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指定地点后,我停稳了战槌,等待机身的自然下沉。确定机身稳定之后,关闭动力源,座椅上的吸力也消失了。我站起身子,拿起护身符,重新合上它背后的滑盖,走到座椅的后面。驾驶舱实际上还颇为宽敞,里面再坐进一两人其实也不成问题。我拉开地板上的方形铁盖,原本放置在驾驶舱内的金属长梯自动落下,直接插进地面松软的泥土之中。</p>
此时的驾驶舱离地面也就两米左右,并没有爬梯子的必要,我转过身,弯下腰,抓住开口边缘,像抓单杠那样放下身体,待身子吊直后再松手,轻轻落地,还省了不少时间。随后回头抓住梯子,用力向上一扔,梯子就直接被机体收了回去,出入口的盖子也自动关上了。关上后,战槌的下方一点缝隙都看不出来,浑若一体。</p>
离开战槌的时候,我被它身上的样子吓到了。</p>
原本银白色的身躯应该是被彻底地烧过了,黑色的粉末不断从身上剥落,还留下了东一块西一块的褐色印子,周围的波纹显示着撞击的力道。</p>
虽然在驾驶舱内感受不到,不过看战槌这样子,我应该是受到了极其猛烈的轰炸,巨大的能量席卷了战槌全身。如此一来,外面的三支隐秘小队全灭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p>
这还是这台机体第一次投入实战,就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战损,恐怕整个装甲都要重换了。就在我这样想时,后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不要紧,烧焦的都是黏上去的尘土。”</p>
我回头一看,战槌的整备班已经走了过来,准备工作。而说话的人正是他们的班长:尼里欧。他对于战槌来说是挺重要的人,为了将来的工作着想,我还是记住了他的名字。他现在并没有穿着平时工作的白大褂,而是和其他士兵一样的黑衣。</p>
“别低估了战槌的外壳,就这点威力还伤不了他。简单清洗一下,它就能恢复以往的光泽。”他又补充了一下。</p>
“那就好。”我稍微放心了一点,毕竟之后还有任务,我可不希望被战槌拖后腿。</p>
“第一次驾驶的感觉如何?”他看着自己的护身符,一边问我,“数据显示你的第一次驾驶很……”他右手比出食指在半空中点了几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手忙脚乱?”</p>
“确实如此。”我肯定了他的说法,“这台机体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开的。一边驾驶一边索敌一边攻击一边保护队友一边还要和基地保持联系,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的过来?你最好直接和小绿人说,这台坦克至少要三个人才能开的起来。”</p>
“你居然还会主动要求跟人合作啊。”他看了我一眼,干笑了一下,“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像个隐士。我印象中你是个如非需要就不会和别人交流的人。”</p>
“常有人那么说。”这种评价在我的记忆里没少出现,这种话总是会让我的胸口发闷。</p>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必要性高到了这种地步?嗯,我会尽快和小绿人联系的。”</p>
“如果你们能事先做好测试,这种事就用不着我现在说了。”</p>
“现在就是测试环节。”</p>
“第一次听说用实战来测试的。”我的脑袋有点发热,这让我有点不舒服,“如果之前的战斗除了问题怎么办?我可能就直接被炸死了!”</p>
“没办法的事情。”他顿了顿,补充说,“我们做的可都是前人未做过的事情,我们的技术、战术都是前所未有,我自己甚至不能想象这东西在实战中的作用。”</p>
“好一个前所未有。”我想呛他一下,“带来这些技术的小绿人不可能不知道它,这些wǔ qì说不定早就在其他星球用过无数遍了,只要把那些星球的战术翻过来……”</p>
“在此之前我要纠正你一点,小绿人出生于这个星球。”尼里欧不紧不慢地说。</p>
“什么?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p>
“不会吧,之前我告诉过你啊?”他惊讶地说。</p>
“是么?可能是我没太在意,就给忘了。”我摸了摸头,实话实说,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说法他能不能接受。</p>
“事先确认一下,你的记忆力本身没问题吧?”他的语气低沉了一些。</p>
“你在小瞧我吗?”我有点恼怒。</p>
“不是,只是……”他说话吞吞吐吐,一直到我快失去耐心时才说,“上次我提到这事你也只是‘唉~’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了,你对小绿人的过去就一点都不好奇吗?”</p>
“为什么要感到好奇?”我有点疑惑,“它的过去管我什么事?”</p>
