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四章
旅行与旅行者
节一
现在的感觉
拉尔醒过来时，习惯性地想要伸出脚穿上自己的拖鞋，但是踩到的是一双皮革的靴子，硬硬的还沾着昨天的泥土，这个小旅馆虽然充满皮革，酒渍和汗液的味道，但是非常暖和，稍微扭动身子就会吱呀作响的床，让拉尔睡得没有那么香甜，
拉尔习惯了家里那股甜甜的糖的味道，而现在失去了这种味道，莫名伤感，但是自己绝不会就此撤退，第一步会很困难，自己也是有觉悟的。
拉尔转头看了看那个被要求称作师傅的青年，已经不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床上了，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奇怪的味道，醋栗的甜味。
其实拉尔才走了没多远，拉尔知道，只是坐着来往于各个小镇之间的马车，两天的路程。
一路上弥鹿非常安静，什么都没有说过，一直保持着微笑，拉低兜帽，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长长的头发就像是出水的水藻，乱乱的搭在脸上，在阴暗的车厢里显得危险神秘，让陌生人自觉地远离，原本拥挤的车厢给了拉尔足够的空间伸懒腰。
什么是旅行着？旅行者需要做什么？拉尔虽然有想过，但是对于旅行者还是不是很了解，想要问一问弥鹿，但是安静的弥鹿让拉尔在这两天没有敢于开口，尽管弥鹿醋栗的香味让拉尔很舒心，但是在拉尔心中，这个人还不能轻易接近。
拉尔穿上衣服，把脚塞进那双合脚的靴子，打开略显破旧的窗帘，望了一眼这个就像陷进泥沼的小镇，也许是因为天色不好，刚下过雨，剩下的云朵遮着太阳，阴蒙蒙的，穿着皮毛外衣的商人拉着骡子在泥泞的路上慢慢地走着，货车在泥水中留下了一条条泥印，又很快被其他过路的人踩成其他形状，长着枯草的屋顶停着几只在寒风中发抖的鸟儿，没有欢快的鸣叫，只是刺耳的呱呱叫着。
拉尔没有打开窗户，啪嗒作响的窗户和摇曳的枯树枝让拉尔知道，寒风在街道上肆虐，穿过商人，旅人的衣服空隙，带走身体的热量。
拉尔坐在床上，看了看桌上那只还在燃烧的蜡烛，蜡融化，慢慢流淌。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盯着这样一支蜡烛燃烧。”
弥鹿不知道突然出现在拉尔面前，吹灭了蜡烛。
拉尔突然注意到蜡烛上的蜡痕似乎有着什么，似乎是某种符号，但是弥鹿却折断了还没有冷却的蜡烛，捏着手中。
“这对你还太早。”
“什么？”
“我说，这个对你现在来说太早。”
弥鹿终于说了一句话，但是拉尔不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太早了？”
“你应该能看见那个东西吧，蜡烛上的符号。”
拉尔点点头，希望得到答复，但是弥鹿没有继续说什么。
停了一会儿弥鹿收好东西，伸出手摸了摸拉尔的红发，“吃早饭了。”
拉尔撕开面包，拿起木质的黄油刀抹上一些奶油，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双手合十，开始祷告，但是弥鹿却突然将拉尔的手从面前拉到桌子上，用力按住，拉尔不解地看着带着微笑眯着眼睛摇着头的弥鹿。
“你应该知道我是有信仰的。”
“但是旅行者的信仰只能留在心中，将教义用于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做安逸时期的象征动作。”
拉尔有些不悦，但是他只能遵从，现在自己要做的是习惯，而不是倔强。
“我知道你会听我的，因为你知道什么对你好。”
弥鹿没有拉尔想象中那种旅行者该有的幽默风趣，而且似乎很不愿意接近自己，那种温暖的感觉也许只是让自己跟着他的错觉而已。
“我一个人旅行到现在，突然多了个学徒当然不适应。”
拉尔突然警觉起来，“读心术？”
“不是，我知道你们孩子心中的旅行者的形象，但是我就是我，不会成为别人想的那种东西，我也猜到你会感觉不舒服，但是你要知道，不是什么都是靠自己知识想象出来的所谓常规，世界很大，同一样东西也是千差万别。”
拉尔听得很仔细，一边咬着甜甜的面包，一边思考着。
“不过，你现在只要去看，去听，去学，早晚会明白，毕竟你现在是新手。”
弥鹿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拉尔，但是弥鹿却觉得也许自己的安慰很多余，自己的人生经验也许也很苍白，回想往事，自己也不是这样吗？理想主义，毫无经验。
其实自己面对了很多人，遇到过很多事，但是让自己去帮助面前这个红头发的孩子寻找他的未来，自己其实也很迷茫，究竟该做什么？
自己也没多想，一路上沉默也是因为非常纠结，自己能做什么，让弥鹿非常苦恼。
