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黑白棋子将近填满了整个棋局,胜负在那棋局之中,早已经明显的分了出来,白棋虽已成大势,可比起黑棋前前后后注定的双优势,果真是不敌黑棋的强攻,不管接下来再怎么下,黑棋都已经注定了,绝不会输。
两个人握过手之后,脸上都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忧伤,更多的是一种伤口愈合之后的激动,想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分享这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或许,这便是在那乱世之中又衍生出的另一种知己吧!
能够放下仇恨,坦然而笑,不需要说的太多,才会明白别人的意思,两个人可以说的东西,都已经在这个棋盘里呈现了出来。
尚有伯牙叔期高山流水之唱,后有高渐离荆轲泣留悲别之声,尽如这滔滔江水,层层卷浪,埋在这岁月所掩盖的黄沙之中。
棋局已终,胜负既定,两个人随着留下来的人一起走向吃饭的地方,两个人都希望,希望午饭不会再和早上一样,那么艰险,那么残酷。
在乱世之中,吃饭也得靠本事,他们两个既然已经被李博远认定了,那自然不会和那些人吃一样的东西。
船会和车会说起来只有一天,但这一天,都只是从死里面走出生的人,也就是,能够凭着自己本事活下来的人。
陈志登本来和汤麒麟随人流走,和这些人一起去吃饭,棋动了一上午,饭都快凉了。
两人和其他人走到一个拐角处,阿荣便在那里候着,看着他们动完棋,便轻声叫住了二人,二人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便随着阿荣的脚步走去。
二人绕过几个弯,转过几个船室,便来到一木门前,这木门若不细看,都不知道这几道痕迹是门留下的痕迹。
阿荣敲了敲门,轻声说道:“主上,奴才把二位请了过来。”
门里稍稍沉默一阵,便从中发出一阵声音:“有请二位。”
门即刻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陈韵和李博远,还有一桌饭菜,芳香四溢,就是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吃掉这一桌饭菜,然后,顺便让他们帮助自己实现所谓的宏图大业。
“两位知道我的意思吧!”李博远起声的说道,想要他们能够好好听清楚,这一字一句的含义。
两人倒也不笨,知道其中的含义,贫民把这个当作出人头地的机会,却不知道其中的艰险,万事都是等价的,当你不能为人所用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让你危害到他。
“二位可否愿意帮在下实现一个鄙陋而又平常的梦想呢?”李博远没有任何隐晦,对着二人说出了他自己所想的事。
“在上这艘船的时候,这个决定不就已经很明显了吗?”陈志登也很直率的回答了李博远的问题。
汤麒麟看着几个人的样子,脸上有些细微变化,咽了一口水,轻声说道:“那么,船上那些人还会活下来吗?”
李博远看了一眼汤麒麟,没有打算再说什么,一旁的陈韵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陈劲,在门口边也听到了她的问题,进门便朗声说道:“活着的,才会看着这个世界由谁来改变,或者来改变这一切,很多时候,输了就和死了是成对比的,毕竟这个世界不会永远存在失误。”
陈劲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李博远,待他点过头之后,才接着往下说:“天下早已混乱不堪,这个时候,得有一个人走出来平定这整个乱世,制定规则,建立秩序,若是妇人之仁者,终难成大事,唯有,行常人所不能行,做常人所不敢做的,才会在这乱世之中有几分立足之地。”
陈劲和汤麒麟解释了一番,她也就大概明白自己之后会面对什么,现在,更多的只有忍受,只有活下来,才可以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平局”。
但就像自己下棋一样,没有人会想输,能赢,就不会有平局。
一桌上,便坐下了五个人,看着桌上的菜,没有人先下手去吃,因为,很多话,得说完才能明白。
“冒味问一句,先生贵姓?”陈志登没那么快放下脸,所以,这称谓只有主客之分,并没有触及主仆,李博远也知道他没那么快放下面子,便轻声一叹。
“免贵姓李,比不过先生大名,可否指教小辈一番。”李博远对待可用之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惜才。
李博远说的较为谦逊,陈志登是客,压了主人的风头,陈劲和陈韵脸上都显有几分不舒服,汤麒麟也看出来这个场面,李博远怕他们误会,便轻声咳嗽了一声,陈劲和陈韵脸上的愤怒便平缓了些。
陈志登看着,也轻叹了口气,对着李博远说道:“我本一介无名之辈,输了棋,还能得李公子这番赏识,在下甚是感激。”
看着他们脸色好转了一些,陈志登便继续说道:“在下有一番鄙陋之见,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听呢?”
