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chuán qí》 第5章 古卷

    奥斯感觉自己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当他踉踉跄跄回到圣殿时，那原本净洁的地方上已经布满瓦砾，在弥漫的尘土中，奥斯感到脚底一滑，险些摔倒，他低下头去，终于看清自己踩到了什么——那是一截黏糊糊的人类肠子，似乎还冒着热气。焦糊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臭味。奥斯感觉喉咙一紧，差点吐出来，他连连干呕了几次，拼命地呼吸才止住胃里的东西翻上来！

    到处是鲜红的碎肉和人类的残肢，粘稠的红黑色血液在地板上随意地流淌，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一个躺在地上的老者抬起手要说点什么，但很快就把手放了下去，因为他胸部以下的部份已经在三米以外的血污中了。活着的人们冲了进来，开始抢救幸存者。

    奥斯的耳朵终于开始排除气浪的作用，能听见声音了。顿时，人们的哭喊声、求救声、火苗燃烧的啪啪声一股脑地灌了进来。奥斯呆呆地站在这仿如地狱般的殿堂了，似乎不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这里刚才还像个天堂，至少在奥斯出去上厕所之前还是天堂。不过，也就是因为那泡憋了很久的尿才救了奥斯一命。

    这里是位于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一处伊斯兰苏菲派清真寺。作为一位深受苏菲教派影响的巴基斯坦心理学家。参加一次苏菲派的盛典huó dòng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何况还有精彩的苏菲派旋转舞蹈的表演。

    而恰恰就在刚才的舞蹈表演期间，在奥斯实在忍不住出去上厕所的同时，一个年轻人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弹！尽管自杀性袭击在巴基斯坦并不少见，但奥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降临在苏菲派头上。

    苏菲派向来主张hé píng，苏菲一词源于阿拉伯语（safa），是高品位、心灵纯洁的象征。与传统逊尼派和什叶派不同的是，苏菲派认为个体可以通过修炼与真主安拉合而为一。对安拉的信仰应该是爱，而不是建立在畏惧基础上的。

    正是对安拉的解读以及“冥想“、”凝视”等修炼方法与逊尼派和什叶派观点的不同，自古以来苏菲派就被视为少数派或异端。但由于苏菲派教义的包容性与hé píng思想，所以在近代很少与同属伊斯兰的其他教派发生冲突，可是这一天还是发生了！

    一个裹着白头巾的女人此刻正抱着一个孩子的尸体嚎啕大哭！哭得非常凄惨！那种无助感和绝望的哭声让奥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扯出来了一样，眼泪瞬间夺目而出！

    奥斯觉得自己哽咽得要喘不上气来了！终于，他从呆滞转为愤怒！他不由地捏紧了拳头，不用想也能猜到是那些狂热的伊斯兰那些极端恐怖份子干的！

    “这帮混蛋！他们一定会下地狱的！”此刻的奥斯完全没了往日的风趣和幽默，他的双眼在冒火，在咬牙的一瞬间，泪珠和着脸上的灰土被震落在地上，与地上的血污融在了一起……。

    在协助其他人抢救了一些幸存者后。终于，奥斯回到家中。他努力用一如既往的轻松和幽默口吻安慰了早已闻之消息惊吓过度的妻子，并亲吻了三个孩子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刚才的情景似乎另他挥之不去，作为心理学家，奥斯深知创伤应激反应也许此刻已悄然形成。而他那厚实的心理学的知识在面对如此强烈的外境时却显得那么的苍白！他不知道自己的信仰能否帮他顺利地度过这一关。

    奥斯脱掉衣服，把自己置身于淋浴之中，似乎想冲刷掉那一身的血腥味。水流在脸上的路径和眼泪留下的轨迹居然是那么的相似！奥斯此刻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就让水流代替吧。

    真主啊!你是无所不在的！但是，刚才你到底在哪里？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的惩罚？请你告诉我，求你了，求你指引我，我真的看不见，看不见！

    奥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瞬间给他带来一股震痛，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血被水冲刷着流进地漏，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膝盖破了。这倒霉的膝盖，破的地方竟然和一年前留下的伤口在同一个位置！正是一年前的这道伤口，依然是那些恐怖份子给他留下的，依然是他们，他们都是一种人！

