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洞洞的隧道中,周围的轰隆声连带着空气一起震动,在耳边急着彰显存在感一般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我和其他人一起在这异常庞大却平稳如常的运输工具内,向着总部进发。</p>
按姐姐的说法,这种交通工具叫“象箱”,大概又是小绿人起的奇葩名字。这是能一次运输一万人的交通工具,却并没有运用任何空间上的技术,带来的结果就是大得出奇。它分为10节车厢,中间8节是专门用来运人的,每节又像公寓一样分为6层。为了节省空间,每层的天花板都压得很低,人们只能坐在事先安排好的椅子上,若要行走就必须弓着腰,让人感到直沉沉的压力。它一路沿着地上预先铺设的铁轨走,也许是这个原因,它并没有驾驶员,也吝啬于用外部灯光去照亮隧道。</p>
我和姐姐一起呆在最后一节车厢里,这是用来运输大型部件的仓库,并没有像前面那样分成多层,之前坐过的“不存在的巨龙号”正静静地固定在墙边,抢走了舱内大部分的空间。即使在这里,也有着大量的工作人员在不断地奔走工作,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调整。</p>
当时我在指挥完所有人避难后,随着姐姐的一声令下,我也跟着人群一起来到了格纳库中。接着,整个仓库都像电梯一样缓缓下沉,来到了广阔的地下空间中,而象箱已经等候多时,工作人员们通过起重机将不存在的巨龙号轻易地搬进了仓库中。与此同时,避难完成的战士们也依次迅速地进入各节车厢中,看来这是平时就已经充分训练的结果。</p>
“辛苦了。”这是她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p>
很正常的一句话。</p>
却让我心头一热,接着鼻子发酸,眼睛也有点发痒。</p>
“还……不够好……”刚说完我就感到不对,声带在不断发颤。我强行压抑住颤抖的喉咙,试着用正常的语气说接下来的话,“我还是没能救出所有人。”</p>
“不必在意。”她转过身去,“至少我们保住了生力军。”</p>
等所有人上车后,象箱便发动了。我就靠着墙试着休息一下,虽然仓库这里不像前面那样狭窄拥挤,却令人费解的连张椅子都没有,坐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屁股直发凉。</p>
运行了长长一段后,后方突然传来了一股猛烈的冲击,“轰”的一声震得整座仓库都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和舱内的所有人员都不由自主地趴在地面上,甚至照明的灯光都有一瞬间暗了下来。</p>
这震动来得快去的也快,整个舱内的骚动马上平息了下来。我也和其他人一样试着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服。——虽然地板很干净,身上并没有粘上任何尘土。——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p>
能回答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人,恐怕也只有姐姐了。她并没有走远,仓库里也没有多少遮挡物,我目光一扫就找到了。感谢象箱运行时的平稳,我直接在里面跑动也不会有任何问题。</p>
我赶到她的身边,正想开口,却反倒让她抢话了:“你想知道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对吧?”</p>
“当然。”我点了点头,“离巨岩坠下应该还有不少时间,是我们引爆了huǒ yào吗?”</p>
“呵呵呵呵,才不是呢。”她一脸得意的说,“huǒ yào这东西也太不环保了,我们引爆的是核弹。”</p>
“核弹?”我不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这个词对我来说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p>
“你把它理解为体积更小威力更大的炸弹就可以了。”她随口解释说,“陆上基地里埋藏的核弹能将整座森林都夷为平地。”</p>
“可是对面有古莲恩啊。他的防御魔法可是强大无比,这样一来我们不是空炸了一座基地么?”我奇怪地问。</p>
“这可说不准,我说过整座基地就是一个陷阱。”她邪魅一笑,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自信,“你以为基地的禁魔力场,范围真的只有500米吗?不是,那只是用来欺骗别人的障眼法。毕竟,平时那个范围已经绰绰有余了,减少范围也能节省基地里的能源。而实际的覆盖范围,有5公里。”</p>
“5……5公里?这不是能将整座森林都覆盖在内了吗?”我震惊地无法好好组织自己的语言,将心里的疑问直接吐露出来,“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呢?这样一来我们就没必要牺牲任何士兵了!我们一开始就有这样的shā shǒu锏的话直接撤退不就好了吗?还特地从总部调集大部队,没意义啊!”</p>
面对我连珠炮般的疑问,她始终沉着脸,没有直接回话。这股沉默让我的怀疑渐渐转为愤怒,内心甚至产生了冲上去给她一拳的想法。</p>
