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儿,娘还没给你买到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牛肉呢!,怎么就着急回去了呐?”母亲不明白发生的什么事。但她早已打定主意,从今往后,无论什么事都依着自己的江儿,其他的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都不重要。只是不想儿子因家里穷就委屈自己,因此她的疑惑只在关心,并无半点责备之意。
“娘,儿子现在不喜欢吃牛肉了……我吃素了。”吕江撒了个善意的谎,出发点是不想让母亲多虑。
“吃素好!吃素好啊!……俺的江儿啊真善良!……真好!”做母亲的一脸自豪。走着走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还有那么多朋友在家里呢!家中可没有什么像样的饭菜招待客人呢,这可怎么办?”
“没事的,娘,我们和客人们都吃素的”仙儿接过话来,好让母亲安心。
吕江看到母亲苍老的脸上现出高兴又心酸的神情,想说什么又没出声,只是用粗糙的手掌紧紧握住仙儿扶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走着,深陷着发黑的眼窝默默流下眼泪来。她在为自己的儿子高兴(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也为自己感动(临近暮年还有这般福分,这是多少善因得到的厚报,感慨自己的命真好!)。
走进残破的小院,大雕从树枝间探出头来看看,神秘地挤挤眼。吕江扶着娘亲进屋,发现伙伴们都像等待检阅似的站在一起,偷着乐。吕江先把母亲领进里屋休息,关好里屋门,来到朋友们面前。他看着朋友们突然矜持、不安的模样,回头又看了看仙儿边摘下面纱边忍住笑的模样,更确信了心中的猜测。神秘的疑团就像摘下了面纱,大家都懂了,刚要放声大笑,列开的嘴角慌忙被相互伸过来的手掌堵住,房屋爆发出一阵被严重压抑的欢笑声。母亲躺在床上,好奇又好玩地听着儿子同朋友们轻轻的对话,虽然听不懂(她以为这群淘气的孩子说的是外语),但她很开心。因为她听得出大家都很高兴,便不去打扰他们了吧。
“s 亻n 干白d 口b?”(注:是你干的吧?)吕江盯着断齿虎问。
“钅c ——辶h 有宀t m!”(注:错——还有它们!)断齿虎笑着说,指了指双狼情侣。
“小牛口n ?”(注:小牛呢?)
熊猫仔萌萌笑着朝院子里的杂草堆呶呶嘴。
“女h 口b,s 已至止c ,wm 扌j 下来乍z m 办?”(注:好吧,事已至此,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仙儿看着每张激动的脸说。
“曰z 女h 马上?l 开!”(注:最好马上离开)熊猫仔对大家说。
大家沉默片刻,野骡子问道:“小牛乍z m 办?”(注:小牛怎么办?)
大家相视尴尬,才意识到这个棘手的问题,断齿虎和双狼都脸红沉默着,仿佛做错了作业的小学生。
“也口z ?n 一走q 走了……不f 贝z 宀t……”(注:也只能一起走了……否则它……)熊猫仔叹口气说。
“母立q 辶z 辶b 女r 亻h 角j 釆s ?”(注:母亲这边如何解释?)仙儿问情郎。
“w 冫j 不?n 扌p 下女t 耂l 人宀j !”(注:我决不能抛下她老人家!)吕江坚定地说,内心主意已定。其实仙儿也是这么想的——无论多难,他们也要把母亲接到太平谷!
“亠y 长木m 夕d ,人j 日w 户q 禾c !”(注:夜长梦多,今晚启程!)熊猫仔看着大家说。大伙点头同意。
既然大事已经商定,那现在就应该积极准备了。吕江首先想到的是,要给亲爱的朋友们做一顿好吃、难忘的午餐,而且是其他地方很难有的。想到这里他放松而神秘地笑起来,给仙儿递了个眼色,拉着她往外面走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佯装严肃地对着身后14只好奇的眼睛摇摇手指头,又放到嘴唇边,之后甜蜜地拉着情人,向小树林走去。仙儿被情郎的神秘弄得脸红心跳,心里美美的。
情侣走到田野上。吕江放眼四望,许多农作物都到了成熟时节,玉米杆叶已经枯黄,玉米棒挺着大肚子等待采摘,还有黄豆、番薯、和一块块水稻,都呈现成熟、性感的色彩,让人眼馋。吕江拉着仙儿走到一片旱地上,看得出这里原先种的是芝麻或绿豆,已经收获完了,只留下茬根和荒草散在田里。仙儿看得吕江随手捡起一支小木棍,折出一个尖,仔细地在茬地里寻找着什么……终于看到他蹲下身子,用小木棍往土里一戳,再往上一掀,一株嫩绿中带着紫色的野荠菜被连根拔出来。吕江把这颗完整、娇嫩的野荠菜捧给仙儿看,让她闻闻,一股绵柔清香扑鼻而来。他们一起在田里采挖,很快便采了一堆,吕江从地面上拽了根像细藤一样的‘八根草’,把野荠菜捆好提着,拉着仙儿回到家中。
伙伴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看到人回来了,却不知道带回一捆‘野草’做什么,便上前询问,吕江不说,只是自己忙着清洗、准备,仙儿回到房里,看到母亲还没醒来,便帮助情郎一起煮饭。原来吕江要给大家做一顿荠菜饭。
首先,吕江估计了大家的饭量下米蒸煮。这米最好是刚收获的粳米(才有颗粒感和檽香口感),用黄豆杆生火蒸煮(吕江记得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做的)。
很遗憾的是许多印象中的必备佐料都没有,但吕江没有恢心,尽己所能,不一会,一盆香喷喷的荠菜饭便端到了屋内破旧的案桌上。大家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以免引起老太太的不安,只是仙儿和吕江一直陪母亲边吃边聊,不给她空隙向大伙说话。
“娘,仙儿想请您去她家做客,她母亲也想见见您”吕江与母亲商量。
仙儿随声接着说:“是啊是啊,我娘亲想和您聊聊呐!”
“仙儿你娘现在哪里呢?”
“云南。扎西。”
“云南?娘这辈子还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呐!俺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折腾得起哟”母亲感慨,边招呼朋友吃饱饭,可惜除了荠菜饭,就只剩下咸菜和酱豆了,实在不好意思请别人吃菜。但觉得不招呼一下又未免太失礼。其实她不知道,大家都非常喜欢这顿荠菜饭,忍住许多赞叹是怕说话不小心冒失了,便各自只顾吃饱,谁也没客气。
“娘,不用担心,是远了点,但我们有车子,会很快赶到的。”吕江安慰母亲。仙儿附和着,理了理母亲额头垂下的一缕白发。
“好,好,娘听你们的,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你们待在一块,去哪里啊娘都不怕!”母亲爽朗地笑了。
“我们今晚就出发”吕江不忍心,还是给母亲说了。
“啊!……这么急?……好吧,娘听你的。反正家里也没啥需要照应的,等会去给你二叔讲下,田里还有一亩多稻谷没收呐,让他收去吧……留些够俺们吃的就得了。”母亲平静地说“等会给你爹你奶你父亲上柱香哟,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再回来!……”
“好。”吕江黯然落泪。
这顿荠菜饭是为款待客人,也是吕江对自己过去的一次告别,因为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倒不是抱怨,应该是一种解脱或者说新生,犹如破茧成蝶。如果问他‘你还恨那个好兄弟张子强吗’?他会怜悯一笑了之;如果问他‘还爱艾莉吗’?他会说爱,就像爱那树林里的小鸟或故乡里的荠菜;如果问他‘你的事业心和理想怎么办’?他会反问: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活着,能不能就让我这样生活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