猛跃一步,挥动双拳,招招进攻。林剑英兀自心惊,这厮功夫之高,掌法甚妙,竟敢以一双肉掌对他长剑,而且招招进攻,将剑一圈,护住周身穴道。司空乐见他舞个剑花护住周身穴道,不禁欣喜,这小子此番毫无进招,黔驴技穷矣。运足内力,一掌拍向林剑英臂膀处,林剑英只觉一股劲力所至,直压的喘不过气,‘噗’的一声,正中右臂膀处。身子一斜,司空乐已近身边,伸手点他肋下‘膻中穴’,林剑英左手划拳格他手臂,岂知司空乐中途将指又是一变,林剑英已被点中左手‘阳谷穴’,随后又是一麻‘手三里穴’、‘肩髎穴’被点,林剑英将剑猛地向左臂砍去,司空乐一惊,这厮竟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随手又是一点,右臂‘曲泽穴’一麻,这剑便砍不下来。林剑英眼见司空乐点了左手穴道,将剑砍向左臂,并不是真砍,只是想逼司空乐撤手,岂知右臂‘曲泽穴’一麻,被他点了。司空乐随手在他身前啪啪几下,将他身前几处大穴都点了。
司空乐正拍林剑英周身大穴之时,忽觉脑后劲风来袭,也不转身,伸手向后一拍,正抵在乔念梦手掌之上,‘噗’的一声,乔念梦向后倒去,司空乐与乔念梦手掌相交,顿觉如浪花拍岸一般,一波又是一波,胸内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待见乔念梦被他一掌撞飞后,这才忙运内力,向下压了一压。心道:“这女娃子年纪轻轻,摧心掌练得竟已如此功力,下次若碰到鬼见愁一定小心。”不禁赞了一声:“好俊的功夫,摧心掌果然霸道。”乔念梦被他一掌击飞,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听他夸赞自己,本想出口讽刺几句,谁知刚要开口,顿觉五脏之内翻天覆地般难受,‘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林剑英道:“梦姐姐,你快跑吧,咱俩绝不是他的对手。”司空乐嘿嘿一笑,将林剑英一脚踢倒,斜眼看向乔念梦,怕她忽然袭击。乔念梦将手往地上一托,站起身来,道:“司空先生,适才那掌我是偷袭,未用全力,咱们再比过。”便左手伸向脑后,右手前探,做一个狮子张口势。司空乐兀自心惊,这女娃子适才未尽全力已如此厉害,若用尽全力该怎样?转念又是一想,不对,这女娃子才二十出头模样,内力怎会深厚,又中了我这掌,怕是强弩之末。当下‘嘿嘿’冷笑两声,道:“女娃子,你这摧心掌霸道的很,只是你内力一般,你不是我对手。”乔念梦道:“不错,但家师授艺之时早已对我等讲起过,若遇到内力高过自己的,自有法诀。”司空乐道:“哈哈,危言耸听,于老哥的摧心掌是至刚至阳的功夫,全由力不由巧,可哄不住我。”乔念梦嘿嘿笑道:“司空先生可听过汾河四鬼?这汾河四鬼内力深厚,家师较之不及,最后还不是败在家师手中么?落得十年不得出稷山。”司空乐听她这般一说,心中一惊,心道:“不错,汾河四鬼当年威震武林,江湖好手多是遇而避之,单其一人个个身怀绝技,何况他四人形影不离,任谁武功高强,也不敢寻他几人晦气。唯苏北鬼见愁与他四人恶斗一番,这才有了十年闭门之约。如此算来有十年了么?”林剑英见司空乐沉默不语,定是心中忌惮,便道:“梦姐姐,你快跑,到四鬼庄请上官十二郎前来。”乔念梦道:“好,我这便去请十二郎。”说罢,转身便走,司空乐听他二人去四鬼庄搬救兵,而且是上官十二郎,不禁心惊,这上官十二郎我可斗不过,可不能让这女娃子溜了。当即一个箭步,追向乔念梦,出掌又是一拍。乔念梦与他对了一掌之后,早已身受重伤,哪里还跑得动,只不过装腔作势罢了,待这一掌而来,忙将身子一滚,滚到一边,正欲站起,司空乐已化掌为切,抵住她咽喉之处。