良久的无言之后,她将双手抱在胸前,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这场战役,是我们赢了,还是输了?”</p>
“什么?”我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有如四两拨千斤般把我的大脑清得一片空白。我试着重新抓回一些情绪和语言,跟她回话说,“我们现在落荒而逃,应该是我们输了。”</p>
“错了,这场战役是我们赢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们开场就用这招,那才说明我们被法师部队吓得屁滚尿流,连应战都不敢。这才是彻头彻尾的输了。”</p>
“那么至少可以打开全功率的禁魔力场啊,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可以在更安全的环境下消灭对手了吗?”我急着发问。</p>
“你忘了上面的巨岩了吗?如果直接做出大范围的禁魔力场,那么对方部队直接失联,你以为对方注意不到么?到时候巨岩直接掉下来,你我都会死!”</p>
“可是这样一来,对方的部队也会全灭。”我焦急地反驳,“他们会直接牺牲龙骑士和5000人的士兵,对方不可能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毁灭我们吧?”</p>
“你太天真了。”姐姐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仿佛她说出来的就是真理一般,“部队失联,对于法师来说他们和死了没两样。如此一来,只要我们敢扩大力场,巨岩一定会紧随其后地落下来。伊文啊,伊文,你别以为对面都是圣人。要是仅仅牺牲5000人就能消灭我们这样强大的威胁,他们必定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我们怎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p>
我无言以对。</p>
“这场战役,最重要的,就是给我们的人树立信心。”她继续说,“我们是可以战胜对手的,因此这场战役我们非赢不可,不,是我们已经赢了,这也正是为什么一定要由我们引爆基地的原因,如果基地被巨岩砸坏,那我们就是被动,如果是我们使用炸弹摧毁了基地,那就是我们主动。这两者的差距可大得很,直接关系到这场战役算谁赢。现在我们不仅有战胜对手的手段,还能在龙骑士的紧逼下全身而退,撤退时还能留下一份大礼,不算获胜,还有什么算获胜?”</p>
我看着她慷慨激昂地发言的样子,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森林里还有许许多多士兵,他们已经确确实实被我们抛弃了。没有魔流的帮助,要在如此猛烈的爆炸中活下来,希望渺茫。因此我不明白,牺牲那么多人,换来的只是缥缈的“胜利”吗?这已经离原本追求的胜利相去甚远了,那这场“胜利”到底意味着什么呢?</p>
我不管怎么看,都认为这毫无意义。</p>
我不再理会姐姐所说的话了,她好像也是同样的想法,走向另一个工作人员商讨问题了。我独自走到墙角边,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任由时间流逝。</p>
过了一个小时,象箱终于到站了,我们也来到了之前所说的“总部”的地方。</p>
一下车,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座宽广的大厅,不论天花板、墙壁、支柱还是地板,都是纯洁无暇的白色,这让从象箱另一边下来的黑衣士兵们显得尤为显眼。而我们面前站着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绿人。</p>
“欢迎回来,我的ài rén!”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小绿人,而是它身边站着的男子,刚和他照面,他就一脸花痴地急速向我冲来,这让我吓一大跳,我一来就被人袭击了?这里怎么那么危险啊。</p>
不过好像是我会错意了,他直接和我擦身而过,向着我后面的人飞奔而去。我顺着他跑的方向看去,果然,他的目标是我姐姐。</p>
“给我住手,盖尔!”她生气地一拳打在盖尔的头上,直接把他打到在地,“咚!”的一声发出了重重的撞击音。</p>
这可有他好受的,姐姐和总是半途而废的我不同,她可是每天都在坚持锻炼肌肉,她的运动菜单包括:长跑一万米,100公斤举重50次,引体向上蛙跳各100次,深蹲俯卧撑仰卧起坐各200次,并全程都要负重15公斤。她的每天坚持锻炼,早把她练成一个虎背熊腰、力大无穷、肱二头肌比头还大的肌肉女。这让我不得不担心那位男子的性命了。</p>
“哎嘿嘿,这就是充满爱意的拳头吗?”倒在地上的男子一脸幸福地傻笑着,摸了摸头站了起来。看来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光是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出如此羞耻的行径,我要开始怀疑他的脑袋到底是不是早就摔坏了。</p>
姐姐一把揪起男子的耳朵,拖着他走过来,向小绿人说:“先安排治疗伤员,然后我要准备一次演讲,要准备改革军制了。”</p>
