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突击》 第20章 离雪落

    繁星醒来的时候，他与老人已经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他看了看举着火把的老人，似乎认识他，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你醒了。”老人的眼皮压的很低，在火光下看不清什么表情。

    繁星木讷地看着老人，感觉一切都是混混沌沌、朦朦胧胧。他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冰冷，洞穴里很冷，冷的让他害怕，冷的让他心悸。

    “你……你是古寺？我……我是谁？”繁星睁大了眼睛，他一口叫出了老人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甚至知道这个老人来自一个叫千国的地方，他还知道关于老人脸上那个殇字的故事。可是……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冰冷，冷的他开始浑身颤抖，牙齿发出不规律的碰撞声。

    “孩子，不要害怕。”老人走近几步，将自己身上的灰皮大氅披在繁星身上，让颤抖中的繁星感到了一些温暖。

    透过忽闪的火光，繁星从老人的脸上看到了疲惫与愧疚，他紧张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老人很亲切，可自己却始终对他有很大的敬畏感。

    “孩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老人摇了摇头，举着火把向洞里慢慢走去。

    繁星疑惑地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他本能地惧怕身边的黑暗，他要跟着老人举着的火把走，不然就会被黑暗吞噬。

    这洞穴很长很长，奇怪的是洞穴里有台阶，而且竟然还是曲折向上的。这台阶巨大无比，起初粗糙，后来逐渐平滑，像是一个手艺人由生到熟的过程。黑色的洞壁似乎比世间一切物质都要坚硬，却不知被何种伟力破开，硬生生在这山体中凿出一条通道。

    老人手里的火把好像永远烧不完，繁星也不觉得饥饿或者疲倦，他就一直跟着老人走啊走啊，走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穴的坡度愈发陡峭，宽度也愈发狭窄。繁星能感觉到洞穴的温度骤然下降，甚至能够听到呜呜的风声。

    再向上攀爬了一段时间，无尽的黑暗终于到了尽头。走出洞穴，迎接繁星的是惊涛骇浪般的狂风暴雪，没有雪花，全是成块成块的冰在空中呼啸。

    脚下的路出奇的狭窄，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滚落山崖。

    繁星寸步难行，他甚至都睁不开眼睛。老人将拐杖伸到繁星的手边，繁星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抓住了老人的拐杖。又被另一种更大的力量牵引，随着老人向前走去。

    冰雪打在身上依然剧痛无比，狂风依然摧枯拉朽的从身边冲过，让人胆战心惊。

    这里是最高的巅峰，这里是世界的尽头！

    忽然，老人停了下来。繁星也跟着停了下来。

    “孩子，去吧，他就在前面。”老人微笑着握了握繁星的手，然后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

    繁星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入自己的身体，让他不再惧怕眼前的风雪。

    他？

    繁星疑惑的看着老人消失，困惑的愣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果然，在前面有一个人，一个背影。

    这是……

    繁星抬起头，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风雪，不再狂暴，而是温顺之极，水流一般缓缓环绕、流淌，像是在为他哼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白衣，白发！

    背影，落寂无比的背影！

    如此孤独，孤独的让人心神俱颤！

    如此萧索，萧索的让人潸然泪下！

    “你是谁？”繁星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人像是数万年没有动过，在繁星发问许久之后，才缓缓转身。

    他竟是一个年轻人，可是他的脸，他的脸！

    那是一副不应存在于世上的容颜，那种俊美……那种完美！足以让全人类嫉妒的发痴发疯，足以让日月星辰嫉妒的发癫发狂！

    不，不是嫉妒，而是恨！是天地都无法容忍的仇恨，撕心裂肺的仇恨！

    如果上天是公平的，那么他存在于世上的代价便是死亡，只有死亡才能为他的容貌赎罪，才能让万物的嫉妒释怀！

    可他却还活着！

    苍天何等不公！

    他平静地看着繁星，四目相对。

    繁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一种无与伦比的感召力让他如同新生儿一般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充满热情，只要跟着他走，他便能征服整个世界，称霸整个宇宙！