林乔二人穴道被司空乐一点,司空乐顺手解下林剑英腰中宝剑。嘿嘿笑道:“老朽这便将你二人做个诱饵,待陆青峰那厮来了,非得中计不可。”林剑英知他要等陆青峰而来,将陆青峰使计杀了,然后再将他二人杀了,天下便无人知道杀青衣楼少楼主的是他司空乐了。心道:“你打的好如意算盘,可惜,嘿嘿,可惜陆叔叔根本未在什么四鬼庄。”想到此处,不禁心下暗自高兴,脸上泛起微笑。司空乐见林剑英面露微笑,也嘿嘿笑道:“林公子,这般死到临头,怎地如此开心,莫不是有什么开心事?”林剑英笑道:“我忽觉自己像只待宰羔羊,想起幼年时常看青衣楼的厨子杀羊的事了。这可不是因果报应么?嘿嘿。”司空乐笑道:“知道便好,我本欲留你二人性命到明日天亮,再将你二人杀了。偏偏还有个陆青峰,我若不shā rén灭口,日后传扬出去,青衣楼可不是要找我麻烦么。”林剑英道:“既如此,司空先生,将我等二人放了便是,区区一把兵刃,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不成。”司空乐道:“今日放了你二人,日后青衣楼的寻我晦气,这江湖之大,可没老朽的容身之处咯。”林剑英道:“司空先生忒把青衣楼看得小了。我初入中原之时,伏牛派崔百毒跟先生一般,只不过是暗夺,可不想伤了在下性命。在下也于他五日之约,赌这疾风剑。司空先生乃侠义之士,在下送与先生罢了,何必伤我性命。”司空乐嘿嘿两声,道:“伏牛派暗夺疾风剑,是因当年伏牛派的掌门令狐达之故,他伏牛派的不知这剑的来历,只知与他师父有关,这才想夺你疾风剑回去参悟奥秘,嘿嘿。”林剑英道:“唔?先生之意是,这疾风剑的奥秘,先生早已参悟透了?”司空乐道:“林公子将死之人,这剑中奥秘知道又如何?”林剑英道:“在下只是郁郁不解,这位乔家姐姐之前施计害我,也是为了夺这疾风剑。伏牛派与先生均是为这剑而来,实是令在下郁郁不解。”
司空乐看了一眼乔念梦,道:“为何这女娃子本为夺剑,你却还与他一起?”林剑英遂将荒庙躲雨中计之事说与司空乐听了。司空乐嘿嘿笑道:“原来是女娃子芳心大起,看上了你这小白脸,哈哈。”随即又道:“嘿,女娃子,令师鬼见愁于大侠向来以侠义道自居,定不会shā rén夺剑,你现今投在哪门哪派?”乔念梦听他问话,心道:“这人功夫实在太高,就算我二人未曾受伤合力也斗不过他。今日怕是活不成了,说便说了。”转头看向林剑英,悠悠道:“林弟,我一直隐忍不说,是怕你知道后与本帮结仇,青衣楼势力遍布江南等地,而本帮亦是江湖大帮,若是结仇,定是一场厮杀。”司空乐林剑英二人听她说到,均想,江湖大帮。可是丐帮么?可丐帮弟子不得穿新衣服,衣服之上必有补丁才对。又或是西北白虎帮?传闻白虎帮势力遍布西北,帮中高手如云,只是近几十年来,从未步入中原,难道……?