“了解了。”回话时的嘴唇两边微微翘起,眼睛里也满是兴奋的目光,但这却让它的脸变得更让人不舒服了。但是小绿人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稚嫩又可爱,如果不是那张恶心的脸的话,我真有种把它抱起来亲两口的冲动。</p>
姐姐听完后,一把拉直了男子跟他说:“盖尔你跟我会司令部,我们去拟定演讲稿。至于你……”姐姐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接着说,“你跟着小绿人走一趟吧,先参观一下总部也好。”</p>
“好是好,可是小绿人不是要治疗伤员吗?”我奇怪地问。</p>
“又不是我亲自去救。”小绿人依然用着它奇怪的表情说,“我早就安排好救护班了,一切都井井有条。”</p>
“那就先交给你了。”姐姐说完,就拖着名叫盖尔的男子向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断传来男性痛苦又兴奋的哭喊。</p>
“那我们也走吧。”小绿人招呼了一下我。</p>
整个大厅真的很大,又是白茫茫的一片,极易迷路。也许正因为这样,各个柱子上都发着光指示着这里的地图。很快,我跟着小绿人来到了一扇大门前,到这里,我已经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p>
“士兵们呢?”我试着问了一下小绿人。</p>
“军营的入口在另一边。”小绿人一遍打开门锁一边说。门锁的样式颇为奇怪,通过在另一边的小方块上输入数字来启动。</p>
“额,我不是说……”</p>
“行了,我们先进去吧。”说完,它打开了门,总部的场景瞬间冲入我的眼中。</p>
“这……”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本以为来到总部,通过大门看到的自然会是一条条长长的过道,两边成比例地排放着各种各样的门。只是比基地范围更大,面积更广而已。</p>
然而我看到的是一座城市。</p>
门的另一边,我能看到下方各式各样的房屋,整齐排列,连绵不绝。行人们在城市中进行着交易、交流,我仿佛能听见菜市场里的喧闹。中央耸立着一座形状奇特的高塔,向世人彰显着它的存在。而比城市立得更远的地方竟是一片原野,绿色的草地和森林让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来到了地面。然而我一抬头,上方的白色天花板依然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里是地下。</p>
如此一来,右边那座由金属铸成的银白色高山也能解释了,我能看到山顶附近有一座小窗,那可能是姐姐他们观察市民的地方。高山的正面有一座庞大的广场,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影在那边。</p>
“怎么样?这里就是反抗军的总部了。”小绿人一脸怪笑着说。</p>
“这是一座地下都市!”我激动地大喊,“你们什么时候建造的那么大规模的都市?”</p>
“嗯,是花了很久呢。”小绿人随口敷衍了一句,随后他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大门。</p>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到底站在什么地方。这座门在一座巨大的纯白色的墙边,在靠近天花板的高度。出来后,就有一座10人宽的坡道往左边一路向下,一眼望不到底。</p>
“要走这坡道下去么?”我有点害怕地问。</p>
“怎么可能,当然是坐电梯啊。”小绿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看去,原来门的右手边就有一座全透明的电梯连接着地表。我悄悄松了口气。</p>
我们俩在电梯旁慢慢等着电梯上来,百无聊赖之际,小绿人先开口问了起来:“要不要先吃个饭?”</p>
“好啊。”我随口回答说。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现在是中午了吗?也不知道上午与法师之间的战斗算快还是算久。</p>
“有什么喜欢的菜吗?”</p>
“豆子、豆腐、豆干,只要是豆制品都可以。”我随口回了一句。然而旁边突然就没了回应。我转头看去,却发现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瞳孔望着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难不成……它想吃我?不,不可能,它的身高只有我一半,就算是缺乏锻炼的我也不至于打不过它。“你看着我干嘛?”我问了一句,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p>
“不,我只是有点惊讶,电梯到了,我们去里面说吧。”惊讶?它也会惊讶?它在惊讶些什么?我带着问号走进了电梯。</p>
“你喜欢的食物和你姐姐完全不同呢。”电梯缓缓下降,小绿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别想歪了,我就是惊讶这一点。”</p>
