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飞机冲入山洞。空旷的山洞里光线清晰。一直飞到山洞中间了,也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身影,飞机的轰鸣在山洞里掀起强烈的回音。张子强趴在窗口架好重机枪,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任何可疑的东西看,觉得怀疑时还打出几颗子弹试探试探。
“往里飞!继续向里面飞,该死的!”他一边指挥,一边寻找他的敌人。飞机窗户里只露出他凶狠、因为紧张而抽搐涨红的脸。显然,他沉醉于痴狂不能自拔,并且任由自己发疯、咆哮、射击,仿佛爱赌气的小孩手里的那只小气球,已经吹得够大了还不停止继续使劲吹着气,兴奋而可悲地等待他期待的那一刻到来,享受那瞬间毁灭的快感!是的,快感很重要,至于他本人或者说他的躯体,眼下都无关紧要了。
山洞最里面靠边的岩石后面突然喊声震天,半空中飘扬起绣着“”字符的旌旗。有些灵族人穿梭隐藏在石头后面,张弓搭箭射向飞机,暴雨似的箭头“噹噹噹噹噹——”射中机身或玻璃上,又弹落在地。山谷里回荡着喊声:
“噢噢哦……”
“s s s……”
“氵h 扌z 舌d 人……”
“s s 弓q d皿!”
“嘟嘟嘟嘟嘟……”!与飞行员看见野人时惊慌恐惧、吓得尿了裤子不同,张子强似乎早就料到或早已认识他们似的,他变得更加亢奋了(好像考试时意外发现自己猜中了题目),抱住机枪疯狂向人影晃动的地方扫射,口里发出令人发毛、兴奋地嚎叫。觉得这样杀伤力不够过瘾,他扔掉机枪,从机舱后部拖过来一只木箱,拿枪头撬开,里面满满一箱整齐排列着小菠萝般的手雷!彻底疯狂的赌徒干脆把机舱门推开,打开手雷保险,用力扔向岩石,“轰轰轰——”!血肉横飞,硝烟弥漫!惨叫和石头撞击声不断。
“哈哈哈!——快飞,向他们靠近飞!”张子强冷笑,命令飞行员。
飞机飞临岩石。张子强双手抓手雷,左右开弓,疯狂向人群扔去。山洞里轰隆声像鞭炮一样密集响起,灵族人弓箭手伤亡惨重。到处石块横飞,山洞的顶部也被震动不停掉落石块,有一块大石头掉到飞行员前方的玻璃上,砸出了个大窟窿。四周隐蔽的灵族人脆弱的竹箭反击没有起到效果,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呻吟……硝烟中闪现一个身影,她摆弓搭箭,竹箭“嗖!”飞出,正射中扔过来的手雷,手雷在半空中爆炸,飞机震动。身影丝毫没有闪躲,又一支竹箭快速飞射而出,只是奇怪那身影旁边一张熟悉的脸和眼神一闪,好像是为射手护住炸起来的石块——啊!怎么是他?!绝不可能!——“噗!”竹箭深深刺入肩膀,张子强受伤跌倒,爬起来再看,那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洞顶更多石块坠落。飞行员担心驾驶飞机飞出了山洞,盘旋在山谷上方。
肩上剧烈疼痛,张子强一狠心,把箭折断。
“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万一?万一是他!……我让他再死一回!”张子强心里翻江倒海,不理解这世界为什么要如此折磨、羞辱自己,怒吼着,命令飞行员再飞回去战斗。
正在此时,只听见天空中一声凄厉鸣叫,整个山谷和森林都激烈回荡那摄人心魄的叫声:
“啸!——”
一只黑影从飞机上空,以比光电还快的速度穿过极速旋转的螺旋桨间隙,对准飞机头部被石头砸破的窟窿,瞬间冲到机舱中!飞行员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一双钢钩铁爪“嗤啦!”在他面部一划,可怜的飞行员脸上由额上到下巴三道肌肉向外翻的血沟,两边的伤口在从眼睛穿过,眼瞎了的飞行员痛苦哭嚎。飞机失控。
