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兰亭楼就直奔长济镇而去,尚有半日时间,任红尘盘算着要在日落前把聂雨蝶送回镖局去。
聂雨蝶原本还赖着不肯走,任红尘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他必须尽快把聂雨蝶送回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办,还要追捕采花大盗,他的前路艰难而危险。
华云关塞远嵯峨,边城落日雁低河。
眷侣一别长济镇,青山荒冢暮云薄。
长济镇渐行渐近的时候,任红尘和聂雨蝶心中也渐渐涌起离愁。他们的步子越来越慢,然而无论走得多慢,也总会有终点。
世界上每一个市镇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风貌特色,或温馨宁静,或繁荣热闹,或古朴大气。长济镇却与任何一个小镇都大不相同,它像极了一座庞大的土匪山寨,粗壮的树干堆成一座寨墙,寨墙上每隔二十丈便设有一哨一岗,此刻也不知是何原因竟无人值守。
任红尘感叹似的长出一口气,也不知是为了眼前这蔚为壮观的庞大城寨,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他道:“我从没来过长风镖局,一直好奇为什么堂堂的楚国第一镖局会在一个小镇上。如今一见才明白,原来长风镖局就是长济镇,长济镇就是长风镖局。”
聂雨蝶故意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道:“我爹爹本来就是实力强大的淬体九重高手,放眼楚国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即便我们长风镖局割据了一个小镇,官府也不会说什么的。”
任红尘目光望着眼前这巍峨的城寨,眼中露出凝重,他缓缓道:“我看还不仅仅是幻剑聂云的威慑,这寨门的防御几乎已不弱于华云城关,实在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这次聂雨蝶已是真的得意,她为他们的长风镖局,为她的家而骄傲。她道:“我们镖局的众镖师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便爹爹不在,也是无人可以轻侮的。所以货物一旦送到了长风镖局,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闪失。”忽然她又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可是我们长风镖局日日夜夜都有人值守的,今日怎么一个岗哨都没有?”
这一点任红尘早就注意到了,还以为平常镖局的守卫本就没有那么严格。此刻听聂雨蝶一说,他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他又想起了森林里追杀聂雨蝶的孤魂野鬼。地藏怎么会轻易选择对幻剑聂云的女儿动手?而且当晚孤魂野鬼对自己没有必杀之心,反而在最后时刻放弃与自己缠斗转而突袭聂雨蝶。
如果真的杀死聂雨蝶却让自己跑了,难道地藏就不怕消息走漏,招来淬体九重极限强者的怒火与报复?
任红尘原本一门心思只想着要抓采花大盗的事,此刻回想聂雨蝶遇刺之事竟然也是疑点重重,叫人理不出个头绪来。
此刻夕阳已末西山,天地逐渐陷入黑暗,连带着任红尘的心情也渐渐有些沉重。
再观那高耸无人的寨门,寂静而凝厚,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味道。
聂雨蝶也感觉出了不对劲,她立刻快走几步跑到近处叫门。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寂静的寨门始终寂静。
任红尘已拉住了聂雨蝶,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各自眼中的意思。陡然提气纵身,任红尘施展出“梯云纵”的绝顶轻功,同时聂雨蝶也施展轻功借着任红尘的助力,两人在半空中借力两三次纵跃便已跳上了寨墙。
从寨墙上往下观望长济镇,一切都掩盖在低沉的夜色里,漆黑而且寂静,仿佛一座无人的鬼域荒城。
但是长济镇绝对不可能无人,因为这里不但有长风镖局的众多镖师、趟子手,还有他们的家人亲眷,负责守卫镖局的哨兵、负责日常事务的杂役,上上下下近三千人。
聂雨蝶的娇躯已在微微颤抖,眼前的长济镇实在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景象。这里原本夜夜都有聚会,有欢歌,有酒,有篝火,可此刻确只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她不等任红尘,自己便已飘身跃入了镇内。她在长济镇里走街串巷,足足转了有近半个时辰。
一个人都没有!
这镇上一切如旧,却竟然完完全全找不到任何一个活人!
一股强烈的恐慌从她的心底升起,她脸上已写满了惊恐,双手交叉着抱着膀子,蹲在地上、蹲在长济镇的街道中间战栗着。她似乎想要哀号,但她的嗓子已因恐惧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聂雨蝶已在外面遇到了孤魂野鬼,那这里呢?这诺大的长济镇是不是也遇到了鬼?即便地藏的百鬼齐至也绝不可能攻陷这样一座防卫森严的城寨。
这里遇到的是地藏的假鬼,还是来自地狱的真鬼?
任红尘已抱住了聂雨蝶。虽然他也感觉到莫名的诡异与恐怖,但此时此刻他必须镇定,他必须把他的镇定带给聂雨蝶。
任红尘的臂弯沉稳而且温暖,聂雨蝶的惊恐已逐渐稳定下来。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担忧,她的爹爹,她的亲人朋友,他们的长风镖局,到哪里去了?他们是否已遭遇了不测?
“至少这里绝不是遭遇了袭击。”任红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语气都显得坚定而可靠,他继续道:“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况且你应该很清楚,绝没有人能够轻易攻陷一座由幻剑聂云亲自镇守的城寨。”
聂雨蝶的情绪依旧惶恐,她紧张的道:“可是,可是这里的人呢?整整一个镇的人!”
任红尘想了想道:“在我看来,这更像是迁徙,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短时间内迁徙了出去。”
聂雨蝶道:“他们为什么迁徙?我们长风镖局已经在这里安定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离开?将近三千人,怎么说离开就能离开?”
任红尘沉默,他只是尽量找一个解释来安抚聂雨蝶的情绪。他早已注意到镇上的很多生活用品,劳作用品都还在,迁徙怎么可能不带上这些东西?
倒是聂雨蝶突然瞪向了寨墙上一支明huáng sè绣着鸿雁的旗子,她激动道:“他们一定是出了镖车!”
任红尘不解道:“你说他们出镖?”他当然不信是镖局出了镖车,出镖何须整个镇三千人一起离开。
聂雨蝶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那旗道:“我们镖局每次出镖必定插上绣着鸿雁的huáng sè丝娟旗,因为huáng sè丝娟代表着平安,鸿雁代表着归来,这旗就寓意着平安归来。镖局的人一定是出镖去了!”
任红尘虽绝不相信这么多人都是出镖,但既然有这娟旗,或许真有人出镖也不一定,所以他道:“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镖局的人。”
聂雨蝶似也产生了希望,她立刻接道:“对!现在我们必须要追上押镖的车队,找到出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