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chuán qí》 第10章 缘份

    袁启不由得看了阿虎和徐薇一眼，这两个人不象袁启一样略知心理学，所以显得一脸懵圈。

    “刘先生，您怎么知道这位先生喜欢催眠术呢？”徐薇看到奥斯的表情后不解地问道。

    “我也许不止知道这些——”刘先生放下杯子，把脸转向徐薇：

    “我还知道你——徐薇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似乎深藏不露啊！我虽然不知道你二十年多前经历过什么，但”话到这里，刘先生戛然而止！

    徐薇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常态：“哪里，我只不过是知道点专业知识罢了！”

    “哦，专业知识，呵呵…”刘先生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续而转向袁启：“那你呢，袁启先生？”

    “我？我怎么了？您说说？”袁启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刘先生道：“不过我感觉也许最近你受了不少惊吓！这一点似乎和阿虎先生类似，但恐怕阿虎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焦虑——求之不得的焦虑吧！”

    刘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在几个人的心中却犹如地震般的震撼！几分钟前，就在刘先生和奥斯谈论珠子的前后，他们对刘先生印象是：待人柔和，生意老道，知识丰富，藏品不俗！但即便如此，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很平常、普通的店老板。这样的店老板在古玩行里随处可见！可现在，他们全懵了！因为这一瞬间，他们终于明白他们一开始就错判了这个祎祯堂的主人——刘先生。

    “既然如此，我干脆跟您实话实说了！”奥斯打破了沉默：“如果我这番话说完了，您还是不愿意把珠子卖给我，我就死心了！”

    “好，请讲！”此刻在刘先生身上居然已经看不到一丝商人的气息了。

    “这一切要从一件在我手中得而复失的东西说起！…”奥斯咬着牙，顿了几秒钟，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们也许没听说过——它的名字应该叫死海古卷！”

    “什么！！！你再说一遍？”阿虎腾地站了起来！此言一出，袁启也瞬间感到自己同被惊了一下，一股血瞬间直冲大脑。他看了看徐薇，后者刚把茶杯放到嘴边，可此刻也如同石化一般呆住了！

    “你们难道知道也死海古卷？”奥斯显然对这三个人的反应感到很意外。

    “有点儿意思！奥斯先生，你继续讲吧”，刘先生似乎并没理会这三个人的反应。而袁启已经默默地拽着阿虎坐下，三个人似乎已经形成默契——不动声色地听！

    “哦，好的！”奥斯于是便把整个关于古卷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所以，你认为古卷中提到的珠子就是这颗？”刘先生问道。

    “难道这样的珠子很常见吗？”奥斯以问代答。

    “当然不，以我的收藏经验看，也许是孤品！”

    “所以说……”

    “所以说你非买下这颗古珠不可？”刘先生端起了杯子：“先喝茶吧，一会我们聊得高兴了，也许我会考虑把它送你！”

    什么？这么一颗珍贵的古珠，刘先生居然听凭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就动心要白送？阿虎等人此刻真有点坐不住了！他们明明也有一肚子故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而按照阿虎的梦来说，这不颗珠子不正是他们要完成的第三件任务吗？现在看来。这颗珠子也应该是阿虎他们势在必得的！

    然而从奥斯开始讲古卷到刘先生说出这句话，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中间根本无暇反应！

    “真的？您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奥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可能啊，你不是总在说缘份吗？也许我们该结个缘喽？”刘先生微笑着喝了一口茶。

    怎么办？阿虎此刻心急如焚！得到古卷就是为了找到珠子，而刚刚得到的线索居然要被这个奥斯直接拿走！怎么办？顾不上了！干脆把自己的两个梦一起讲出来

    “等一下！”没等阿虎说话，徐薇已经抢先一步。

    “刘先生，我想我们三个人与这颗珠子的缘份比这位奥斯先生更深！”徐薇言语毫不客气。

    “哦？看来真是无缘不聚啊，那您也说说？”刘先生道。

    “其实我们今天能到您这个店里可以说是道妙暗合！阿虎，你先说！”徐薇

    道。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阿虎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地把整个经过全部倒给了

    刘先生，当然也提到了自己和徐薇的梦。

    这回轮到奥斯目瞪口呆了！世间难道有这么巧合的事吗？难道这都是真主的冥冥安排？

    “哈哈哈哈！你们的理由的确也很充分！”面对如此怪异的气氛，刘先生居然放声大笑：

    “真乃奇遇也！也对，你们三个人也该着和这颗古珠有缘！”

    有竞争对手了！其实此时无论是阿虎一众还是奥斯心里都明白，这颗珠子的主人绝不是一般的生意人，这个刘先生甚至可能就是一个隐于世市的高人！但此刻，大家都齐刷刷地将对刘先生的好奇心压下，都准备先夺了珠子再说！