二人正思索间,听得乔念梦道:“本帮便是盐帮。”二人均自一惊,司空乐心下寻思:“是了,当年威虎寨一役中便有盐帮帮主黄定北。盐帮弟子遍布全国,这疾风剑的重出江湖之事定是盐帮散出的消息。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林剑英听乔念梦这一番话,心道:“原来是盐帮,向来与我青衣楼井水不犯河水,想不到,哼。他省省有分舵,贩卖私盐,帮内弟子早已数万人。却未曾想为了把兵刃,竟欲取我性命,与我青衣楼结仇。哼,我若今日不死,他日定将江南等地盐帮分舵扫平。”他向来骄傲自负,性子刚烈,如今知道盐帮少帮主竟然想谋取自己的性命,早已怒火焚心。乔念梦见林剑英脸上眉头微邹,一脸怒气,悠悠道:“林弟,你莫要生我气,我本想随你入闽,从此再也不到中原来了,故迟迟不想将实情说与你听,是怕你青衣楼与盐帮火拼,以致两败俱伤。你千万别恼我。”说着眼圈一红,便流下泪来。
林剑英正暗自恼火,见乔念梦留下泪来,心道:“是啊,当日她若不救我,我早已死在荒庙之中了。我能苟活几日,全是拜她所赐。”当下心一软,柔声道:“梦姐姐,我没恼你。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于荒庙之中了。我知你对我一片心意。”乔念梦听他如此说话,没有半分恼气,知他并没有迁怒自己,柔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于荒庙之中见了你,便……”两颊一红,将头一低,便说不下去了。林剑英又岂不知她心意,柔声道:“梦姐姐,我喜欢得你不得了,可惜今世咱二人做不成夫妻了。”乔念梦听他说的真切,抬起头看向林剑英道:“你真想与我做夫妻么?我……我……我听你如此说,心里欢喜得紧。”林剑英柔声道:“梦姐姐,我二人相斗之际,你本可趁机溜走,你却不忍弃我而去。我又怎不知你一片心意。只是,咱们虽生不能一起,死却死在一起,我也无怨无悔了。”乔念梦两行泪下,火光映在脸上,更多了几分秀丽之色。林剑英心道:“今日若能逃脱,定当娶你为妻。”忽听得司空乐嘿嘿冷笑声,道:“常言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二位实是令我这糟老头子羡慕的紧。可惜你二人只得做这一夜夫妻了。老夫这就成全了你二人罢。”轻轻在二人臂上一点,解了他二人胳膊上的穴道,道:“我的点穴手法向来别具一格,江湖中能解开的可没几人。你二人临死能依偎一起,也算老夫做件善事罢了。嘿嘿。”
林乔二人均已受了内伤,穴道就算未封,怕是也提不起力气了。林剑英将手臂撑着地,拖着身子挪到乔念梦身旁,将她搂在怀内,柔声道:“梦姐姐,咱二人明早便死了,你可后悔么?”乔念梦道:“这当时候了,还叫我姐姐。”说着脸又是微微一红,林剑英低头看她娇羞满面,更是喜爱,伸嘴在她颊上便亲了一口。乔念梦羞的忙将脸钻入他怀内,道:“那日庙中见你之时,我便暗许芳心,不忍下手杀你,今日就算是死,我从未后悔。”林英忽地脑光闪一念头,道:“梦姐姐,不,梦儿,刚你说这番话时,我总觉得似曾发生过这般情景。”乔念梦道:“咱们将死之人,你还有心说笑。”林剑英道:“跟你说,你总是不信。千真万确,似曾相似。”乔念梦道:“好,我信你便是。你既恍惚之间,似曾发生过今日情景,可知咱们会死么?”林剑英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了。只是每次均是这般灵光一闪,只一瞬间之事。”司空乐道:“小子净说胡话骗这女娃子。世上哪有这般事?若是真有,可不是未卜先知么?”林剑英不理会他,接着道:“梦儿,咱二人死在这里,日后若是被人发现,你说别人会不会认为咱们便是夫妻?”乔念梦道:“我猜会吧,咱俩依偎一起,可不是夫妻么?”司空乐哈哈笑了两声,道:“且让你二人甜蜜今晚,老朽明日一早便送二位去那西方极乐世界。”他在一旁钻研疾风剑多时,也没发现什么奥秘。听他二人说话,便插一句嘴,心想,留这二人性命一晚,陪他在这荒山之中度一夜,倒胜于自己孤身一人。原来他自汤阴城走后,便一路打探,知他与陆青峰去了洛阳,便跟到洛阳,岂知林剑英在洛阳一呆就是两三个月,杜府之中高手众多,自己又不敢夜入杜府,只得在洛阳盘桓,以待时机。待林剑英离了杜府数日,他才知道,便一路向长安寻来,一路之间也未曾寻见林剑英,便去陕北故友家中留了几日。这才回来,岂知在这山中撞个正着,当下欣喜万分。
