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顺德工地，吕立文第一个感觉就是很乱，脏水到处流，吃剩的饭四处都是。材料设备都随意地堆放着，东一撮，西一撮。吕立文想：“材料堆得这么乱，真有人从中拿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啊。方建清的工地可比这里干净多了。工作环境这么杂乱，可想而知他们的工作是个什么样子。其实要整洁也并不难，只要跟工人们关照一声也就是了。环境好了心情就愉快，为什么做事就是这么不肯用心呢？”他上了一趟厕所，厕所是砖沏的，比观澜工地要好许多。但里面臭气熏天，蚊蝇密布，蠕动的蛆也不少。吕立文直皱眉，想：“为什么不派人来冲洗一下呢？每天有人冲就可以清洁很多。方建清在工地上搞了一个流动厕所，我看这里也可以弄一个。”他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看见苟清泉向他招手。
他跑了过去，苟清泉说：“我们进去开一个会，传达一下胡经理对我们的一些指示。再总结一下前面的工作。”他们进了会场，会场其实就是工地上的食堂。苟清泉在话筒旁坐了下来。依着他坐着的是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人，看得出保养得很好。这个人的头发比较稀疏，当中秃了一大片。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苟清泉向他打招呼，他也没有什么表示。吕立文想：“这个人大概就是朱开远，看他的样子官腔十足的。”苟清泉大声说：“大家静一静，现在开始开会了。”台下不少人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在那里说话。苟清泉对着话筒又提高了声音：“静一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狗屁。”有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家伙突然骂了一句。
苟清泉转过头对朱开远说：“朱经理，请您组织一下会场纪律。”
朱开远摇了摇头说：“还是你来吧，你的话别人还能听进去一些。”
吕立文听到了他的话，想：“朱开远的意思是他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听。怎么那么低能呢？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的无能。”
苟清泉又对着话筒说道：“大家不要再说话啦，下面我要讲一下公司对我们工地的奖金的意见。”这句话很灵验，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苟清泉冷笑了一下继续说：“公司对我们前面一段的工作，总的是满意的。阿，对我们的职工在远离深圳的地方依然表现出一种工作的热情表示感谢。”
“怎么感谢？”那个有着刀疤的家伙又打断了苟清泉。
苟清泉看了他一眼说：“戴忠，你急什么？”
戴忠说：“老子什么也不急，就见着你说话像小孩拉尿，滴滴嗒嗒的，一下子总拉不干净有些着急。”台下的人轰堂大笑。
苟清泉倒很沉得住气，没有理他。接着说：“这一次胡经理在深圳对我们工地的情况问得很仔细，我把我们这里的困难向他反应了一下。胡经理当即决定我们工地上每个职工的饭贴增加五十块。”
“才五十块有什么用。”戴忠说：“盖屁股啊。”
苟清泉知道这个家伙是个呆子，也不和他计较。说：“当然分公司各位领导对我们的工作也提出了一些意见和要求。我们工地工程的进度相当慢，胡经理还有我们工地的朱经理都很着急啊。所以呢以后一段日子里我们的工作要紧张一点，工作效率要高一点。下面请朱经理把具体的安排给大家宣布一下。”
朱开远开始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很轻，坐在前几排的人也听不清楚。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脸红红的，好像小学生在做检讨。
“你说话怎么那么轻呐，”又有人叫了起来说：“又不是和你老婆说情话，干嘛那么不好意思？”大家又笑了起来。朱开远的脸更红了。他用手帕擦了擦光头上的汗。
苟清泉急忙把话接了过去说：“朱经理刚才已经很清楚地把以后工作的要点布置了一下，待会儿散了会，班组长留下来。朱经理会更加详细地再关照你们一遍。我希望大家通过这个会能够振奋精神，把以后的工作做好。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早他妈该散了。”戴忠对张异说：“张异你说是不是。”
电焊工张异被方建清赶出了工地，苟清泉收留了他。他本来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但他知道这个戴忠是分公司里最无赖的一个家伙，就想敷衍他几句，他说：“作报告吗，都像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戴忠哈哈笑了起来。张异的话说得很轻，他以为除了戴忠以外没有人会听得到。可他往背后一看，背后却站着一个人。”朱经理？”张异吃了一惊。
“你说的很好。”朱开远边说边往外走。张异想：“不好，给他听到了。这个朱开远是个气量狭小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报复我的。”
张异走到了食堂门口，因为想着出神，头也没抬就往外走，正好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大骂：“瞎了眼啦，往老娘身上撞。”
张异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丑陋而风骚的女人。这个女人正是罗莉。”对不起，对不起。”张异连连向罗莉打招呼。