张子强看清楚飞进来的大雕,伸着脖子将匕首一般的尖喙刺过来,他举枪射击,飞机倾斜,他身体失重摔倒。
他这样摔了一跤,非常巧妙救了自己,躲过了大雕的两处致命攻击:
一,原本刺中脑袋的雕喙,只啄瞎了他一只眼睛。
二,可以割破喉咙的爪钩,只割裂他的肩膀。
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剧痛嚎叫着、浑身是血的张子强手中枪还没有扔掉,他扣动扳机疯狂扫射,大雕飞过去在他两只手背上轻轻一啄,立刻出现两只硕大的血窟窿,呼呼喷血。飞机翻滚坠向森林,张子强两手抓不住任何东西,身体从机舱开着的门甩出去,眼看着翻了无数跟头,坠入森林。直升飞机终于撞到地面,“嘭!”爆炸巨响,烈火浓烟翻卷腾空。
大雕在飞机坠落前飞出机舱。金鹏展翅,“啸呀啸呀!”哀鸣几声,突然翅膀蜷缩,失控的身体坠入山谷!从太平谷山洞口极速飞去几只老鹰,有的双爪抓住大雕翅膀,有的飞到雕身下用背扛着,大家合力把金雕托到山洞口,放在地上。所有太平谷幸存的动物们都围上来关切地询问、抚摸,不禁流下眼泪,大家悲伤看到,在大雕的腹部,几只弹孔丝丝地往美丽的羽毛上滴血。
大家悲痛万分,不单为向往和平安宁的太平谷死难的勇士们,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大家一直安分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转眼间失去亲人,还有那么多可爱、本分、勇敢的朋友死去,不理解、不明白人类恐怖与贪婪交织的**尽如此可怕、悲哀。
整个山谷和太平谷山洞里硝烟弥散,远处的山道上和树林里还有些持续燃烧的火焰。下面河道里几乎布满动物、人类的尸体、残肢、血红的礁石、武器及飞机残骸,有的尸首像片落叶一样漂浮在漩涡里;有的卡住在石缝中;有的趴在凸起的礁石上,身边的血迹好像向看到的人述说自己的悲惨。山谷到处回荡着伤者的呻吟及失去亲人或朋友的生灵们痛苦的哀悼、痛哭声……
望着满目苍夷、毁灭的世界,熊猫大帅和灵族长老以及作战指挥部幸存的各族将领也默默流出眼泪。大家非常痛惜地检查过金雕的伤情,生还无望,更是难过。大家就地商讨,做出以下战后部署:
一,迅速支援森林各着火点及事故现场处理工作(吕江后来才知道,森林里如果某处突发重大事故如火灾之类,现场附近的动物有责任尽最大之努力尽快、妥善处理)。
二,救助伤者,善待一切死难者。准备公祭。
三,查清并追踪敌人,控制消息传播。阴阳莲上的直升飞机藏匿到后山蝙蝠洞中。灵仙儿负责。
灵仙儿在人群中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滴。一颗纯洁、善良的处女之心与生俱来的的仁爱和怜悯,还没完全理解人类残酷的阴暗给世界带来的伤痛,就污染、伤透了她清澈的眼眸,生存不仅仅是活着那么简单。
吕江望着山谷对面的那片森林,自己悄悄退出人群。他认出那个疯子就是张子强,好像他也看见自己了。他临死前会对自己的过错后悔吗?曾经记忆里的场景一幅幅浮现心中,他心情激动,想要去看看,看看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出门闯荡、诱骗自己未婚妻、谋害自己的‘好兄弟’——如今是什么下场。
他刚走出不远,仙儿就追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
“你去哪里呀?”