听着陈志登有过一番见解,李博远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倒是想看看陈志登对现在的事,或是以后的事,有什么看法,便带有一丝期待的说道:“洗耳恭听。”
陈志登顿了顿,眼前所见的饭菜都凉了不少了,有些什么东西,什么意思,都不必藏着腋着了。
“公子有雄心壮志,又有爱才之心,但很多时候,也是的要舍去一部分的,例如船上的那些会剩下来的人……”
陈志登咽了咽口水,再看一下他们是怎么样的反应,才补充道:“本来集聚到此,便是益者用其益,才者尽其才,从古至今,这会议就只会留下能留下的人,丢弃所能丢弃的人,要为天下之主,就不能有过一丝软弱的气息。”
陈志登知道很多时候,自己本来所该做的事情,本来应该藏下的责任,是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的,不然,自己这一枚棋子,就白白下了。
陈韵看不出人所想,只能靠猜,但光靠猜的话,不可能永远是对的,所以,他也没能看出陈志登是怎么想的,只是凭着这句话的意思,再去评定他的心理,之后,看着李博远,点了点头。
李博远看着这饭菜都快凉了,便看了看四人,轻声地说道:“话既已至此,事也已经促成,在这些菜还没有凉了之前,我,还得来好好品尝啊!”
陈志登看他们纷纷起了筷,便也叫了一声身边的汤麒麟,她虽下棋胜过自己,但在于这个乱世之中,了解的和熟悉的都比自己要少,伤痕既然已经愈合,自己就不能再让她裂开了啊!
这一顿饭,让陈志登想到很多,例如,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责任,还有眼前这个孩子,初出于世就遇到了这种事,这会是很好的机会,但做的不好,就是谋反,虽然她并非秦国人,但她所面对的,就是一个国家的战争。
汤麒麟看着这些酒肉,心里偶有触动,之前李博远说的东西,她也很是了解,如今天下七分,最有可能实现“和局”的国家就是秦国,这天下开始便没有国界之分,若能平合天下,也不背弃自己的国家,更不会愧对自己的父亲,伤痕可以愈合,那么天下的裂痕也可以弥补。
陈劲一生尽力助于李博远,伤可为他承受,苦可以为他分担,他若要为民,自己便舍权弃贵,他若要为王,自己便一生为臣,好报他当年的知遇之恩,若没有李博远,自己怕早就死在了这个乱世之中。
陈韵当年也是一个棋痴,被李博远打败之后,结为兄弟,半生行牛马忠犬之劳,虽棋艺有过于李博远的人,但李博远终究只是李博远,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李博远是一个比较有野心的人,可在很多时候也会有一些妇人之仁,终成不了帝王之业,可是,在乱世之中也不乏是一个好的主子。
五个人各有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理想和见解,却在相同的地方,吃着相同东西聊着相同的东西,在乱世之中,或许,只有食物才能够把人与人的心连接起来吧。
这一天会很短,但过的很长,有武斗搏杀,有儒雅棋局,看不懂的感觉漫长,能看懂的有感觉不到时间的短暂。
五个人没有拘束,说完话便吃了起来,李博远也没有个主次的架子,在一桌上吃饭完全没有什么压抑感,只是这门内的世界和门外的世界并不相同,少了纷争,便就只剩下了那份宁静。
坐在这里的五个人,都想过着这番悠闲的生活,但有些东西,一陷进去,便不好走出来了,和动物生存的规则一样,没能力杀死对方的,一般都会被猎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如果不能吃掉别人,就只能被别人吃掉了。
午餐,就得有菜有肉,活着的吃掉死去的,挣扎过之后,就只剩下任人宰割,这些东西可能是他们所剩的所有尊。
这五个人没有争夺,而外面的人,明确知道这个世界遗留下来的规则,为了生存,和许登一样,尽量杀掉眼前能够挡住自己的人,便是他们生存下来的道理。
在弱肉强食的乱世之中,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够吃到本就属于他们的午餐。