真的么?哼,信了这个我才是傻子。而且你刚才那个真的是惊讶么?我眼里看着可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双胞胎也不是一模一样啊。”我回应说。</p>
“嗯,说的也是。”它赞同了我的说法,“不过,因为我是个外星人,对你们的饮食还不了解,你能跟我讲述一下豆腐到底是什么东西么?”</p>
嗯哼,这可是涉及到我的专业区域了。我兴高采烈地将豆腐的起源、发展、做法等等资料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一解说,关于豆腐的事情足以让我讲上三天三夜。而小绿人也在一旁津津有味地仔细听着,还时不时地点头赞同。这就让我更兴奋了,不断说着豆腐的各种烹饪方法,我现在恨不得直接找一间厨房,让小绿人好好见识我烹调豆腐的手艺。</p>
我还想继续说有关豆腐的事情,结果电梯已经到底了,我不得不先中断我滔滔不绝的发言,和小绿人一起走出电梯。就在我还想继续说时,小绿人打断了我的话,问了一句:“你觉得伊芙怎样?”</p>
怎么又绕到了姐姐那里了?对豆腐的爱被打断的我感到非常不爽,兴致一下子冷却下来,随口答了一句:“能怎样?虽然我们算不上亲密,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必须要保护的对象。”</p>
“是么?”小绿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今晚你姐姐的演讲你想听么?”</p>
“一·点·都·不!”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之前就喜欢整天对我说教,我早就听腻了。”</p>
“嗯,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过来听听的,这能让你更深刻地明白你姐姐的事业。”说这话的时候,它的脸变得极为扭曲,五官都像是挤在了一起,双眼变成了倒月牙形,嘴巴两角以大幅度向上弯曲,变得极为恐怖。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它说这话的意图,难道……我这是在被威胁吗?</p>
我们走了几步,看到一台奇怪的机械。它通体黑色,四周有四个轮子,中间有外露的四把椅子,其中一个已经坐着一个黑衣人了。</p>
“这叫‘qì chē’。”小绿人向我解释说。这个名字意外的正常。他继续解释说,“总部还是很大的,这是我们在总部里的交通方式。虽然没有法师的空间法术快,但总比用脚走好。”</p>
我和小绿人坐上了后面的两个座位,按它所说的系上了安全带。紧接着,司机发动了引擎,整辆车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我也是坐过各种各样的高速交通工具了,这车虽然速度没那些快,但是这种能近距离感受风,还能观赏外面风景的工具还是第一次见</p>
“说到姐姐。”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想向小绿人确认,“和姐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p>
“盖尔,伊芙的mì shū。”小绿人回答了一句,又问道,“怎么了?突然想问这个问题?”</p>
“盖尔么,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回忆着他的行为,问了一句,“既然是mì shū,他为什么要袭击我姐姐呢?明明就打不过我姐姐。”</p>
说完后,我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回应。我奇怪地转过头去,发觉它又在用之前的“惊讶”表情看着我。每次看到这个表情都有种它想吃了我的感觉。</p>
“他都表现地那么明显了你都没发觉吗?”小绿人的声音提高了8度,让本来还非常可爱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了起来。</p>
“额,你是说他和我姐姐有仇吗?”我奇怪地想了想。</p>
“当然不是啦。”小绿人闭上眼睛,整张脸恢复正常了,“你没听他喊的话吗?他喜欢你姐姐啊!”</p>
是吗?我又回忆了一遍刚见面的事情,好像他确实喊过“我的ài rén!”这句话。这是指姐姐吗?真有点让人难以想象。</p>
“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我又问了一句。</p>
“恋爱呗,他们已经是恋人了。”小绿人叹了口气。</p>
嗯,恋爱啊。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个决定性的矛盾了啊。我试着自己想了想,却怎么样也想不通,只好向小绿人询问:“我怎么记得还有个叫莉莉格的女孩说她也喜欢姐姐啊?”</p>
“是啊,她们也是恋爱关系。”</p>
“哎?那我姐姐到底是在和谁谈恋爱啊?”我百思不得其解。</p>
“你就不能往简单的方向思考吗?”小绿人像是要向我打上来一般,“你姐姐只是在很普通地脚踏两艘船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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