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钱巴津公司的路上,天突然阴了下来,飘起了雨,秋风裹着细雨不疾不徐的打在出租车挡风玻璃上,陆为风心中莫名蹦出两句:“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出门拔剑壮槃游,霜华拂处尘氛少。”
钱巴津的惠仁钢结构有限公司在市中心亚太写字楼1208室,推门进去的陆为风看到办公区域并不大,原本一层的办公区,用钢结构隔成了两层,奇怪的是一层的几个工作人员抬头看到陆为风都出奇的安静,没人招呼。
“请问钱巴津在吗?”陆为风向着靠近门坐着的一个扎马尾的女孩问道。
女孩看着陆为风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朝二层指了指。陆为风心突然一沉,这不应该是员工对到访客人的态度,怎么回事?
陆为风朝女孩点点头,向着二层楼梯走去,突然上面传出类似于吼的声音:“别说那些没用的,给个准确时间!”声音大的可以让一层所有人员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钱巴津的声音。靠,出什么事了?”陆为风一边想一边快步向二层走去。
陆为风看到二层办公室钱巴津的对面站着三个身材健壮的男人,一个板寸,两个光头。
正在向三个男人赔笑的钱巴津抬头看到陆为风,一脸尴尬:“哥,你先到下面坐一会,我这有点事,一会就好。”
“没事,你们谈你们的,我坐这里看会报纸。”陆为风边说边坐在了沙发上,他感觉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谈话,他也绝对不能下去。
三个男人扭头看了看钱为风,对这位不识时务的不速之客满脸的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对着钱巴津:“一星期之内必须把钱还清,别找任何理由,否则你会很难看。”
“一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啊,半个月吧,半个月我的工程款就可以下来,到时候肯定连本带利一次还清。”钱巴津满脸通红。
“一星期就是一星期,下个星期的今天我们还过来,如果钱没到,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其中一个光头把钱巴津的办公桌拍的叭叭直响,震的陆为风连连皱眉。但他还是继续低头看着报纸,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这时候插话肯定不合适。经过部队磨练的陆为风比以前稳重了许多。
看着欲言又止的钱巴津,三个人没有继续说话,转身向门外走去,其中一个出门时,扭头瞪了陆为风一眼,刚好与陆为风眼光相撞,却没有说话,直接走出办公室。钱巴津向着陆为风点了一下头,急促的送三个人下楼。
两分钟后,钱巴津回到办公室,不知是因为胖还是因为走得快,很凉快的办公室,钱巴津竟然满头是汗。
“老大,他们本来说明天来的,真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啊,哥,哎,你看这事弄得!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钱巴津急急的解释着,有些语无伦次。
陆为风没有理会钱巴津的道歉,直盯着他问道:“说,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欠他们点钱,放心,哥,我会摆平的。”钱巴津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
“放屁,你一个干了这么多年工程的老板,只是欠了一点钱,他们就会对你这样?在我面前还需要装吗?实话实说,到底怎么回事?”在曾经和自己患难与共的老同学面前,陆为风说话永远是直截了当。
“好吧,哥,你先喝杯茶,我把这些年的经历都告诉你,很多话压在心里,却找不到合适的人说,我都快被憋疯了。”
钱巴津给陆为风沏了杯茶,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毕业后的钱巴津通过父亲的关系,在一所建筑职业学校学习建筑。毕业后,子承父业,开了一家钢结构公司,当时这所城市的钢结构建设在全国都是有名的,有父亲的帮助和良好的市场环境,钱巴津的公司一开始干得有声有色,毕业仅仅三年多的时间,钱巴津就赚了100多万,在房价还不到千元一平方的当时,100多万算是一笔巨款了。
然而事情往往并非如人们所期望的发展,正当钱巴津信心百倍,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他的父亲却被查出得了肝癌。无论富有还是贫穷,癌症对于家庭都可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钱巴津是个孝子,他一直隐瞒着父亲的病情,放弃了公司业务,带着父亲四处就医,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父亲还是于6个月后去世了。
父亲的去世使钱巴津的家庭失去了支柱,一段时间里的钱巴津几乎处于崩溃边缘。家庭的变故,也使钱巴津成熟起来,扛起了家庭的重担,调整后的钱巴津变得特别能吃苦,公司也慢慢的重新发展起来,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命运多桀,今年年初,钱巴津接了一项政府的钢结构工程,在工程临近尾声的时候,因为工人的麻痹,没将安全带扣在安全绳上,在19米高的钢结构平台铺设隔栏板的时候摔了下来,结果是高位截瘫,看病和赔偿又几乎花光了钱巴津的积蓄。
由于工程出了安全事故,分管这项工程的政府官员因此受了处分,工程款也就迟迟不给结算,一直拖着,钱巴津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催促。但工人的工资还要按时发放,不能亏了工人,所以钱巴津就想到了平时处得不错的一个混社会的老大,向他借了高利贷应急。原本以为工程款再拖也不会太长时间,很快就能还清,然后事实是尽管政府承诺很快付款,但一直没有兑现,所以也就出现了刚才陆为风看到的一幕。
听完钱巴津的讲述,陆为风心中一阵疼痛。眼着这个在别人眼中永远都是不知烦恼,天天乐呵呵的兄弟,谁又能知道他光鲜背后的苦楚。
“你傻啊,为什么不向朋友借钱,借什么高利贷的?”陆为风质问道。
“呵呵,哥,你在部队呆得与现在的社会已经脱节了,现在社会,所谓的朋友天天一起吃喝绝对是铁哥们、好兄弟,就是不能提钱,提了钱朋友也就不能处了。真正的朋友也有几个,可他们过得也不是多富裕,我也开不了口。”钱巴津面带苦色。
陆为风点了点头,虽然在部队,也知道现在社会确实如此。再者说了,再好的朋友借给你钱是人情,不借是本分,没有人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这周工程款能下来吗?”陆为风问道。
“肯定不能,半个月之内能下来我就谢天谢地了。”钱巴津知道虽然政府有了答复,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到不了。
“你一共欠他们多少?”陆为风问。
“连本带利50多万。”钱巴津回答。
“操。”陆为风蹦出一个粗字。50万对于作为工薪阶层的他来说,确实是个大数目。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为风问。
“实在还不了只能拖了,该受的咱还得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也没有错。”钱巴津一直是个很实在的人。
“去他妈的,第一绝不能赖帐,工程款到了一定还给他们;第二如果他们真给你动粗的,不要怕,要死鸟朝上,不死翻过来。”陆为风的痞子一面露了出来。
“呵呵,放心,哥,这些我都想过了,经历这么多事,心理承受能力早练出来了。”钱巴津对着陆为风笑着说。
“好样的,兄弟,没有过不去了火焰山,只要人不倒下,就有希望。”陆为风劝说道。
“明白的,哥,马上12点了,咱哥俩出去喝点。”
“走,喝,一醉解千愁,该吃吃,该喝喝,办法总比困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