    “刘先生，我记得我刚才讲过，我很喜欢佛教。所以我也真心希望我们能够通过这颗珠子结下善缘，并能向您这样的高人学习佛教的打坐…”

    “切！”徐薇不屑地将嘴唇一歪，以轻轻发出的象声词打断了奥斯过于明显的马屁。

    “呵呵，是这样的刘先生！”袁启连忙打了个圆场：“恕我冒昧，刚才我还没来得及介绍，其实徐薇也是佛学高手。所以要说到佛学，恐怕您和徐薇的交集会多一些。”

    “我也是啊，虽然我信道教，但对佛教很感兴趣！有机会也希望能和刘先生多交流！”阿虎不失时机地加了一嘴，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昨天的“老子化胡”言论。

    “大家都是中国人，传统文化那点事儿，老外一般是整不明白的！”阿虎说这般话的时候虽然眼睛并没有看向奥斯，却将“中国人”三个字发得格外清晰。对于奥斯而言，这句话显然攻击力十足。

    “传统文化？佛教是古印度的传统还是中国的传统文化？阿虎先生，要知道我的故乡——巴基斯坦恰恰是古印度文明的发源地！另外——！”奥斯顿了一下：“刘先生可曾知道伊斯兰的——嗯，中文怎么说？哦，对了，苏菲派？”

    “嗯，有所耳闻，看来奥斯先生是苏菲派的？”刘先生微微扬了扬眉毛。

    “是的！我虽然自幼在美国长大，但我现在却是信苏菲派的思想，其实苏菲派的很多观点和刘先生信奉的禅宗思想有相似的地方，比如都讲究冥想打坐。还有，我们也捻赞珠，就像你们捻佛珠一样……”

    “刘先生，我想问问您，怎么会想把这颗珠子白送他人呢？以我的经验来看，它应该价值不菲吧？”

    袁启的插话看起来有些唐突，似乎在打断奥斯和刘先生的对话，但实则起到转移注意力、规避争吵的功效。

    “因为我也很相信缘份！不过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颗珠子，也都认为和我很有缘份，唉——！我有点为难啊！”刘先生继而微微一笑：

    “这样吧，我冒昧地向大家请教几个问题，看看谁能给我些启发，作为回报，我便将这颗珠子结缘给他，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难道要考我们？袁启看了看别人，而众人此刻齐刷刷地表现出一种“放马过来吧”的表情！他发现此刻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无神论者！因为自己对佛学狗屁不通。这算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地就被卷进这场争夺古珠的战斗里了？袁启本人虽然被整个事件惊得不要不要的，但还不至于像阿虎和徐薇那样痴迷！徐薇，唉——！谁让她是徐薇呢！

    “恕我直呼其名了啊！”刘先生把脸转向阿虎：“阿虎，万物由何而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阿虎将道德经里的话运用得毫不含糊！

    “何物为三？”

    “这——道家有‘一气化三清’之说，也许，我认为…”阿虎有些晕了。

    “为何‘二’不能化生万物？”

    “这？这我还真没想过，二为阴阳啊，二…”阿虎彻底二乎了。

    “凡事物化生，有因必有果，因果为二元，但是若缺了‘缘’字，二元对立则无以化生万物。所以因、缘、果三者具备才能开启！”徐薇的佛学知识果然很扎实，一句话替阿虎解了围。

    “对对对，三嘛！天、地、人三才聚汇，才能成事生物嘛！”阿虎补充道。

    “嗯！看来徐薇女士对佛学还是很了解的！”刘先生边说着话，边将水壶续上水加热。

    “那么，请问徐薇女士平常主修何种功课？”

    “末法时期嘛，念佛法门三根普被，我是主修净土宗的，当然我也对禅宗很感兴趣，只不过传说禅宗非大根器者不能修，更何况当今真正的禅门大德几乎踪迹难觅了，所以我还是平常以持诵阿弥陀佛圣号为主吧！”徐薇在回答的同时，很巧妙地捧了一下禅宗，当然也是为了捧一下刘先生。

    “嗯！净土法门的确很殊胜，看来需要经常持诵佛号喽？”刘先生问道。

    “当然!”