    其实奥斯不认为自已是一个真正的穆斯林，这跟他受的教育有关。奥斯从小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受着欧美式的教育。直到二十多岁以后，奥斯才开始与在巴基斯坦的亲人相见并接触伊斯兰教。与此同时，他开始对苏菲派的思绪产生了兴趣。奥斯继续在美国完成心理学学业后，选择了回巴基斯坦定居。

    作为一个在西方国家长大并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的人，很自然会对自己所学的专业有足够的自信。仅在学生时代，奥斯就显示出对催眠领域非凡的建树，他的博士论文曾经在学科领域引起过轰动。而他也恰恰因为对催眠学的独特理论使自己成为巴基斯坦小有名气的心理学家。

    在奥斯的理论体系中，诸如咒语等独特的发音是催眠的关键，为了研究各个民族的古代咒语，奥斯开始疯狂地迷恋上了世界各地的各种古老的语言，为此他不得不经常去世界各地旅行，这几乎快让奥斯变成旅行家了。而这伤口恰恰是一年前在约旦留下的。

    哗哗的流水声将他的思绪瞬间带到了一年前：

    ……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奥斯还在约旦一所大学的图书馆查阅资料，直到管理员不耐烦地催促后，他才放下书本，当他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奥斯行走在小路上，他需要走上一段小路后，才能在大路上打到出租车。

    路不是很宽，好在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个昏暗的路灯，奥斯边走边在思考古希伯来文的一些符号。

    正在这时，突然！他发现一个黑影从转角处出现在他面前，奥斯本能地看了看周围，才意识到周围没有路人。在逆光中，他只能看到对面那个男人的身形轮廓。但接下来，就不只是轮廓了，奥斯发现那个人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便正跌跌撞撞地向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醉鬼！奥斯尽量闪在路的一侧，继续往前走。好在路并没有窄到非得错身而过的程度。但是下一秒钟他就发现自己错了！那个人明显地冲自己冲了过来！奥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见那个人冲到奥斯面前，一把抓住奥斯的衣领！在惊恐中，奥斯终于看清了这是张比自己还要惊恐的脸！

    “你是不是学校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瘆人！奥斯当然不是学校的！但在慌乱之中，他居然点了点头。还没等奥斯说什么，只见那个男子匆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塞到奥斯手里。

    “拿着！我会找到你！”紧接着他又抓出一把美元塞了过来。这次奥斯没有接：“喂！等等，你是……”

    “见鬼！”那个男子把钱摔在地上，撒腿就跑。

    “嘿——！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奥斯忙把袋子塞进衣兜里，腾出双手，捡起钱追了出去，可是他刚追了没多远就不由停下了脚步！和他一起停下脚步的是不远处的那个男子。

    奥斯看到，另一个大个子出现在了那个男子前方二十米米处的胡同口！后者开始惊恐地举起了双手，并慢慢向后退着……。

    “啪”地一声！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摔了一个不大的电灯泡发出的闷响。随着那个男子的身形慢慢地倒下。奥斯意识到这个声音来自前方大个子手里那只装了消音器的shǒu qiāng！

    “跑！”奥斯的本能告诉自己必须马上做出判断，但随后他便意识到自己跑不过子弹。

    对面的那个大个子显现发现了傻站在那里的奥斯，他并没有马上走过来，而是看着奥斯。只见他很职业地慢慢蹲下身子，在死者身上摸了一会，随后他用枪指着奥斯，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走到离奥斯只有三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住了脚步，并仔细看着奥斯的脸。

    “我认得你，你叫奥斯！”大个子终于开口了。

    “嘿，听着，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这个男人，我可以装作没看见，我不想惹麻烦，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去…”

    “我是巴基斯坦人，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接受过采访！”大个子完全没理会奥斯在说什么。

    “哦，老乡，老乡好啊，这可真让人喜出望外啊，中国人常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嗯，我还真有点儿想泪汪汪呢……”奥斯一边贫着嘴一边在思索对策。

    “那么，奥斯老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追他？是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刚才给了你什么东西了吧？”大个子晃了一下枪口，逼近过来。

    奥斯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无数的diàn yǐng情节和生活经历告诉他交完东西也许有一种结局——灭口!所以他必须在对方扣动扳机前做点什么！

    “我追他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奥斯突然收起了贫嘴滑舌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同时，他快速地把自己的声音频率、语调、节奏、动作、表情甚至气场都调整成大个子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我也必须杀了他！”