弥鹿没有下定决心，只是如同风滚草在平原随风旅行，自己带着这个年轻的孩子往未知的方向旅行。
弥鹿看着吃着面包的拉尔，这个孩子在预言中注定拥有伟大的旅行，而预言中从未提及自己。
节二
关于旅行者
又是马车，在颠簸的路上咕噜咕噜地响着，摇晃着，车夫诅咒着该死的阴天，拉车的年轻马匹小心地走过泥泞的道路。
这次没什么共同乘车的人，这是一个商人的小车队，马车里放着牛羊的皮革，带着牲畜的味道，因为只有这一辆车是可以载人去另一个小镇，虽然拉尔早就习惯了牛羊的味道，但是吃完早餐就在摇晃的车厢里呼吸这样的空气，还是有些不适。
也许。
“弥鹿先生？”
“嗯？”
“我想知道什么是旅行者。”
拉尔终于鼓起勇气，在这个大家都无聊的时候，以找话题的方式提问。
“旅行者的存在方式其实有很大区别，我是一个商人也是一个猎人，而有些旅行者是旅行是为了寻宝，有些旅行者是为了伸张正义，不过常见的是吟游诗人和书籍作者。”
“你是商人？”
“对啊，我制作各种药水chū shòu换来吃饭住宿的钱，有时候也会接一些狩猎工作拿赏金。”
弥鹿拉下兜帽，用手让出水水藻般的头发变得顺直，压抑了很久的醋栗甜味也随着头发的收束喷涌出来，车厢里牛羊皮革的臭味立刻消散。
“看这里。”
弥鹿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棕色布制挎包，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不同颜色的药水，水晶瓶或大或小，在一个个小格子间有序排放。
“我主要就是靠卖药水为生。”
“意味着我以后也要学这个”
“不，我只负责让你找到你的生存的方式，而不是学习我的生存方式，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会什么，想学什么，我不擅长教别人什么，只能给你一些旅途的提示和建议。”
拉尔从小开始就很擅长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尽管自己也不是乐观的人，当然，也没有那些特别的爱好，总是循着日常生活中不断出现的事情，每日平凡无闻地度过，日复一日。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我不是一个厉害的老师，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朋友，我只希望我能帮到你。”
弥鹿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微笑，但是遮掩不住尴尬。
拉尔突然明白其实这个青年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难以接近，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高冷，只是和自己一样不知所措努力摆出没问题的样子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他要遵守旅行者的默认规则将自己带走，因为这个规则是允许双方灵活妥协的，比如拿自己换一大罐糖浆多吃一段时间也比多一只米虫划算。
“不过我希望啦，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直到我们分开，在那之前，我会尽力去为你铺好道路。”
“分开？”
拉尔突然内心咯噔一下，不过也是，自己也希望能独自旅行，去看这个世界。
弥鹿依旧眯着眼睛，将挎包放在胸口，棕色的袍子还是那么干净，黑色的瀑布散发出的甜味让拉尔很放松，慢慢地将自己挪向弥鹿。
弥鹿慢慢抬起手，摸了摸拉尔红色的头发，如同火焰一般温暖。
拉尔小心地把头靠在弥鹿的肩膀上，嗅着甜甜的带着体温的醋栗香味。
尽管帆布的车篷被风吹得呼啦作响，但是莫名地两个人很平静，没有语言，思绪却在脑海中编织。
节三
新世界
新海洋，实现的幻想
旧大陆，离去的家乡
“拉尔，我们已经到了海边了哦。”
弥鹿推醒睡在自己怀里的小男孩，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车厢外面的景观，白色的房子一排一排整齐的坐落在海洋边，就如神圣的书籍中所描述，无边无际的水，倒映着神圣的天空，映照出天空的表情。
拉尔兴奋地推开车厢的门帘，侧着脑袋看着这座包围着海洋的小镇，有着大大的叶子的树闪动着潮湿的光辉，人们在密密麻麻的街道间穿梭，海洋闪动着如同宝石般闪耀的光辉，用最耀眼的美丽在远方yòu huò着自己。
“你很喜欢海洋？”
“没有，只是第一次看见海，哈哈，有些兴奋！”