“我……想去森林里转转。”看着仙儿泪迹未干、哭红的眼睛,吕江心神不宁撒谎。
“我陪你去吧。”仙儿看出他有事,说着。
“太远了……不用了吧。”
“你是要去找那个杀人恶魔吧?我看到你盯着他的样子了。”仙儿弹弹身上石灰粉尘说,看着吕江的眼睛。
“是。应该说他,但我不确定,想去看看。”吕江脸红。
“那我更应该去了!走吧。”仙儿心里满身好奇,自己的恋人怎么会认识那样可怕的魔鬼。
“你们要去哪里呀?我也要去!”野骡子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把大脑袋插在两个仿佛闹别扭的情侣中间,翻着大眼珠说——刚才野牛敢死队中就有这位野骡子勇士的身影,只是现在它身上的铠甲、头盔都已经卸下。而吕江也很熟悉它,正是带着自己‘逃跑’过一次的野骡子。
“好吧,一起去!”仙儿说着翻身骑上野骡子,转身把手伸给情人,“还愣着干嘛,快上来呀!”吕江只好拉着恋人的纤手也跨上去。骡子撒了个欢,头昂起来,前蹄腾空挥舞一番,四蹄弹起,顺着盘山小道奔驰而去,青石山路上响起清脆“嘚嘚”的铁蹄声。
下山坡,过横桥,穿树林,一路飞驰,卷起烟尘和旋飞的落叶。
前方树林中直升飞机坠毁的地方烈火还在熊熊燃烧,翻滚着呛人的黑烟。旁边的树木和灌木也被引燃。自发赶来救火的野牛、野猪、黑熊正驮水、扑打、隔离火源,火势已基本得到控制。一群麻雀盘旋在附近的树枝上,看见灵仙儿过来,便飞落到骡子头上,叽叽喳喳说了几句,野骡子也听懂了,朝麻雀所指的一片白杨树林跑去,绕过一片桉树和生满苔藓的灰白岩石向前走。
远远看去,一个因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人类头朝下呻吟着挂在一节新断开、刺穿大腿的树枝上!洁白、尖利的树枝茬口浸透鲜红发黑的血块。看得出是这棵大杨树救了他,砸断好几根树枝才接着他,也正是那最后接住他的树枝,刺破大腿上的大动脉血管。他的血快流干了。
情侣跳下骡子。踩着厚厚的树叶走过去。伤者一只空陷的没有眼球的眼眶凝结着黑血块,另一只厚重的眼皮仿佛使出全身力气才睁开一条缝,痛苦地呻吟着。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就是张子强!吕江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说不清自己是解恨、哀伤、高兴、悲痛,眼睛里涌出泪花。仙儿看了眼那副可怕的模样,下意识地把头转到吕江怀中。张子强面如白蜡、僵硬,嘴角上肌肉努力抽动,断断续续挤出一些微弱声音:
“……你你……活着……兄弟……命大……离开家乡……闯荡……睡桥底……挨饿……一起……吃苦……哎呦……好兄弟……你发了……艾莉……老板……别墅……漂亮……嫉妒……钱!……嗯啊……勾引……陷害……保险……报应啊……你的……命!……赔偿金……哎呦哎呦……钥匙……钱……家……密码……孩子……对不起……兄……弟……”伤者想往口袋摸的手悍然垂下,支撑他的最后半口气,泄了。
吕江心底纠结痛苦,叹口气,仰头望着清澈、湛蓝的天空,神秘悠远,几朵白云悠然飘过……他脑袋里嗡嗡响,搂紧怀里的仙儿,哗哗流下眼泪来。
吕江大致明白张子强前半部分说的意思,后面的话声音更弱,模模糊糊很令人费解。他从张子强想要打开的口袋里翻出一只钱包,里面有许多纸币和卡片,透明塑料格里放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孩子乌黑发亮的眼睛对着看自己的人微笑。翻看照片,背面写着一串数字:070816gsz735。“吧嗒!”一声,钱包里掉出来一把精致的铜铸钥匙,上面刻着“hkcp”字母——这到底是什么?他心里回忆张子强最后的话,想了一会,还是弄不明白,仙儿也很好奇。但吕江隐约感觉到,这把钥匙,和照片里的孩子,这里面有非常重大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