罗莉说：“原来是你啊，你还认得我吗？”
张异说：“你说笑话了，我跟你那么多年同事了。我当然认识你了。”
罗莉一瞪眼说：“谁跟你那么多年同事？”
张异想：“这个女人是个典型的泼妇，还是不招惹的为好。”他笑了笑就走了出去。罗莉望着他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想起了以前她刚进单位的时候瞎了眼，迷上了张异这个小白脸，拼命地追求他，没想到张异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居然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罗莉没办法，只好嫁给了朱生这个大傻瓜。她越想越气：“我得想个办法整整这个老白脸。”
她走到了朱开远的房间，朱开远正看着桌子上的一个碗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朱经理。”罗莉叫了他一声：“想什么呐？是不是想以前我们在一起如胶似漆的那段日子。”
朱开远抬起了头说：“是小莉阿，你跟小苟一起来了。”
罗莉说：“我来了就我来了，为什么非得跟着别人。”
朱开远说：“是，是。”
罗莉在朱开远身旁坐了下来说：“自从你到了顺德，我们就一直没见面了，你想不想我？”
朱开远随口说：“想，为什么不想？”
罗莉说：“你不要讲得那么响，人家不好意思了。”
朱开远很奇怪问：“谁不好意思了？这里没别人了。”
罗莉打了他一下说：“你这个死人，当然是我不好意思了。”
朱开远说：“噢，是你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有别人在呢。”他用手摸了摸头说：“不对啊，你不好意思！你也会不好意思？”
罗莉火了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开远赶紧说：“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我不敢有什么意思。”
罗莉说：“谅你也不敢。对了，我问你，张异怎么死到你工地来了？”
朱开远问：“张异？谁是张异？”
“你真是死人。”罗莉说：“张异就是那个电焊工，开会的时候坐在呆子戴忠旁边的那个。”
朱开远说：“原来坐在呆子旁边的就是张异。这小子有点阴，当着我的面说我做的报告'就像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罗莉说：“这就说明他太猖狂了，应该好好治治他。”
朱开远说：“是应该治治他。敢当面辱骂经理，真是无法无天了。”
罗莉问：“你打算怎么治他？”
朱开远说：“我还没想好。想好了我告诉你。”
罗莉说：“还想什么？你跟方建清学把他开除出工地不就可以了？”
“不行。”朱开远说：“他是苟清泉介绍进来的，苟清泉是胡锦堂的徒弟。我不能做得太过分。”
罗莉说：“你怕了吗？”
朱开远笑了一下说：“我怕什么？就是我做事从来就讲究有利有节。做的太绝了，就不好办。”
罗莉说：“我要你马上把他赶出工地。”
朱开远说：“不行。”
罗莉把朱开远拉了起来，狠命地砸他的胸，
朱开远说：“不要打了，再打要打死我了。”
罗莉说：“就要打死你。就要打死你。”
朱开远抓住她的手说：“别打了，别打了。”罗莉一下子扑到朱开远身上哭了起来，朱开远说：“你别哭了，被别人看见我们这样多不好。”
罗莉说：“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朱开远赶紧走到门口把门关了起来。罗莉忽然笑了起来说：“你关门干什么？是不是打什么坏注意？”说完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张异托朱生帮他买几个西瓜，朱生帮他买了来。张异赶忙拣了几个大的，给朱开远送过来。他想：“刚才我的那句话得罪了他，现在去拍拍他的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马屁总不会错的。”到了门口，房门关着，他用力地敲门，隔了许久里面才传出朱开远的声音：“是谁啊？”
“是我。”张异说：“张异。”
“有什么事？”朱开远赶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对罗莉轻声说：“你别出声。”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两个手往门框上一撑。问道：“你就是张异？”
张异说：“对。”
朱开远问：“你有什么事？”
张异说：“您看，我帮您弄了几个西瓜来。这么热的天，您吃点西瓜解解暑。”
朱开远说：“好，你放在这儿吧。”
张异说：“我帮您送进去吧？”说着他猫下腰，想从朱开远的腋下钻进去，
朱开远大叫道：“你给我站住，你要干什么？”
张异被他吓了一跳，停下来说：“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帮您送进去。”
朱开远说：“我叫你放在门口就放在门口嘛。”
张异说：“好的，好的。朱经理说什么我照办就是了。”他把西瓜放在地上，抬起头笑兮兮地看着朱开远，朱开远觉得他的笑容实在是讨厌，仿佛他已经知道他的事情。
他说：“还看着我干什么？”
张异说：“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搅您了。”
朱开远觉得他话里有话说：“不打搅我什么？你说说清楚。”
张异想：“他干嘛那么生气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他说：“我不打搅您的工作了，我走了。”说完他赶紧走开了去。
朱开远回到了房间骂了一句“混蛋，我他妈一定要收拾你。”
罗莉说：“这个张异实在是讨厌。我劝你早点把他弄走。”
朱开远说：“让我再想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