“好吧。”他摇了摇头,“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战槌目前的情况良好,就像我之前说的,把它身上的尘土冲洗干净就焕然一新了。”</p>
“你说过了,就在短短2分钟前。”我提醒了一句,心中升起了一股胜利的喜悦,我赶紧把它也压下去。</p>
“当然说过。”他点点头,“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毕竟贵人多忘事。目前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别在这里打扰我工作好么?”</p>
他说的也是,我正好去看看姐姐为什么要把这里选为目标,便像他们来时驻扎的军营走去。刚走几步,空中突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带着一阵狂风呼啸。抬头看去,不存在的巨龙号正在缓缓降落。落地之后,从驾驶舱里走出一名女子,她似乎正是这架直升机的驾驶员。之前好像有人跟我介绍过她,提起过她的名字,但我觉得我跟她不会有任何交集,就将那个名字从我脑中删去了。</p>
她看到我后,向我挥了挥手,我看了看四周和背后,这个方向只有我一人,这让我感到一阵尴尬,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很熟,熟到远远见个面就要打招呼的程度。不过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学习别人的做法——也向她挥手。我做完这个不明所以的动作后,她就将手放下了,径直向尼里欧走去,只留下尴尬和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p>
她根本不是找我的,那和我挥手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不过想通了也没什么好处,我直接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她现在和尼里欧谈得正欢,那就没我什么事。我继续向军营走去。</p>
说是军营,却也只是一批简易搭成的帐篷,用厚厚的绿色布料遮挡阳光。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设计得如此简陋,一看就知道没有任何防御性能。就内部的环境来说,负责指挥的营帐还好,里面简单地放着一张桌子和各式各样的电子仪器。那些给士兵晚上睡觉的才叫恶心,那是专门供人休息的地方,就打着一席地铺,一条长枕,一张长被,几十个男子都要挤在一块睡,我都无法想象这样的环境怎么还没将他们逼疯。</p>
总之我是打定了主意,如果非要在战场里休息,那我宁可坐在战槌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会对成为战槌的驾驶员一事倍感欣慰。</p>
除了帐篷,周围还停着几百两大型装甲卡车,用于路上长途运送。在营帐外,年轻的将领拿着护身符大呼小叫地指挥军队,能看出他对这件事本身准备不足。由于时间来不及,我们只进行了一次军演,之后就立即遇上了和演习完全不一样的情况。</p>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耸立着的正是这次的目标地点,或者说目标建筑。那是一栋极高的高楼,有40多层;占地也广,仿若一座广场。</p>
“这就是梅二度大厦,由5座方方正正的大楼组成。有着标志性的紫红色墙砖。如果从空中往下看,能看到5栋楼的形状从中心向外放射,形成花一般的形状。”</p>
不知道哪来的人突然站在我背后,跟我解释这座城的由来。真很奇怪,毕竟我也没有拜托他。不过仔细想想,也许是他在和别人交谈,而我只是恰好听到呢?还是别自作多情,做好自己的事吧。就在我这么想时,背后一个人搭上了我肩膀:“我说,你怎么不回话呢?”</p>
我回头看去,拍我肩膀的是一个士兵,两手揣着沉重的高斯步枪。身高稍微比我高一点,长得很熟悉,也许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没什么映像。“你是……”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p>
“我是玖兰啊,你忘了?”他惊讶地说,“突袭王都调查局那会,我在直升机上跟你做过自我介绍。”</p>
“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记人。”我尽可能用抱歉的语气说,“你知道,那件事都过了一周了。”</p>
“才七天就把人忘了?真是冷淡呢。”玖兰的话语里已经失去了刚开始的气势和热情,音调也变得低沉。</p>
“那么,有什么事吗?”我直接问道。</p>
“呃,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低着头,“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不要紧吧?”</p>
“不要紧,我喜欢先从不重要的事情开始做起。”我拿出护身符看了下时间,剩余时间还很充裕。</p>