林剑英听他如此说,也不理会,兀自和乔念梦说话,说些小时候的事,忽道:“梦儿,我有一事未曾与你说呢。”乔念梦道:“什么事?”林剑英道:“我……我……”乔念梦道:“何事教你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还有什么事不能说与我知晓的?”林剑英道:“我便说了,你莫生气。”乔念梦轻轻嗯了一声,道:“我不生气。你且说罢。”林剑英见她说的真诚,轻道:“我与我表妹自幼青梅竹马,我二人亦是真心,我本想过些时日待我去长安求个功名,便让妈妈去外公家提亲,不想中途又遇见了你。唉,偏生我是个多情的种子,又不想瞒你。”乔念梦微微一笑,道:“你那妹子,可是美丽的紧么?不然,你又怎会这当会还惦记着。”林剑英轻轻点了点头,道:“我那妹子如你这般美。”乔念梦心道:“即将死的人,又何必在乎这些,何况,死也是你我死在一起,你妹子可没与你一起。就算今日得脱性命,我也不怪你。”她向来心胸宽广,气度非凡,师父于文清更是喜爱她不嗔不怒,对师兄弟师姐妹们均是处处礼让。对林剑英与他表妹之事也不生气,她向来与世无争,师父常说她,不够铁石心肠,这摧心掌的功夫说什么也练不精。她想了一会儿道:“咱二人今日若是老天庇佑,得脱性命,日后我愿与杜家妹子相敬如宾,只怕你外公父母容不得我。唉!”说罢叹了口气。
林剑英听她如此说,心内一喜,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梦儿,今日若得脱性命,日后我定娶你为妻,爹妈不同意,我便与你浪迹江湖。”乔念梦道:“你说的轻巧,你与我浪迹江湖,杜家妹子便怎样?你又如何放得下。”林剑英道:“蓉妹是通达事理之人,她见到你,定会喜欢。”司空乐一旁冷冷道:“哼,老夫若不是觉这长夜漫漫,早将你二人杀了,兀自在那异想天开。咱江湖中人,可不是官宦家的xiǎo jiě,三从四德。嘿嘿。”林剑英听他讥讽,大声道:“我说我二人的,与你何干?在下死了,阁下怕是也不好过。江湖中觊觎疾风宝剑的数不胜数,就算你今日得到此剑,岂知他日下场不会和我一般?”司空乐听他如此一说,嘿嘿冷笑两声,也不说话,将剑放于地上,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林剑英见司空乐闭着眼,也不理他,对乔念梦轻声道:“梦儿,当日你假扮孕妇,可骗得我好苦。”乔念梦抿嘴一笑,道:“你竟一点未曾察觉,日后可要当心了。日后可没女孩子像我这般对你一见钟情的。”林剑英道:“日后,日后,嘿嘿,哪里有甚劳什子日后了。”语气颓废不振。乔念梦听他如此沮丧,轻声道:“林弟,咱们也歇息会儿吧,明日做个饱睡鬼。”林剑英嘻嘻一笑,道:“饱睡鬼,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梦儿,不如我与你说个鬼故事听罢?”乔念梦道:“嗯,说罢,我幼时常缠着师父与我讲故事。我师父对我其他师兄妹们甚是严格,唯独喜爱我,常与我讲故事,夜间哄我入睡。”林剑英道:“你师父是看你生得美。”乔念梦啐口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幼年时,才**岁。我师父喜爱我,是因为从小出身贫苦人家,做事向来规矩,唯唯诺诺,可不似师兄妹们,成日里贪玩胡闹。再说,他们家中多半富裕,每日练过功课便回家了,我却住在师父家中。”林剑英听她说的真切,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即将便死,身边有乔念梦相伴,也未觉得死对他来说,有什么怕的。但内心深处仍是有极大的存活**。