    多年对发音的研究加上对语言模仿的天份使得奥斯发出的声音竟然和大个子一模一样！而在后者瞳孔放大的瞬间，奥斯明白自己也许能赌赢！因为对方已开始逐渐进入自己预期的“催眠态”。

    无论这个大个子shā shǒu是否是职业的，这种回答都显然超出了一般shā shǒu的固定套路。超常规！只有突然打破对方的常规思维，才能在瞬间另对方的理性思维处于短暂的停滞，这是催眠关键的一秒！

    “你也要杀他？你是谁？你不是——奥斯？”大个子自信的表情开始发僵。

    “我的名字是——”奥斯逼上一步，直直地看着对方的两眼之间，突然转变语调，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易卜劣斯！”

    这种声音听起来如同魔幻diàn yǐng里老怪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在diàn yǐng里，这种声音往往只能通过音效合成才能做到，而奥斯却可以凭借鬼才般的发音天赋实现！

    奥斯在赌。第一，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很容易地被催眠，催眠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要看施受二人的气场匹配度；第二，对方是伊斯兰地区的人，他一定知道什么是“易卜劣斯”！易卜劣斯是伊斯兰教的魔鬼，相当于基督教里的恐怖撒旦；第三，声音是一切动物和人类非常原始的工具。一只猫或狗在遇到危险时，人类在吵架时，都会本能地发出与往常不同频率的声音，人类对低沉怪异声音的恐惧是深深沉淀在集体无意识中的，而奥斯要做的恰恰是唤醒这种恐惧。

    “你，你说，你是…”大个子显然被这个突然急剧变化的声音吓到了。他的枪口不由地抖了一下，同时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我喜欢火吗？”奥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这种独特的发音方式令外人几乎看不到他的嘴角在动！

    奥斯全神贯注！把这种声音的震慑力发挥到了极致。在他的努力下，这种声音居然产生了类似重音的效果：“手，很烫吧！……它要烧起来了!”

    奥斯指着大个子握枪的手，又往前迈了一步，这个时候火候尤为关键，再往前多迈一步或停下脚步都可能将对方逼出催眠态。

    大个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痛苦地抖动起来！而且完全不自主！这让他惊恐不已！随后，大个子惨叫一声把枪扔在了地上，仿佛在扔一块烧红的烙铁。续而他惊恐地捂着手惨叫着跑掉了。

    催眠成功！赌赢了！跑吧！这时候不跑才傻呢！奥斯向相反方向撒开丫子一路狂奔！他一直跑道大路上，快速钻进出租车里才松了一口气。

    报警！shā rén了！奥斯把手伸进口袋去摸shǒu jī，但手却摸到的是那个被干掉的家伙塞给自己的口袋。

    奥斯把口袋掏了出来，是个布袋。奥斯发现还有一层塑料的自封袋，里面卷着一张像古老的羊皮纸一样的东西。看来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差点被干掉的！

    奥斯把那张羊皮纸掏出来，借着出租车后排的灯光，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居然是亚兰文写的！这种古希伯来文字曾经是两千年前耶稣使用的语言。这种古老的文字甚至在后来影响到了波斯和回纥文字，甚至是蒙古语和满文。

    这张羊皮卷很多文字已经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了，需要回去仔细研究。而自己刚才自己还在思考这种文字呢！出于对古文字的痴迷，奥斯决定暂不报警！死人了，反正jǐng chá很快就能发现吧！

    回到酒店后，奥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仔细地打开了羊皮卷。文字很模糊，凭借自己对各国古文字的了解，奥斯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翻译：

    “诸神之源……，神是唯一的，但有很多的名称…后世的子孙必将因对神的错误理解而付出代价，他们将误解和背叛神的意愿……一切堕落从每一个体开始……信仰的分裂……鲜血与战争……这种错误将延续两千年以上……分裂导致最终的毁灭……一切的分裂由于你们，一切的回归由于你们…找到古人留下的那颗美丽的红色珠子，既是找到回家的路径。卍…”

    奥斯读得毛骨悚然！这难道是古人的预言？这张羊皮卷看起来非常古老，很像在博物馆里常见到的那种古羊皮卷！到底是什么来路？结尾那个十字架和万字符又意味着什么？那个shā shǒu和死者又是什么来路？奥斯觉得这一切信息量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