“说的也是,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干笑了一声,“军中的弟兄都以为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过看到了你我才明白我只是小巫见大巫。”</p>
“是么?”我很惊讶我竟然能听到这样的评价,我自觉还是一个很容易情绪化的人。</p>
“看来我们都一样,自我评价和他人评价之间差距很大。”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p>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疑惑地打量着他。过了一会,他大概也发觉站在别人身边一个人干笑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终于停止了笑声。我们身边再度被沉默笼罩。</p>
“小绿人最近回了一趟上面。”玖兰再次开口,想打破沉默,“这次又做出了一些东西,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不怕头上出现巨石了吧?”</p>
这倒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没,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少了一份威胁,未来的行动空间就大了不少。</p>
“唔,这可能就剩你不知道了。”</p>
“也许我听说过,只是没记住。”我更正了一下他的说法,毕竟这也是常有的事情。</p>
“好吧。现在呢就是我们头上的宇宙空间里又多了几个人造卫星,这你总知道吧?”</p>
“当然。”战槌里的地图就是靠卫星观测的数据。</p>
“你看看那边。”他伸出手指向我的右侧,那里出现了一台巨大的机械,“现在我们这里的一些陆上基地的力场发生装置可以和卫星产生联系,让基地周围的力场形态变成圆柱形而非之前的半球形。现在可是整个上空部分都防御住啦。”说到这里时,他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p>
正如他所说,这些外置的力场发生装置被做成了圆锥形,建得有三人高,周围裹着一圈圈白色的装置,最顶端射出了细小的白色光柱,划破夜空,直达宇宙。连接着卫星吗,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小绿人又在给我们发展出了新的科技。但是这些科技,应该是它从一开始就已经掌握了的。那么现在的它,还掌握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呢?</p>
“不过,要是法师们把卫星打下来怎么办呢?”他用担忧的语气说了这句话。</p>
“不可能的。”我直截了当地否定了他的说法,“法师不可能战胜失去魔流带来的恐惧,越是强大的法师越是如此。他们绝无可能破坏我们在宇宙空间的设施。”</p>
我回忆起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坐在夜空之下,我一个人指着天上各种各样的星星,向父亲询问它们的名字,而父亲却自始至终头都不敢抬一下。最终不耐烦的我强掰着他的头,想让他也看看美丽的夜空。结果他立即吓得像新生的幼儿,坐在地上抱紧双腿瑟瑟发抖,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父亲害怕的样子。</p>
法师怕星空也不是什么秘密,坊间早有传言:“想知道一个法师有多强,看他有多怕星空就知道了。”</p>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此时天还没有亮,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空中还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微小的亮光。</p>
“照这么说我们现在还挺安全的,哈?”玖兰的语气稍微兴奋了点。</p>
我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的dá àn太过显而易见。如果我们真的安全,还有必要做那么麻烦的事情吗?</p>
现在我们的眼前,数千名士兵押送着平民,把他们集中到一起。我们进攻这里时是黎明时分,大部分人根本来不及撤离。尤其是这栋梅二度大厦,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建筑,在这里屹立了数百年。也正是因此,在禁魔力场的效果下,它依然能保持完整。而这也意味着,这座建筑物里的人,应该也确实在里面。此时刚刚拂晓,里面的人应该尚在睡梦之中。这次的行动应该收货颇丰。</p>
很快,建筑里的人都被拉了出来,站在军营前方被开辟出来的广场。周围的士兵拿着wǔ qì,全神戒备,将人群围在中间。人群里吵吵嚷嚷,挤成一团,大部分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不少人在试图使用法术,当然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是徒劳无功。</p>