    “那么，是谁在念啊？”

    徐薇心头一惊！好嘛，上来就玩禅宗的“话头”啊！她知道“念佛者谁？”这类问题是禅宗经典的“参话头”题目，类似的话头还有诸如“我是谁？”等。

    如果你不明所以，上来就回答“我在念啊”，肯定已经对不上禅机了！因为佛教本来是讲“无我的”，这种回答等于自己根本不懂佛理。自己决不能上当！

    “心在念！”徐薇此言一出！连袁启这样不懂佛学知识的人都暗暗称赞：好高深的回答啊！袁启发现此刻奥斯和阿虎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心在哪？”刘先生头也不抬，似乎注意力还在水壶上。

    心在哪？噻！哪有这么问的！徐薇真的有点懵了！总不能说“心”就是心脏或大脑吧，那样太外行了！

    一般能将“事事物物”提到“心”的层面上，已经是具有哲学味道的解答了。可，哪有这么问的啊！徐薇在脑子里拼命搜索相关的佛学知识。禅宗？禅宗？有了！徐薇的脑子飞快地闪过一段禅宗的典故。

    传说禅宗的初祖——达摩祖师曾在少林寺的一个山洞里面壁九年，其神通远近闻名。而一个叫神光的人，也就是后来的禅宗二祖——慧可曾慕名前来并跪求祖师“安心之法”。

    而当时达摩老祖居然让他把心拿来，才能替他安好。这时候慧可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觅心不可得”，就是找不着心了!

    对！这就是最符合禅宗味道的标准dá àn！想到这里徐薇不禁有一丝小得意。

    “觅心不可得！”徐薇果断地答道。

    此刻的奥斯已经听傻了，有那么一瞬间奥斯觉得徐薇才是真正的佛学高人！也许她才是能教导自己学习冥想的人？

    而刘先生竟然不置可否。只见他微笑着关上了加热的开关，将烧好的开水缓缓注入面前的紫砂壶，然后再慢慢地将壶中的茶水引入公道杯后，轻声问道：

    “真不可得吗？如果你不是以心寻觅，那你以何相‘觅’？此刻又是依何而说？”

    徐薇这回真的懵了！是啊，觅者找也！自己不也一直都是以‘念’找心吗？而说自己“觅心不可得”，难道这不是一种“未证言证”的言不由衷吗？这不也正是佛家所说的“顽空”和“狂禅”吗？

    徐薇感到鼻尖有些冒汗。这一瞬间让她感到自己在刘先生面前就像是一个耍小聪明的小孩子。

    “看来徐薇你尚不知心为何物，甚至不知觅为何物啊！”说着话，刘先生把公道杯伸过去给徐薇倒满。后者楞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来，奥斯先生，喝点热的！”

    奥斯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杯子被刘先生蓄满，他知道——该他了。

    “既然你对催眠很有研究，想必是心理学高手了吧？”

    “刘先生，您的机智让我汗颜，刚才——嗯，失礼了！是的，我的确是名心理学研究者。”

    奥斯已经不敢称自己为心理学家了，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的这位刘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既然能一眼识破自己的独门催眠术，肯定也懂心理学。

    “那么，请问你怎么看所谓的心理学三大流派？”

    三大流派？奥斯当然明白刘先生所指的分别是以佛洛依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派；以华生、斯金纳为代表的行为主义以及以罗杰斯、马斯洛为代表的人本主义学派。

    当然，时至今日这三大流派早已衍生出众多分支：比如拉康的结构主义、海宁格系统排列或萨提亚的家庭治疗、nlp简快疗法等。甚至当今有很多心理学疗法是混杂各家流派，很难划清流派取向的。也有人将心理学流派分为“构造”、“机能”、“内容”、“认知”等十派。但既然刘先生这么问肯定有所下文，难不成是考自己的基础知识？

    “我觉得各有所长吧，三大流派及其延伸的各种疗法没有高低之分，也许只是适合不同的人群——毕竟人群的文化信仰、年龄，经历都是彼此不同的，以荣格的观点看，不同人群的‘集体无意识’也会也不小的差异。”奥斯谨慎地答道。

    这下轮到袁启暗暗敬佩了。奥斯言谈间的学者风度和刚才那个攥着珠子不撒手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嗯，‘无意识’、‘潜意识’，看来奥斯先生在这方面下的功夫不少，这些的确也是暗示和催眠的基础”刘先生点头道。

    “不敢不敢！我的研究还很不透彻，所以碰到意志力很强的人就不行了，人心本身就是天下最复杂的课题，面对这种复杂，我时常感到自己还是非常无知的！”

    “所以你要学习打坐或冥想？”

    “是的，不！也不全是！我是一个对真理的追逐者。一位苏菲派的智者曾告诉我，只有通过冥想并放下‘自我’才能与真主最终融合！”奥斯诚恳的答道。

    “一块石头，可有‘自我’？”

    “石头？当然没有啊！”

    “那么，石头是否已与安拉融合了？”

    “这”奥斯被刘先生的话问懵了。

    “你不识得‘自我’为何物，如何放下？未曾拿起，又如何放下？”刘先生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后，缓缓放下了杯子。

    奥斯顿时陷入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