正自出神之际,乔念梦挣扎着从他怀中坐起,向司空乐道:“司空前辈,我肚中略有不适,可否解开我下身穴道,我想……我想……出恭。”她这般扭捏捏捏,始终觉得自己如厕太也不好意思。但人有三急,这又如何憋得住。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司空乐嘿嘿一笑,道:“将死之人,哪里有这些过活了。”乔念梦脸红道:“人有三急,何况……何况……”司空乐道:“何况什么?你若想如厕,出恭便是。”乔念梦道:“这……这……让我……让我……如何那个。”说这段话时,吞吞吐吐,羞涩无比,声若蚊鸣一般。司空乐嘿嘿冷笑两声,道:“就在你心上人身边如厕,有何不妥,你二人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在乎这些。”林剑英喝道:“司空先生,士可杀,不可辱。你忒也……欺负人了罢。”司空乐又是嘿嘿一笑,心道:“这女娃子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吧,她中了我这掌,我就是解开她穴道,谅她也跑不了。”从腰中将烟杆抽出,在乔念梦身上点了几下,登时穴道便解,冷冷对乔念梦道:“快去,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一掌将他毙了。”说着手放于林剑英头上。林剑英知他稍一运力,自己便登时毙命,哼了一声,道:“我二人身受重伤,又能耍什么花样了?”乔念梦穴道一解,稍一运力,顿觉五脏六腑之内疼痛,半点力气使不出来。挣扎爬起,向远方树后处晃晃悠悠走去。
林剑英道:“司空先生,我死便罢,可否放了这位姑娘?你所图者不过这疾风剑,杀我是怕青衣楼报复,但跟这位乔姑娘可扯不上半点关系。”司空乐道:“林公子倒有怜香惜玉之心,你放心,我定会让你二人一齐死,黄泉路上彼此照应。”林剑英道:“司空先生,你为夺把兵刃至于搭上我二人性命么?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只求活命,你只求宝剑。我赠与你便是,又何苦害我性命。”司空乐听他说的真切,心道:“果然是怕死的脓包,嘿嘿,即便你说的天花乱坠,老朽可不上当。”林剑英见他默不作声,知他心中正自盘算,又道:“司空先生,在下学艺不精,今日栽在你手,是我学得本事不成话,你所图不过疾风剑,拿去便是。还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放了我二人,我立誓,日后青衣楼绝不报复。”司空乐只是嘿嘿冷笑,也不答话,掏出烟叶放入烟壶内,兀自抽烟不语。忽听得:“啊……蛇……蛇,救命,有蛇。”
司空乐听见乔念梦喊救命,一个箭步奔了过去,乔念梦早已惊吓得不成样子,慌张爬向司空乐身边,边爬边道:“在我后面,在我后面。”语音充满惶恐惊吓。司空乐一手拉住她手,一手将烟杆在草丛中拨了几拨,未见有蛇。司空乐心道,蛇向来怕人,难不成跑了不成?他虽年逾五十,在这漂亮的女娃子眼里更是要显得从容淡定,又将烟杆在别的地方拨了几拨,忽觉肋下一麻,身子一软便躺在草丛中。原来乔念梦趁他拨草寻蛇不备之时,一指倏出,凝聚力气,正戳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司空乐哼也没哼一声,便软软的垂在草地上了。乔念梦使尽浑身气力,挣了几下,从司空乐身上翻落到草地之上,再也提不起力气,倒在了一边。司空乐怒道:“你……你……这女娃子……老……老……老朽……老朽为了……为了……救你……你却……”本来膻中穴当真给人点中了,说一个字也是不能,但乔念梦气力微弱,这一点只能令司空乐手足麻软,并没教他全身瘫痪。