“将这些失去了力量的人集中在一起,是为了什么?”玖兰问了一句。</p>
“做人质吧。”我想当然地回答。不过姐姐的事情我从来都无法理解,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她的行动而已。“你不用过去一起看着他们吗?”</p>
“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站在一起才能工作。”他用着轻松的语气说。</p>
过了一会,将军突然对着人群大喊:“不要吵了,司令到了,剩下的由她来说明!”话音一出,人群终于逐渐安静了下来。此时,南方也适时地想起了军乐声,所有士兵同时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我也不例外。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姐姐坐着一辆大型的黑色敞篷车,缓缓驶来,两边跟着两队奇形怪状的人,明明穿着黑色的衣服,却用金丝镶边,前胸扣着两派金色的niǔ kòu,身体肩膀都棱角分明,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尖角帽,帽子尖端拉出一束蓬松的金丝,耷拉到腰际。两排人有的敲着腰鼓,有的吹着小号,踏着节奏一路走来。</p>
姐姐会搞这么大的排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看着这个场面,我的心中就像被一群巨龙践踏过一般,直感到羞耻与尴尬。她这是搞什么鬼?目的又是什么?</p>
“我看不下去了。”我对着玖兰说,“我要回战槌那边,我不想看着姐姐那么丢人的样子。”</p>
“可是接下来就能看到她实际的目的了啊。”玖兰似乎想要劝阻我,“你就假装不认识她,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要是事后再听别人说这件事,没准你一个不在意,又给忘了。”</p>
“我从来没有‘假装’不认识过任何人。”我澄清说。不过玖兰说的也对,比起事后听别人说,直接现在亲眼看看她的行动不是更好?</p>
车辆随着喧闹的乐器声来到了人群前。随着音乐声的停止,姐姐直接站到了敞篷车后面的座位上,那里放着供人站立的踏板。一名士兵从营帐中拿出了一套音响设备,把话筒递给了她。她拍了拍麦克风,向着下面的人说道:“各位好,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没关系,在此之前我也不认识你们。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从法师们的手中解放各位!”</p>
“还是老一套。”她刚说完第一句,我就开始心生不满了,“她接下来的话,用膝盖都能想到。”</p>
“你听过?”玖兰随口问道。</p>
“那当然,之前她劝说我的时候可是说了好久呢。接下来她又要说那些法师的压迫啊忽视啊之类的事情了。”</p>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她接下去的演讲:“……你们好好想想,我们的生活是不是被法师掌握在鼓掌之中?他们用便利的生活的条件,各种法术制成的道具,来奴役我们,麻痹我们,榨取我们辛苦赚来的每一分钱!看看他们吸血后的嘴脸吧,我们连姓氏都不能传给子女!</p>
“各位,清醒你们的大脑,好好看看周围!他们用法术创造出的繁荣不过是一帘帷幕!是虚假!是欺骗!他们用这种手法把你们养成温顺的吐钞机而不自觉!让你们迷失在舒适的环境之中!做着只有巨龙才会做的南柯一梦!”说到这里时,姐姐的手不断地上下挥舞,手舞足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动的姐姐。</p>
“不过各位,不必担心。”姐姐继续演说,“我们现在有了新的技术援助,我们能制造出消除这场白日梦的装置。各位,向你们的右手边看!”她举起伸直左手,指向之前见过的力场发生器。这时,我才发现异样,人群竟然真的齐刷刷地回过头去看了,难不成,他们真的在认真听姐姐的胡扯吗?</p>
“这就是我们的禁魔力场发生器,它可以直接大范围地消除周围的魔流,把这片幻想直接撕扯下来!这相当于直接撕扯法师的遮羞布!有了这种装置,我们不必在屈膝依赖于法师!起来,各位朋友!我们现在有了真正的力量,可以完成我们从未做到的事情!我们可以直接把那群高高在上的法师从他们邪恶的堡垒中拉下来!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神!起来,各位朋友!让我们彼此团结一心,反抗轻视与压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p>
说到这里,她的手舞足蹈逐渐变成了张牙舞爪,恨不得直接原地跳起来。我对着这样的姐姐只感到羞愧,我记得她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啊?怎么在这时候就这么放纵自己的感情了呢?</p>
