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不知道在冥河之上航行了多久,船头依然灯火葳蕤,但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涂抹了一层经年累月的风霜,显得有些衰颓。举目望去,能被眼睛看见的,是雾霭翻腾的暗,不能被眼睛所视的,依然是朦胧叠影。
而至始至终,摆渡者卡农没有任何一句言语,他只是心无旁骛的划摆着船桨。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刻骨铭心才能承载着他的执念,在这凄静的的冥河之上来回漂荡。
终于,在穿过最后一层遮目的黑色匹练过后,卡农那久违的沙哑声响起,他说,到了。而后船便靠了岸,来不及一声道别,他便驶着那叶轻若鸿羽的扁舟隐匿而去,只听得深远之处传来宛若飘渺的铜铃击水声。
我知道,一切都没了退路,而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条将死寂拉伸的坎途,路口有碑,上书黄泉!我看见跌跌荡荡的魂灵流离在这条昏暗的路上,他们跌跌撞撞的步伐和踉踉跄跄的身姿,是黄泉之上最刺眼的画面。
迦叶说,黄泉路上多回眸,他们走一步回首望,再走一步,再回首望,这条路承载着那些魂灵前世的牵挂,因为不舍,所以流连。而我心却默念,踏上此途绝不回首,因为那流连的一瞥,将使心的那份执念丧失若磐石一样的坚。
抬头,我又看见了那一掠而过的黑色巨影,这使我忽然想起了神域的悲泣鸟,它们竟然有着如此相似的形单影只,或许,它们谁是谁的前世今生也说不定,迈步,我们开始前行。
在我所走过的路,记忆里找不出一条与之相似的路,它并不宽阔也不崎岖,走在上面却有一些颠簸。黄泉的两旁是放眼望不到边的苍茫,那些枯败的草絮就像竖立在荒野之上的针芒一样,泛着青幽幽的光。
而那些不慎踏入其的魂灵,都将会迷失方向永远游荡在路的两旁,直到若干年后彻底泯灭,化为苍茫间的一缕青光,传说,黄泉两旁名为泯魂之野。于是,我感到每一步的迈出似乎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没有西沉的落日亦没有东升的朝阳,一切无可计时,当前方路口出现一片开阔的平地之时,迦叶说,那便是黄泉的尽头,我终是没有忍住回首望了一眼,如果记忆可以碎裂成片,我一定将整个黄泉铺满。
一道苍老的叹息打破了宁静,那指引灵魂前行的轻音,是孟婆的怜悯之声,我听见她说,重重轮回千世冰封,万年孤寂归于虚无,来世重逢浮生若梦!
我看见她身后如虹一样的桥上,木讷的行走着忘却今生的魂,只因一碗忘川河水熬煮的汤,便了却了千红尘与一世沉沦。而那涓涓流过奈何桥下的忘川,亦淘净了潺潺的相思,洗掉了浓浓的忧伤,留下的,不过是烟雨浮沉南柯黄粱。
走到近前,我看清了孟婆的容颜,她太老了,即便是无情的岁月也已经拿她无可奈何,她对我一笑,她说,你终于还是来了。而我一瞬间就抓住了她如枯槁般的双,我知道,歆姮一定从这里走过。
她告诉我,一切都是命运既定的轨迹,试图逆行亦或强行逃脱都将是徒增罪过,既然注定,又何必去跨越这条无法逾越鸿沟,如果结局一定是以悲收场,何不饮一碗往生汤?
而我却固执的摇头,最遗憾的不是结局注定为悲,而是莫过于没有挣扎的选择放弃,我说,请让我过桥。
而后又是一道悲凉的叹息,孟婆的目光在我们一行人身上依依扫过,最后却停留在了迦叶的身上,她说,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一念,便是一个轮回。
我不知道她对迦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看见后者眼里突然弥漫了大片的雾霭,也许,在他心里同样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他说,经历此生便不在入世。
孟婆点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指着桥头的巨石,她说此为生,有我们想要的dá àn。关于这块石头的传说,我在凡世已经听得太多,所谓镜花水月弹指间,生石上诉情缘,说的正是它。
这块泛着森冷华光的黑色巨石,它就这样孤独的矗立在奈何桥头,在那无尽流转的岁月里,它在张望红尘的同时,也必定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哭,然而我却看不见它为之落一滴泪。
石身刻满了经纶,无需吟唱便已悠长,我将掌按在其上,一刹那,便是千年影画。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我将意识从那匆匆流光里退却出来之时,我看见了每个人脸上不一样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们几人看到的是什么,至少我在生石的影画是一无所获。
孟婆说,此行不宜,前方必是一路荆棘,没有人可以活着走过冥域,这里不是生者该来的地方,我缄默不语,如果非要我向死亡低头,那也必将是在和歆姮的重逢之后。
我做出了最后的选择,而后凝视这沉默的生石,我看见孤孑的魂灵伏地叩首,一吟一颂之间,全是对缘起缘灭的悼念。
没有说再见,终还会见,告别了孟婆,我们走过奈何桥,当我最后一眼回望之时,那黑色的雾霭便疯狂的翻腾缠绕,阻断了我的视线,再也看不见那人、那石、那桥。
而我毅然转身前行,这一世我已经孤独的太久,我脚下走过的路,似一地繁华落尽的忧伤,一念尚在,我必兑现那城头许下的诺言,来世,做一对自由翱翔的神鸟。
前方的路,透着诡异的气息,看不到希望的魂灵,一路行吟一路叹息,这使我再次记起了空寂大师的那句话,生,是一场宿命的缘,但注定灰飞烟灭;而死,亦是一场轮回的果,也必将往返复始。
诚然如此,我愿用尽芳华换得歆姮一世长歌相伴,那宛若晨光般温暖的微笑,已成为了我今生不可或缺的牵绊,我罔顾生死执意踏入冥域,便是为了追寻这不解宿命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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