拉尔终于在弥鹿面前暴露出16岁孩子该有的那种活力，而不是在教条下虔诚听话的好孩子，弥鹿心里很高兴。
“要不要待会儿去玩一玩？”
“嗯！”
半个月，弥鹿带着拉尔只是赶路，一次又一次的坐商队的便车，除了在旅馆吃饭睡觉，基本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一直都是和搭便车的人或者货物待在一起，随着车子颠簸摇晃。
弥鹿在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也决定好，带拉尔去自己去过或者没去过的地方，就像自己刚出门那样，随着商人的足迹去各个城市，各个国家，直到拉尔离开自己。
“知道吗？旅行就像是海洋，充满无限的可能，也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美丽的岛屿，浩瀚的水下世界，同样伴随着未知的危险，出海的水手有的满载宝物而归，有的却将海洋作为自己的墓地。”
弥鹿坐在码头，光滑的双足荡着清澈的海水，对抱怨海水咸涩的拉尔轻声说道。
拉尔一边吐着刚才浪涛带来的咸涩味道，一边看着海洋的顿顿波涛，拉尔脱下鞋子，却发现自己够不到海水。
“会游泳吗？”
“不会。”
弥鹿带着嘲笑的表情，右手捂着嘴，“哟，游泳都不会，旱鸭子。”
“你才是旱鸭子！”
拉尔表示抗议，随后弥鹿一巴掌将拉尔推进海中，任由起伏的海水将拉尔卷走。
“深呼吸！睁开眼睛！用手划水！啊哈哈！不是那样！你这样没法浮起来的！”
弥鹿对着在水中不断起伏的拉尔叫着，笑着，看着拉尔在海洋中挣扎求生。
有时过于接近你想要接近的事物，将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而自救，能学会在这种困境中生存的方法。
“我才不听啊。”
在船舱中，弥鹿替拉尔换着衣服，拉尔红着脸推着弥鹿让他走开，弥鹿笑着摆摆手出了舱门，想看看有没有晕船的人，兜售自己的晕船药。
先是被推到海里，好不容易游回岸上，然后还没地方换衣服弄干自己就被扔上了这艘货船，湿哒哒的在船客眼里非常落魄，在船头欣赏风景的穿着华贵的女人转头看见自己时放出好不掩饰的嫌弃表情，而一个鼻子流着鼻涕的穿着黑色背心的小胖子则大声说自己是落水狗，自尊心不断击打着自己脆弱的心灵，转而擦出愤怒火花。
弥鹿拉开兜帽，理了理自己的长发，黑色的眼睛带着猎鹰般的敏锐，寻找着潜在客户，运气很好，一个穿着重铠的骑士似乎有些站不住，发青的脸很好地说明了他晕船的事实。
“骑士大人，需要晕船药吗”
骑士努力克制自己的呕吐感，转头看了看弥鹿，海风中混合着醋栗的甜味，漂亮的长发细腻有光泽，白暂的脸上，黑色的眼睛如同钻石般闪耀，长长的睫毛每一次huó dòng都煽动着骑士充满热血的心。
“xiǎo jiě，您的美貌已经治愈了我受伤的心灵，如果有您陪伴，海洋无法击倒我！”
骑士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就倒在了摇晃的甲板上，呕吐物顺着鼻子和嘴巴喷涌而出，散发出酒的恶臭。
“也许你吐干净就会舒服些，等你决定要买药在找我。”
弥鹿捂住鼻子顺势跳开，抱怨了一句，然后听着水手用海上男儿的语言痛骂用呕吐物玷污自己心爱的船的骑士，继续寻找可能的客户。
这就是我作为商人时，会遇到的一些情况，比如再次被人当成美少女。--弥鹿德拉格尼尔
扬帆！起航！
船儿在老练的船员们的配合下，驶向只能看见波涛的远方，拉尔听着不知道该说好听还是难听的船员粗犷的歌声，抬头看着海鸟在天空翱翔，低头望向海面没见过的海鱼划过水面，反射着银光，站在甲板看那个贵妇人皱着眉头驱赶前来搭讪的水手，以及那个比女人还要显眼的弥鹿到处兜售奇怪的药物，然后被水手偷tōu pāi屁股。
至少自己不知道那些彩色的小瓶子到底是什么，暂且说是奇怪的药物好了。
拉尔不知道这艘船是去哪儿的，也不知道离开自己的祖国，会遇到什么，单是，拉尔充满决心，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节4
一切都太美好了吗？
一切都会那么美好吗？可是，这个不是童话故事。
一切都会那么快乐吗？可是，这个不是理想世界。
风滚草是自由的，却听命于风的摆弄，风滚草是无谓的，因为在风中它没有机会恐惧。
命运总是愿意开玩笑，微笑着伤害自己，然后看着活着的自己伤口结疤，直到伤痕累累或者一命呜呼。
在这个世界，生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我愿意微笑，那是因为我选择微笑，痛苦不能解决发生的悲剧，再次面对那些快乐，也将再次直面那些痛苦，我是继续看着伤口结疤，还是就此一命呜呼？--弥鹿德拉格尼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