“可是……”台下开始出现疑问的声音,“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压迫啊?”说话的是一名老妇人,从她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岁月的痕迹。</p>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慈祥的老太太啊。”她不紧不慢,平静且带着微笑地回答老妪的问题,“你好好想想,和你冲小玩到大的法师,在你身边生活的法师,他们对待你的态度真的和对待其他法师一样吗?你用你富有经验的大脑好好思考,你活得比我们久,你肯定能想得比我们更透彻。你想,这些能轻易读心、控制他人的法师,真的不会对你的记忆进行一点改造吗?也请在座的各位也想一想,你们并不比我愚蠢,我跟你们一样也只是个普通人。但你们也要思考,你们的记忆,真的是你们的记忆吗?这些法师的能力如此强大,他们会轻易地改变周围的环境,怎么可能对你们的大脑无能为力?”</p>
“可我们有这种魔法护符……”台下一个小青年战战兢兢地说,“它可以保护我们!”</p>
“法师制作的东西怎么能信!”伊芙大吼一声,“他们可是能连你们的记忆都会改造!你怎么能天真地以为他们卖给你的这些魔法护符是真的有用的?那不过是给你们一个错觉,让你们以为自己很安全,实际上只是被白白吸血,实际上什么都没得到!”</p>
“够了!”台下的一名大汉突然暴起。“你别再在上面信口雌黄污蔑法师!你说的这一切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根本就不存在!我们法师几时压迫过普通人了?我们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你说我们压迫你们,歧视你们,奴役你们,可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实际上你说的这些我们从未做过!你最好收起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否则……”</p>
“否则怎样?”姐姐粗暴地打断了他的发言,“看,这就是法师们的丑恶嘴脸,直接就气得跳脚。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说中了他们的要害,说出了事实的真相!”</p>
听到这里,我满头问号。姐姐你这样奚落他们,还不许他们还嘴了?用这点当证据,说服力不够啊,姐姐!</p>
但是,群众的反应却很奇怪,他们一个个若有所思,有的点点头,有的开始鄙夷之前说话的法师,有的已经用近乎崇拜的姿态看着姐姐。呃,难道姐姐的话其实是有说服力的?只是我旁观者清了?这又是一件我无法想通的事情。我只能感慨一句:“世界真是奇妙啊。”</p>
“那么。”姐姐的发言还在继续,“士兵,把刚才的法师抓起来,带到台上。”话音刚落,一名士兵直接走入人群,大汉刚想反抗,就被士兵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脑袋,重重撞到地上。士兵一手拿着枪,一手拉着大汉的衣服,拖到了卡车前,拿枪指着威胁他站好。</p>
什么?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在打自己脸吗?你之前怎么说的?怎么现在又对对立者下手了?你这是在用自己的行为摧毁自己的发言,自掘坟墓啊!我都不知道姐姐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行动,真是叫人看不下去。</p>
“你们看,这就是法师色厉内荏的本质。瞧瞧周围的残砖破瓦,剥去乐法术的面纱,最后展现出来的就是这片贫瘠荒乱的废墟。就像这些法师一样,失去了法术的保护,褪去了虚假的面纱,展露出这个懦弱又不堪一击的形象!”</p>
“你瞎说!”之前的老妇人突然跳出来,抱住大汉大喊,“那是我儿子,别伤害他!”</p>
“如果他真是你儿子的话。”姐姐的语气突然变得鬼魅了起来。这让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预感姐姐接下来要做的事,究竟有多么恐怖。“你好好想想,”姐姐继续说,“你记忆中的孩子真的是他吗?他可是一个法师,能轻易地篡改他人的记忆。但我相信你清澈的大脑中一定存在着真正的孩子的影子。你再好好摸索下,你的孩子是不是一个更加英俊,更加潇洒,更加勇敢的人?他怎么可能是眼前的这位被一击就倒的窝囊废?你被欺骗了,善良的老太太,你被他欺骗了。不要放弃,不能放弃回忆与思考。你甚至可以去怀疑这一点:你真的有孩子吗?我们是如此容易被法师控制,我们必须学会怀疑一切才能从他们的魔爪中拜托。”</p>
“你能闭嘴吗?”老太太不耐烦地喊。不得不说她真的说出了我的心声。“他就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让我去怀疑这一点?”</p>