    繁星处于一种极度狂热的状态，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

    “离雪落。”

    这是白衣人给出的答案……

    离？

    雪落？

    繁星猛地被这声音惊醒，就像当头浇下冰水，让他如坠寒池。

    这三个字，就像是开启天地神威的咒语，令天地骤然变色，山川分崩瓦解，繁星的骨头因为害怕剧烈颤抖，繁星的灵魂因为恐惧将要四分五裂！

    风雪在这一霎那暴怒，疯狂地扑向繁星，无尽的冰寒瞬间将他吞噬，成为一座巨大的冰晶……

    过了许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凭空出现在山峰之上，他看了看冰晶中冻住的繁星，便转过身，面对着宛若天神的离雪落。

    “陛下，是我高估了他的意志力，没想到包裹了我的意志他依然这么脆弱，连一句话的轻微波动都承受不了……”

    古寺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离雪落平淡地微笑了一下，一片雪花便飘然飞起，穿过漫天的风雪，融入冻结繁星的冰晶之中。

    “你我何曾不是这样。”

    离雪落淡淡的说着，仿佛在数天上的雪花，一会儿便入了神。

    “这是……”

    古寺沉吟了一下，看着那片消失的雪花有些发愣。

    “陛下，您为何将一丝神念……”

    古寺欲言又止。

    “一片雪落……”

    离雪落痴痴地看着天空，若有所思的说着。

    “俄而池寒……”

    这八个字如此飘渺、如此虚无，好似从未曾出现，又似曾相识。

    离雪落没有再说什么，他缓缓转过身去，平静的看着远方的天地风雪。

    古寺干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满脸的皱纹更多更深了。

    “唉……”

    古寺长叹了口气。

    “孩子，那就从头开始吧。”

    古寺的眉头渐渐收敛，一种坚定在他的眼中闪过。

    “当你再次走到这里的时候，你便是众生之王！”

    古寺说完，一掌重重拍在厚厚的冰晶之上。冰与雪在这一霎那化为云雾，连同古寺、繁星一起缓缓消散，无影无踪。

    ……

    “醒了，醒了！”

    “你激动什么，醒了马上让他走！”

    “哥哥！”

    “说什么也不好使，必须走！”

    “哥哥！”

    繁星觉得头痛欲裂，耳边激烈的争吵声更让他胸口憋闷，他在一种极为不适的状态中醒来，电灯泡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你醒了？现在就可以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朝繁星大声说着，他眼睛滚圆、肌肉壮硕的快要爆炸，活像是一头大黑熊。

    “哥哥！他还这么虚弱不能让他走，你再逼他走我也走！”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娇小有着两个小酒窝的女孩，容貌清秀、樱桃小嘴，一看脾气就很好很温顺，不过和她哥哥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两兄妹。

    “你！”黑熊般的男人闷雷一样哼了一声，然后气呼呼地走出屋子。

    “别介意哦，我哥哥表面看起来凶，其实人很好的。”女孩说话的时候脸微微发红，她端过一杯水递给繁星，繁星连忙接过，仰头喝了个精光。

    “你叫什么名字？”等繁星喝完，女孩眨着眼睛询问。

    “我……我……”繁星被这么一问竟然答不上来，他茫然地思索着，感觉像在迷雾中寻找一根细针。

    女孩倒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繁星回答。

    过了一会儿，繁星忽然想起来什么，大声说道：“星……繁星……繁星……”

    “好奇怪的名字，有繁这个姓吗？”女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繁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这是他唯一能想起的两个字。

    “那你是从哪来，为什么降落到这个星球？”女孩继续问道。

    “我……我……”繁星又陷入了一阵茫然，只不过这次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繁星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放弃了尝试。

    “我……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哦……”女孩点了点头。

    “对了，我叫西米，刚才那个是我哥哥，他叫西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