乔念梦回过头来,说道:“司空前辈,我二人只求活命,只能出此下策,你武功高强,虽是点穴高手,游走江湖罕逢敌手,未曾被点过周身大穴,可不知……可不知被点穴之人,又怎会有出恭之急,我只为救林郎……不会要你……要你性命……”说到这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林剑英见司空乐已被点倒,双手支撑地面,将剑携起,爬了过去。才爬得几步,便已气力不支,道:“梦儿,快过来,解开我穴道,咱二人快逃命罢。”乔念梦提了一口真气,当下撑起身来,喘几口气,再向前走了几步,身子一软又倒在一边,道:“林郎,我不成了,你……趁他穴道未解,试着运起内力,看……是否能冲开穴道,你这就快走,莫要理我,我……我不成了……每年今日,记得与我烧柱香……”她本已身受内伤,戳司空乐那下,使尽了浑身气力,此刻连说话也提不起力气来。林剑英此刻周身大穴被点,更兼身受重伤,本欲仗剑将司空乐一杀了之,怎奈周身穴道被点,双臂更是提不出半点力气,三人纷纷倒在草丛之中。
司空乐兀自恼悔,心道:“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这女娃子心计颇深,我怎会上他的当。好在他二人均已我掌力所伤,提不出半点力气,我再熬得一个时辰,穴道自解后,非杀了他二人不可。”他暗运内力,冲荡被封穴道,只是这‘膻中’乃人体要紧大穴,经脉运行在这处要穴中被阻,内力威力大减,一时竟冲解不开。
乔念梦道:“林弟,呆会他穴道自解,咱二人仍是难逃活命,你穴道未解,咱二人今日,当真要共赴黄泉路了。只是……只是我死了……不打紧,而你……”林剑英哈哈笑了几声,道:“梦儿,适才我遇难时你未先行逃走,我早已知你一片情意,今日咱们夫妻便死在这里,有你陪在身边,我心下甚慰。”林剑英这几日亏得乔念梦,不然早已魂归西去,虽短短数日,早已对她倾心相见,此时自己便将死去,只是心憾乔念梦不能活命。
乔念梦听他说‘今日咱们夫妻’这番话,已知他对己许诺今生,心下甚是欢喜,但只一念间,司空乐醒后定会痛下shā shǒu,心道自己即将死去,也未觉得有什么舍不得,一生之中,从未爱一个人如此发痴,竟赔得性命。常听师父道‘朝闻道,夕死可矣’。直至今日才领悟这话中妙意。林剑英见她也不答话,心道她定是累得话也说不出了,道:“梦儿,我这一生,从未爱一人如你这般,即便是表妹,也未曾如爱你这般。你心内喜爱我么?”乔念梦听他情深意切,道:“林郎,我爱你爱的发痴。如今我知你心意,我心内欢喜的紧。”
司空乐听他二人兀自暧昧不休,怒道:“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老子穴道一解,便一人一剑,将你二人杀了。”他本是武林前辈,江湖豪侠,平日说话从未如此粗鲁无礼,适才着了乔念梦的道,本已气恼,又听得他二人情话不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他身份礼节,只是破口大骂。忽地心下一惊,道:“咦,我这会说话利索,定是方才运力冲荡穴道所致,再运一运力,稍后便可冲开穴道。”当下又暗运内力。
乔念梦听他说话连串,心道:“糟糕,他这会儿说话毫无断气,怕是过得一会儿便冲开穴道了。”对林剑英道:“林郎,你还爬得动么?他……他……这会说话利落,怕是……怕是……再挨得片刻……便冲开……冲开穴道了,你快跑……”
林剑英此时浑身乏力,哪里使得出半点力气来,心下叫苦不休。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公子,公子,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