姐姐做出痛苦的样子,挥了挥手。士兵会意,立即架起枪,打开了激光瞄准器,绿色的光点出现在老妇人和大汉的身上。哎,看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早有预料,人群可没那么容易欺骗,就算姐姐巧舌如簧,口生莲花,想紧靠语言怎么可能让人重塑世界观?姐姐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p>
很快,老妇人和大汉就倒下了,血液从弹孔中不断流出,被地上的泥土所吸收。高斯步枪发射时没有一点一声音,死去的母子依然带着讶异与困惑。</p>
“真残忍……”身边的玖兰低声说道。</p>
残忍?啊,这就是残忍吗?可是,我们是在打仗啊,打仗时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说这种事残忍呢?我感到很困惑,直勾勾地盯着玖兰。我想,我恐怕得密切关注他了。</p>
“真是可怜的人,她到死都执迷不悟。”姐姐单膝跪下,语气充满了悲伤,“今天,我们杀死了一个玩弄人心的恶魔,同时,他还带走了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惨剧?应该负责的人是谁?”不是你吗?我心中嘟囔了一句。不过姐姐的话语却一刻都没有止歇,“当然是这个法师掌控的世界!他们控制了这个老妇人!让她以为自己有一个法师儿子!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找他们算账!?”</p>
“没错!”人群里突然冒出震天的呼喊,这倒把我吓了一跳。</p>
这种事……没有逻辑啊!为什么姐姐的三言两语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没道理啊,他们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是姐姐的命令让士兵开枪杀死他们的啊!</p>
当面shā rén,当面把罪名扔给别人,为什么这种诡异的行为还能煽动人群?我看不懂,真的实在是看不懂。</p>
“那么现在,我们就是战友了。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同与法师的世界作斗争,建立一个平等光明的世界!”姐姐登高一呼,下面立即爆发出一阵一阵的声浪。</p>
姐姐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时,台下一个女孩怯生生地问:“可是,我们的家人是法师。将来,我们的孩子有可能是法师。我们不可能子子孙孙代代都是普通人啊?”</p>
姐姐听到这句话后,指了指远处的三角锥,向小女孩问道:“我之前说过,这是什么?”</p>
“禁魔力场发生器。”小女孩用着甜甜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回答。</p>
“没错,到时候,整个大陆都会放满这种发生器。届时,所有的法师都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所以,你明白吗?未来不会再有法师。”</p>
“那么,失去了法术,我们还剩下什么?”</p>
“平等,自由,和正义。”姐姐坚定的说,然后,就像再次强调一般,再次高呼:“让我们为了实现平等的世界而战!”</p>
“让我们为了平等的世界而战!”台下的人们也跟着呼喊。</p>
“让我们为了实现心中的自由而战!”</p>
“让我们为了实现心中的自由而战!”这次,连带着周围的士兵也一起喊了。</p>
“让我们为了实现真正的正义而战!”</p>
“让我们为了实现真正的正义而战!”</p>
就在这时,我身边的玖兰也跟着一起喊了出来。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明显和那边的人群与士兵一样陷入一种奇怪的的狂热状态,变得亢奋和疯狂。</p>
呃?认真的吗?你们是傻的吗?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p>
虽然直接这么说可能会冒犯姐姐,可我真觉得她是不是施加了什么法术才会让大家如此疯狂?她这次的预言逻辑可谓lòu dòng百出,还不如说服我时用的“为父母报仇”的时候呢。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又不能直接过去戳穿这件事。我怕我随便找个人问:“刚才她的演讲那里吸引你?”那个人就会一拍脑袋说:“对啊,我怎么就被那胡言乱语给骗了呢?”然后我们又少了一个士兵。</p>
“对了。”那边的演讲应该结束了,不过在那之前,姐姐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那些一直缩在下面,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起身呼喊的,把他们带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房间。”</p>
……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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